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雨晨
隨著電影版《攻殼機動隊》的上映，它那堪稱科幻經典的劇場動畫原型也再次進入大眾視野。人們發現，日本的「二次元」並非只是充斥著精美畫面和熱血故事的商業娛樂產業，其中同樣也有大量在藝術性和思想性上達到相當高度的優秀作品。
下面，我們就來看一看這些日本動畫中的科幻裡程碑。
機械崇拜：對龐大機械的「匠心」演繹
由於近代快速西化的經歷，日本文化對龐大的工業機械有著莫名的喜愛。這種情感經過二戰時期「唯武器論」和「決戰兵器」思維的強化後，演變為動畫中對巨型兵器的執著演繹。
機械崇拜的開端，莫過於1974年播出的《宇宙戰艦大和號》。這部影片中，舊日本海軍的超級戰列艦「大和號」以太空戰艦的面貌重新起航，單槍匹馬殺入星際侵略者的大本營，完成了拯救地球的宏偉任務。大和號的主炮，完全擊中了「昭和時代」日本觀眾的內心，獲得了巨大成功。「大和號」的概念甚至影響了後來眾多作品，著名遊戲《星際爭霸》中人類宇宙戰列艦的主炮就被稱為「大和炮」。
而在1979年，一部反映宇宙殖民衛星與地球本土間「獨立戰爭」的科幻影片《機動戰士高達0079》登上了熒幕。這一次，巨大的機械變得更加擬人，「高達」「扎古」等鋼鐵巨人簡直成了駕駛者意志的實體延伸。「高達」從此成為長盛不衰的產業品牌，時至今日，依然不斷推出適應新時代的新作品。而相比於一路凱歌的大和號，高達對戰爭的刻畫更加真實而深刻，大量描繪戰爭對交戰雙方人民生活造成的巨大破壞，而不再一味地渲染「正義」。
同時，也有一些動畫人對這種「機械崇拜」開始反思，於是就出現了《機動警察》這種作品。影片雖然以駕駛警用機器人執法的「特車二課」作為主角團體，但影片卻不再突出巨神般的人形機械，反而著眼於刻畫這批「基層幹警」日常生活中的酸甜苦辣。這種「唱反調」式的解構，靠著「接地氣」的故事，同樣博得了大量觀眾的喜愛。
雖然日本動畫的這種機械崇拜有著略顯偏執的思維根基，但也正是得益於這份「匠心」，日本動畫人設計出了大量美輪美奐的精美科幻機械設定。就連《阿凡達》這種美國頂級大片，也在機械設定上充滿了「日式」的精密美感。
末世毀滅：憂患意識下的殘酷美學
與「匠心」同樣深深植於日本文化深處的，還有他們的憂患意識，這見諸於如《日本沉沒》《哥斯拉》等以「毀滅」為主題的影視作品。在動畫上，日本一代動畫大師宮崎駿的熒幕首秀，就是描繪文明毀滅後殘存人類與自然鬥爭、共存的史詩——《風之谷》。片中的女主角娜烏西卡，堅強勇敢地帶領族人在毀滅後的大地上頑強生存。她身著青藍衣裙、駕著白色飛行翼翱翔天空的身影，成了日本一代人的回憶。
進入上世紀90年代後，隨著經濟泡沫崩潰，日本社會陷入了空前的消沉。恰逢世紀之末，以濃重宗教元素來渲染世界末日的電視動畫——《新世紀福音戰士》轟動了整個日本社會。片中的少男少女們，駕駛著源自人類自身的生物機器人，和打算毀滅人類的「使徒」展開絕望的戰鬥。影片中大量使用極具心理暗示的衝擊性鏡頭語言，將少年複雜的內心世界與滿目瘡痍的外部世界成功同步，為觀眾們奉上了一份殘酷美學盛宴。片中幾乎沒有自我人格的女主角「綾波麗」更是繼娜烏西卡之後成為了新一代的動畫女神。相比於英姿颯爽的前輩，綾波麗身上的沉鬱氣質明顯反映了社會時代的變遷。
