文/狐(原創內容,敬請關注)
魯迅說,「悲劇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他筆下的祥林嫂,經歷了逃跑、轉賣、再嫁和喪夫喪子,從老實周正的婦人,變得瘋瘋癲癲,最終在一個寒冷的冬夜,孤獨的死在了雪地裡。祥林嫂的一生,都在命運的擺弄之中。
與她相同的,餘華小說《活著》的主人公福貴,也不曾擺脫命運的束縛。但不同的是,他找到了生命的意義。我們都會被福貴的悲慘經歷震驚,這種打著時代烙印的故事,最能觸動我們同情的心弦。我們也會關心一個問題:這本讓我們落淚的小說,它的價值是什麼?
毫無疑問,餘華用了一場極致的悲劇,讓我們一次經歷了,你能想像到的所有痛苦。同時,他又用魔幻的手法,讓福貴最後牽起老牛樂觀生活,幫助我們理解了生命的超脫和偉大。
01(一)敬畏與超脫
福貴是一個土財主,在沒有敗光家產之前,他是鎮上響噹噹的徐家少爺。家裡有一百畝土地,老丈人是城裡的糧店老闆。他不愁吃不愁穿,不學無術。他最愛的娛樂活動,就是去城裡狎妓和賭博。賭博帶給他的快感,能刺激他已經麻木的神經,讓他覺得自己還活著。
徐老爺恨他不成器,他不僅不臉紅,還調侃地說,「你別犯愁啦,我兒子會光宗耀祖的。」沒想到一語成讖,徐家家道中落,斷子絕孫。前半生紙醉金迷,後半生苦難迭生。
同樣地,遊本昌老爺子扮演的濟公,也曾經歷生活巨變。在85版《濟公》電視劇中,濟公年輕時一心求法,拋棄父母家業。再回來時,父母已逝,家宅被惡僕侵佔。濟公選擇了一把火燒掉祖宅,並露出了半是笑臉半是哭的經典表情,從此斬斷塵緣。濟公沒了牽掛能一心向佛,而福貴不能,他還要為家人考慮。
他被抓壯丁,僥倖活命後艱難回家,但厄運似乎並不想放過他。母親已逝,女兒鳳霞因病成了聾啞人。從兒子死亡開始,到外孫死亡結束,這段時間,是福貴一生中最痛苦的日子。他失去了所有親人,一無所有。故事的最後,福貴拿著他所有的積蓄,從屠戶手中買下了一頭老牛。因為他從老牛的眼神裡,似乎看到了自己,無助,孤苦無依。勞碌了一輩子,卻逃不過待宰的命運。
福貴牽起了老牛,這一刻,老人與老牛,生命達到了一種奇妙的和諧。他就是它,它也是他。從生活的苦難中,福貴學會了對生命的敬畏。他對命運的理解達到了更深的層次,他的生命超脫了淺薄的榮辱。半生富貴半生苦,始知平凡是歸途。
02(二)尊重與偉大
對家珍而言,福貴未必就是良配。但是她骨子裡的善良與守舊,讓她對於命運有足夠的尊重。
家珍知書達理,福貴只是一個混不吝的「二世祖」。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舊社會裡,婚姻就是這麼不講道理,女子終歸還是要聽父母的。嫁到徐家的家珍,迅速完成了從小姐到家庭主婦的轉變。她可能一開始沒有喜歡福貴,也不懂得愛。但是她知道作為妻子,到底該盡什麼責任。
古羅馬「哲學家皇帝」馬可·奧勒留,在他的著作《沉思錄》中說,「在你身上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是早已為你準備好的,生命中的因果在永恆中將你和所發生的事交織在一起。」你的存在,就是你和世界的因果。家珍是堅信這一點的,所以她對任何人和事,都保持足夠的尊重。家珍一直是溫柔的,直到兒子死的時候,她才第一次憤怒。
間接害死有慶的,是福貴的戰友春生。春生因為愧疚,送錢給福貴夫妻。家珍此時已經得了「軟骨病」,無法下床。在春生將要進門時,她大聲斥責,「你走,你出去。」春生將兩百塊錢塞給福貴,家珍轉而對福貴喊道,「你兒子就值兩百塊?」
