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說》第七季終於開始了,海選第一期沒有太大亮點,搞笑的選手多,正經輸出觀點的選手少,倒是楊冪有點令人刮目相看,她反應也快,輸出也犀利,比大多數奇葩都更像奇葩。
還有一個讓我印象深刻卻沒被選上的女孩叫劉純懿。海選的時候她就見一個懟一個。那時候我以為她只是愛現,刻意凸顯自己,以求通過海選,沒想到到了導師面前,還是這樣子。
劉純懿是個學霸,是她們市的高考狀元,目前在北大就讀。
在導師面前做自我介紹的時候,她除了介紹自己的狀元身份,就是大聊特聊「內卷」。
四個導師加上楊冪,都是人精裡的人精,不太可能沒聽說過「內卷」,但是她解釋了半天,還專門艾特了楊冪,說人家睜著無辜的大眼睛,擔心她聽不懂。感覺有點瞧不起楊冪,把人家當花瓶了。
她還把內卷解釋成:拿了市狀元,還被期待要拿省狀元。
這就很迷惑。
內卷的意思難道不是:每個人都投入了更多的努力,而總的資源保持不變,競爭難度直線上升。如果她說我們市的高考狀元,都考不上北大清華,那倒還勉強符合內卷的定義。
馬東看不下去了,打斷她,讓她介紹一下自己,別把自己繞進去了。
劉純懿形容自己是一個「從小卷到大,但是不想再卷的人。」
劉純懿畢竟還年輕,她的想法其實非常好懂。她就是一個「內卷」文化的既得利益者。因為卷,她考到了市狀元,因為卷,她上了北大。
根據劉純懿的學弟學妹的說法,劉純懿不是特別聰明,卻超級努力,她沒法接受別人比她強,一次都不行。
這樣的人或許會成功,但是一定會很累。想像一下背後永遠有人追趕,一秒鐘都無法停下來的感受吧。
劉純懿說她現在不想再「卷」了,估計是考上北大之後,周圍都是各種狀元,各式天才,天賦平平的她發現再怎麼努力也沒法「卷」到第一了。她開始迷惘,我該怎麼辦,我該何去何從?
這個時候,她想,如果沒有卷,不存在卷,那我會不會能好過一點?於是她開始旗幟鮮明地反對「卷」,提倡多元化。
實際上她所想的是:在北大,考試我是實在「卷」不過別人了,那如果換個賽道,我還是有可能爭第一的。
劉純懿在說話過程中,你會發現她從來不認同任何導師的觀點,對於他們提出的任何問題,她都在質疑。馬東說她是槓精。與其說她是槓精,不如說她對誰都不低頭,她根本聽不進別人的意見,她很怕輸。
上一季《奇葩說》中的許吉如也有類似這樣的問題。「卷」文化給這些學霸帶來最大的問題是,對他們來說,勝負是唯一重要的事情。除勝負外別無他物。
在哪條賽道上跑,反而不是個問題。
在學校,他們要爭取考試第一。
在辯論賽上,他們要爭輸贏。
讀書打卡,他們無所謂讀了什麼書,但是一定要在朋友圈裡做讀書最多的那個。
今後有了孩子,肯定還會要求孩子考第一。
這是一個永無止境的競賽,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萬物皆可卷」。
因為有一顆「卷」的心,所以無論做什麼,都不能享受過程,他們實在太在意結果了。
對於劉純懿來說,高考市狀元,是她人生的高光時刻。那一刻,她向世界證明,自己卷贏了。但也許她心裡還有些「意難平」,或許她在想,如果當時能再多拿幾分,那是不是自己就能成為省狀元了?
這也是她一直反反覆覆提到「狀元」這兩個字的原因。她的人生就定格在那一天,那一刻了。對她來說,狀元帶給她的是枷鎖,其背後的含義就是「我想要一直贏,而不是只贏這一次」。
劉純懿說:「永遠有人要告訴你要向上攀登。」
蔡康永問她「你為什麼要介意「有人」的那個人呢?」
劉純懿回答不出來。事實上這個「有人」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她腦子裡一直有個聲音告訴她:你要向上。你要爭第一。
蔡康永看出來了,馬東也看出來了,幾個導師都看出來了,他們勸她「放下狀元的包袱,把這個東西(心胸)打開,(包袱)扔在地上。」
這或許很難。因為像劉純懿這樣的孩子,從小在單一價值體系長大。父母、老師、同學對他們的衡量價值本身就很單一,就是要爭第一,就是以分數論勝負。
《令人心動的offer》裡的何旻哲也給人這樣的感受。對他來說,一切都是結果導向,只要能拿到第一,他並不care其他人的感受。
他想要出風頭,拿到好的評價,哪怕為此傷害了其他實習生的感情,他不在乎。
他拍梁律師的馬屁,期望梁律師當他的帶教律師。當發現梁律師不可能成為他的帶教律師後,他連句客套話也沒有,立馬直奔下一個目標。簡直就差把「利用」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對他來說,同伴也好,老師也好,統統只是他達成任務,拿到第一,獲得offer路上的NPC。
為了過任務卡,他就刷一刷對方的好感度。但凡發現刷錯對象,他就立刻轉頭換目標重新刷好感。
帶教律師都是人精,又怎麼能看不出他的這些小九九。
這樣的人,即便僥倖拿到offer,在今後的職業生涯中也會遇到很大的麻煩:一旦他犯了錯,同事也好,上級也好,沒有一個人會幫他。
不能受挫,唯勝負論,在學霸群體中已經成了個非常普遍的現象。
之前北交大有個大三的學生跳樓了。他留了一份遺書,遺書中說了這麼一句話:二十年來我堅信做題是唯一出人頭地的正途。到了大學之後,我竟然聽信了某些自由派的鬼話,妄圖「全面發展」,因而捨棄了做題這一優勢項目。當我意識到問題所在時,為時已晚。」
這是他的遺書原文:
這個孩子,靠著拼命刷題考上了交大。上了大學後,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失去了目標,也認識到自己應該多元化地全面發展。
可嘆的是,他早已把勝負欲刻到了骨子裡。一旦他發現全面發展自己沒辦法「贏」,立刻就像烏龜一樣縮回了殼子裡。
全面發展哪裡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功的事情。
無非是想要保研沒有成功罷了,他才大三,完全可以再考一次。以他的能力,有什麼是做不到的呢?可他就是忍受不了,哪怕一次失敗。
「人間無他,唯有勝負。」這個信念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很多在應試教育中廝殺到最後的學生們,打心底裡相信它。
恐怕我們的教育者需要想一想,在漫長的12年求學途中,永遠只讚美那些考分高的學生對不對?
這不僅僅傷害了「失敗者」,其實也深深傷害了那些「勝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