進入新世紀後，隨著冷戰和經濟危機的陰霾逐漸消散，社會思潮的衝突成為了新的矛盾。近年上映的劇場動畫《和諧》就是這樣一部作品。片中科技高度發達的未來，在看似美好和諧的表象下，卻是對人性的溫柔扼殺，這不得不說是對日本文化的一記警鐘。而影片末尾，人類徹底放棄了自我意識，整個社會融為一個「不分你我」的整體。這樣的毀滅雖然沒有山崩地裂的「大場面」，但卻有著更加現實的象徵意義，值得所有身處現代社會的人加以反思。
人偶與人：對人工智慧的冷峻前瞻
隨著電子科技的革命，對人工智慧、人機互動等技術的演繹成為了日本動畫的新興題材。日本動畫的開山祖師手塚治虫，最著名的作品就是講述智慧機器人尋找自我的《鐵臂阿童木》。之後另一部國際影響力巨大的經典——《機器貓》也是以一臺來自未來的智慧機器人——哆啦A夢為核心展開的。
但是當真正觸及到這些技術問題的思想核心時，日本動畫的風格卻變得越來越冷峻。描述半機械少女加裡在戰鬥中追尋自我的漫畫經典《銃夢》已經被著名導演卡梅隆買下，正在拍攝影片。而講述人類駕駛員與人工智慧戰鬥機共生共存的動畫《戰鬥妖精雪風》，更是徹底拋棄了絕大部分人工智慧科幻作品中經常描繪的「擬人化」人工智慧。片中作為高性能戰術偵察機靈魂的人工智慧「雪風」，被作者賦予了徹頭徹尾的「非人」屬性。她既沒有七情六慾、也沒有愛恨情仇，但卻有著完全異於人類的思考能力，在千鈞一髮的空戰中，屢屢做出完全超越人類的決策和行為。現在回過頭來看這部充滿前瞻性的動畫，會發現和雪風最像的智能體，就是如今橫掃圍棋界的人工智慧AlphaGo。
而另一個不得不說的經典，就是同名電影正在上映的科幻動畫經典——《攻殼機動隊》。這部作品有著漫畫、劇場動畫、兩部電視動畫和真人電影五個版本，但基本都是在講述全身機械化的改造人草薙素子率領「公安九課」打擊高科技犯罪的故事。其中，和宮崎駿齊名的動畫大師押井守導演的兩部劇場動畫最為經典。影片通過空靈冷冽的長鏡頭甚至空鏡頭，輔以大量充滿象徵意義的畫面，深入討論了在人類與機器融合程度越來越高的高科技社會中，人性的異化和進化。片中瀰漫著一種超凡脫俗的「超人類主義」氣息，作為主角的素子甚至在影片中完全捨棄了具體的軀殼，在信息網絡的洪流中獲得了自由與新生。這一點上，真人電影版為了兼顧商業電影的受眾和節奏，並沒能完整展開這些討論，不能不說是一種可以理解的遺憾。而電視動畫版本，則在世紀之初，就前瞻性地演繹了諸如網絡模因擴散、難民危機等等現在我們正在面對的社會問題，同樣是難得的經典。
日本動畫經過幾十年的發展積累，雖然充斥大量外表光鮮但缺乏內含的商業作品，但同樣也誕生了一大批有著深刻人文藝術情懷的優秀作品，其中不乏科幻佳作。這些優秀的科幻動畫，通過動畫無與倫比的畫面表現力，對科技發展進行藝術化的想像和演繹，深刻反映了所處時代的思想風潮，影響深遠。限於篇幅，還有很多優秀的日本科幻動畫無法一一介紹，但日本科幻動畫的獨特魅力，通過這些經典作品，依然可見一斑。
本文來源：科技日報社-中國科技網 責任編輯： 姚立偉_NT60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