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突然覺得自己長大了:這其實是個殘忍且矛盾的過程

2020-12-24 外八獨居蟹

如題,網友提問。

「長大」這個詞對我來說並不陌生,畢竟在我參加工作之後,經常能聽到他人對我的評價,「你的心態一點都不像個90後,挺早熟的」。早熟如我,但對於「長大」這個詞,內心我是覺得挺複雜的。因為這一路上,我一邊期盼自己長大,一邊也否認著自己的長大。

01 當產生想離開家的欲望的時候

人生中第一次激發我對「長大」渴望的,來自想離開家的強烈欲望,而離開家這個強烈欲望,來自我的父親。高一那年,在完全沒被通知的情況下,我多了一個弟弟,這件事觸發了我想離開家的欲望,但遠沒之後性格大變的父親來得那麼強烈。

我家是典型的「父權家庭」,小時候開始家裡的一切就是父親說了算的。那會父親靠著開車的技術,從拖拉機開到麵包車,我家經濟條件在村裡還算不錯,是村裡第一家抱回彩電和VCD的。父親跟母親也吵架,但次數少,我們幾個年紀也小,過幾天也就忘了。

真正的轉變發生在我念初中的時候,父親跟人合夥做生意,半年後散夥失敗。生意失敗、小弟出生的罰款、兩個念高中的女兒……到處都要錢,但全家賺錢的只有父親一個。這之後父親性情大變,家裡一點小事就會大發脾氣,經常對著我跟二姐說「跟你媽一個樣,都這麼蠢/不講衛生……」等等等等。我家的氛圍,父親在與不在,有著天壤之別。在的時候異常壓抑,我們講話下意識都會小聲起來;不在的時候我們跟母親嬉嬉鬧鬧,想怎麼樣都好。

那段日子裡,我內心一邊期盼著父親多出去跑跑長途車,一邊又期盼著高考趕快到來,我趕快考上大學然後離開這個家。

02 當意識到「錢」的重要性的時候

金錢在我長大這個過程中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父親跟人合夥做生意散夥的時候產生了激烈矛盾,因為錢。我還記得那天是大年三十除夕夜,家裡放過了鞭炮,還沒開始吃年夜飯,對方來到家裡跟父親商談。具體什麼情況我們不清楚,兩人吵得不可開交,隔壁村委書記過來協調,但好像沒什麼用。我跟二姐害怕,跟著母親站在後面,之後看到父親將對方遞來的一疊錢灑向空中,而後全掉落在地上。村委書記叫我們娘幾個趕緊撿起來,我們照做了,但父親大喊著讓我們別撿,我又不敢動了。那時候在想什麼我已經不太記得了,但潛意識裡已經知道,這場矛盾的開端,全是因為錢。

後來小弟出生,超生是需要罰款,但顯然我家那時候沒錢交。高一還是高二的暑假吧,母親帶著小弟躲去小姨家了,父親在外跑車,我跟二姐在家看電視,本來應該是一個毫無特點的暑假的,如果那天沒有人敲我們家門的話。那會家裡還是木門,忽然木門被敲得啪啪作響,連帶著還有好幾個人叫喊的聲音。我跟二姐反鎖了門在家看電視,被嚇了個激靈,二姐趕緊把電視關了,兩人窩在衣櫃那,聽著一聲高過一聲的敲門聲和喊叫聲,又聽著腳步聲靠近窗口,簡直要嚇懵了。好在最後一群人離開了,等了十來分鐘,我們開了門,然後看見地上一張法院傳票,上邊寫著「計劃生育罰款」什麼的,我又一次意識到,這次也還是因為錢。

03 當開始承擔責任的時候

後來如願離開家去了大學,畢業後也有了工作,開始領工資了,自然而然地意識到,是時候反哺家裡了。畢業第一年做了三個半月裸辭,靠著跟同學借來的五千塊回家過年,拿出一半給家裡一半留著自己年後返深找工作,還記得那會給媽媽兩千五時心裡覺著挺不是那麼回事的。

後邊幾年工作說不上太順利,但總歸在貢獻了2年的大頭工資後,家裡房子建起來了,接著也承擔了大部分的家電。嚴格說起來,在建房子掏錢這事上,我長大了不少,雖然是被迫的。發現家裡無人可靠,父親一年到頭賺個萬把塊錢,母親打些小零工外加種地;出嫁的大姐並不顧娘家;出嫁的二姐雖有心卻無力,自己的小家正擔著債務;下邊的小弟還在念書。算來算去,我發現我這個三女兒,反而成了家裡的經濟主力了。

那會覺著挺無力的,但人年輕,也沒想這麼多(這些事都是這兩年開始想的),力所能及的都給承擔起來了。前幾年自己手上確實沒存款,一毛都沒有的那種。老家房子建好後,我確實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解決了這個大頭之後,就開始自己存錢了,每年給家裡萬八千的,平時也網購些東西回去。過兩年父親三高、腰椎有了問題,我聽二姐說後,又給家裡兩老都另外買了醫保,其中大部分是想著給日後減負。不過其實這所謂的責任,我發現其實很多還是要用到錢的。

04 發現朋友會離開的時候

我個人從小的感情寄託,很大一部分都被放在了朋友身上,所以之前一度我對朋友是看得非常之重的,具體表現在我願意為朋友付出的程度上。

以我現在眼光來看,之前很長一段時間,我都鮮少為自己而活。我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好小姐」、有求必應;我會因為某個朋友某句類似誇讚的話而感到 值得;也經常為自己能在朋友中有「有用武之地」而感到滿足。但不幸的是,並不是所有付出都會有回報,而我也不一定是我所謂的朋友的朋友。

還記得第一次碰上這事的時候,我真的大受打擊,第二次也還會難過,第三次的時候就不太在意了,到後來就已經習慣了。朋友這個詞其實是很奢侈的,而我的時間也是很寶貴的,寶貴的時間應該花在值得的人身上,有關數量問題,不要強求。而且,現在一個人待著,不是也挺好的嗎?

寫到這,我發現長大這個命題其實挺殘忍的,因為你會發現,但凡長大,基本都要受到傷害。因為人挺犯賤的,不吃點虧就記不住道理。要麼人怎麼總說沒長大的時候盼著長大,等真長大了又想拒絕呢?不過對我來說倒不算是件太痛苦的事,畢竟,等習慣了的時候,也就沒所謂什麼成熟與不成熟了。一切皆是過程,經歷過了,這事也就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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