「女本柔弱,為母則剛」,家珍衝破了性格的桎梏,爆發了作為母親剛強的一面。這一刻,我看到了一個母親的偉大。家珍本性不壞,後來也釋懷了。春生自殺之後,她也曾自責,自己或許不該對春生那麼強硬,畢竟害死有慶也不是春生有意為之。
家珍的身份,隨著生活軌跡不斷轉換。從大小姐,到少奶奶,再到普通婦人,她也不斷成長。從生活的苦難中,家珍對生命越發尊重。她沒有執著於痛苦,相信生命是平等的。她一生不辭勞苦,明悟生之偉大。
03(三)悲劇與現實
餘華用貫穿一個人一個家庭,一生一個時代的悲劇故事,刺痛了我們逃避現實的神經。我們通常所說的「悲劇」,起源古希臘的神話,源自於古希臘對於酒神的祭祀崇拜。最早的「悲劇」,實際上就是人們對於未知事物恐懼感的美化。
在希臘神話中,普羅米修斯創造了人類。為了補全人類文明,他從宙斯那裡盜取了火種。宙斯大怒,將他用鐵鏈綁在高加索山上,承受飢餓、風吹日曬和鷹鷲啄食,直到大力士赫拉克勒斯殺死了鷹鷲,砸斷了鐵鏈才把他救了下來。這就是希臘人對於「火」最早的認識,記載成了古希臘著名悲劇之一的《被縛的普羅米修斯》。
《悲劇的誕生》,豆瓣評分9.2,援引其中一段尼採對「悲劇本質」的解釋:「每部真正的悲劇都用一種形而上的慰藉來解脫我們,不管現象如何變化,事物基礎中的生命仍是堅不可摧和充滿歡樂的。」可以看到,悲劇最大的作用,就是給予我們心靈上的安慰,採用強烈衝擊手段,讓我們從壓抑中解放出來。
去年上映的《小丑》,主人公亞瑟·弗蘭克作為底層討生活的小丑演員,在窮困的生活環境中患上了精神疾病,只能依靠藥物壓制,他的願望是成為一名喜劇演員。但是,他因卑微的出身以及怪異的行為被人嘲笑,電視臺邀請他也是為了諷刺他提高收視率。
在極端的壓抑中,善良的弗蘭克終於化身為了邪惡的「小丑」,不僅公然射殺了主持人,還將病床上的母親親手捂死。小丑的經歷,不正是一出「社會悲劇」嗎?如果沒有良好的社會環境和正當的壓抑釋放宣洩口,我們人人都可能成為「小丑」。
同樣地,「肖戰粉絲舉報網站」事件。起初只是粉絲內部的爭吵,但是由於粉絲中青少年居多,加上人為引導,不明是非的肖戰粉絲便開始濫用舉報,波及了路人,導致全網一起抵制肖戰。在這個事件中,多數人都是無辜的,卻被無端捲入。
一個「教育欠缺」引發的問題,因為不合理的情緒宣洩,最後竟演變成了「網暴」事件,這不就是悲劇的開始嗎?衝突和矛盾,如果不加以引導和化解,最終將會成為指向我們自己的利劍。
04最後
餘華在小說麥田新版的序言中,談及了他創作《活著》的意義:「生活是屬於每個人自己的感受,不屬於任何別人的看法。」主人公的命運相互糾纏,但都有了自己獨特的軌跡。福貴對於生命的敬畏,家珍對於生命的尊重,都讓他們的形象飽滿豐富。
餘華在創作小說時,正處於對現實迷茫的時期,並常常感到「醜惡和陰險」蜂擁而來。而在《老黑奴》樂觀敘事的直接刺激下,他化身披荊斬棘的勇士,剝掉了人性中軟弱的外衣,赤裸裸地直面現實。
不在悲劇中成長,就在悲劇中滅亡。人人都在命運編織的大網之下,你不想反抗,只能默默接受。餘華的這場悲劇演出,是禁錮,也是提醒。總而言之,你的生活,需要你敢於直面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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