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山有木兮木有枝,鳶兒,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少年的聲音夾帶著海棠花的氣息,掌心傳來的溫熱讓青鳶不自覺地沉迷,「我明白,我從來都明白——」
少女含羞帶怯,面色羞赧地伸出手去撫摸少年清秀的面龐,指尖卻只傳來一陣冰冷的觸感。
西暖閣,青鳶從龍榻上睜開眼,淚水已經打溼了衣襟,適才所有的溫柔與明麗,都不過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夢境。
青鳶坐起身,目光似乎能夠穿透高大繁複的宮牆,看見京都裡頭飛揚的紅妝。
這個時辰,新人怕是已經合巹相歡了吧?
青鳶抹去了眼角殘留的淚水,她不能哭,明天一早,雲帆還要攜新婦入宮覲見,她如何能以一雙淚眼去迎接自己的姐姐姐夫?
翌日,晨光方才熹微,宮人們便開始忙活起來,長公主和駙馬今日新婚,理應要進宮朝覲女帝,這樣的大事,若是耽誤了,誰都吃罪不起。
青鳶早早就端坐在了聽雨軒中,低頭垂目不知在思索些什麼,若不是司禮太監唱喏的聲音響起,她還不知道雲帆和青瑤已經來到了近前。
「你們不必多禮,都是一家人,家宴之上,不需要擺出君臣之禮。」
見著雲帆和青瑤一身紅衣,青鳶只覺得莫名扎眼,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儘快入座。
青瑤是青鳶的長姐,在梁宮之中往來頻繁,今日自然也不會過多拘謹,聽得青鳶發話,便挽著雲帆的手,嫋嫋婷婷地走到了下首位落座。
看著雲帆與自己皇姐處態親暱,青鳶別過頭,想儘量避免看見這傷心事,她正想著如何儘早結束這場荒唐的會面,卻不想青瑤反倒率先開口。
「陛下,西北戰事告急,我觀望時局,朝中能用之臣唯有大將軍上官錯,若能啟用他出兵平亂,必能使陛下夜夜安枕。」
上官錯?
青鳶下意識去看雲帆,可此時他只是神色專注地剝著荔枝,並沒有和往常一樣給自己暗示。
是了,他們都已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青瑤的意思,自然也是雲帆的意思。
「既然皇姐認為上官將軍合適,那便依你所言吧。至於軍械糧草這些事,你和雲、你和駙馬商量著給便是。」
青瑤唇角含了淡淡的笑意,和雲帆同時站起身行禮謝恩,隨後便尋了個由頭告退,想是新婚燕爾,夫妻間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
他們一退下,青鳶只覺得渾身力氣都被抽離,正欲回西暖閣休息,卻又有不速之客不請自來。
「陛下真是好脾氣,長公主都欺負到你頭上來了,你竟然還應允她的提議?你難道忘了,上官錯可是她的忠實擁躉,如今許他以重兵,西北戰事平定之後,你該如何自處啊?」
一聽這尖厲的聲音,青鳶便知這是雍王之女青予到了,她自小便沒有規矩,哪怕青鳶而今是大梁女帝,她也從來不甚講禮。
「郡主此來就是為了撥弄是非麼?」
青鳶眼皮都懶得抬,她與青予之間可是素來不對頭,她不相信,青予會有這麼好心,特來提醒自己要防備青瑤。
「呵呵,你可別忘了,你這皇位是如何得來的。如今雲帆已然棄你而去,若是青瑤真的心有反意,你和她相爭,又有幾分勝算?」
青予走到青鳶跟前,眼神中不無嘲諷,貼近她耳畔說道:「你的雲帆哥哥,如今已是她人夫婿,你能指望的,只有自己。」
2
在大梁朝,雲家素有「雲半朝」之稱,在其全盛時期,連大將軍上官錯都只是雲老爺子的家臣。若非後來兩人政見不和,漸生嫌隙,恐怕整個梁朝都已經落入了雲家掌中。
雲家如此勢大,雲少夫人自然也是後宮娘娘的座上賓,先帝無子,能夠繼承皇位的,只有大皇女青瑤和二皇女青鳶。
既然如此,青鳶的母妃自然要與雲少夫人交好,若是能撮合年少的雲帆和青鳶自是再好不過。
只是那時候的雲帆一點都不喜歡青鳶,這麼大一個人了,動不動還哭鼻子,難道這就是小女兒家的矯情?
彼時青鳶是極愛哭的,雲帆捉弄她要哭,雲帆不理她要哭,就連玩耍時追不上雲帆,青鳶也要哭。總而言之,在雲帆眼裡,青鳶是一條永遠都長不大的鼻涕蟲。
他在想,青鳶為什麼這麼沒用?身為皇女被親王之女欺負就算了,可是就連宮裡的太監宮女都敢對她冷言冷語,莫不是見她太好欺負了?
既然大家都欺負她,那自己也跟著欺負好了,只是雲帆永遠都想不到,面對別人的欺負,青鳶忍氣吞聲,可一旦他捉弄了她,她保準要滿臉淚水跑去大人跟前告狀,弄得他屢屢受到母親的責罵。
不過這個小東西還算有良心,每每雲少夫人真要動手教訓雲帆時,她總會跑過來替雲帆開脫,雖然雲帆對她的行徑心頭火大,可一見她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能以大哭結尾的窘樣,雲帆便又覺得她甚是可愛。
兩人就這樣相處著,關係慢慢也變得親近起來,可是還沒等到少男少女說破彼此的心事,雲少夫人卻再度懷孕,梁帝體恤,冊封其為從一品誥命夫人,賜鳳冠霞帔。
但不幸的是,雲少夫人在生產時突遭血崩,母子二人盡皆喪命。
小小年紀的雲帆經歷了這一遭喪母之痛,把自己關在雲府之中不喜出門,直到先帝下詔讓他隨著宗室子弟同入太學治學,他和青鳶才再度重相逢。
不過這再度相逢的場景卻並不如意,那時青鳶正被青予放在課本上的毛毛蟲嚇得哇哇直叫,一看到雲帆的身影,她便顧不上狼狽地往他懷裡撞去。
被青鳶這樣一撞,雲帆只好摟住她,先是溫言勸慰,而後才皺起眉,朝著在一旁狂笑不已的青予提出警告。
「我欺負她,與你何幹?」
青予仰起頭,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輕狂模樣。
「鳶兒既然喊我一聲雲帆哥哥,那麼我自然應該護她周全!」
「自然應該護我周全?」
聽雨軒外黃梅清冷的芳香傳至鼻間,青鳶才從往日的回憶中悠悠醒轉,輕輕呢喃著雲帆當初不像諾言的諾言,她想,這次應該也不會例外吧?
3
西北戰事告急,雍王和將軍上官錯都請求掛帥出徵,青鳶端坐皇位,對青予的那點小心思不置可否。
「雍王叔年紀大了,就不需要為這些疆場戰事操勞了。」
青鳶一句話決定了由上官錯掛帥出徵,青瑤在一旁眼神得意,而青予則臉色鐵青。
呵,這就是皇室的姊妹親情,一個個都巴不得把自己拉下馬呢!
西北戰事平定得比青鳶意料之中還要快上不少,可是上官錯卻並沒有班師回朝,一時間朝中諸臣心中惶然,仿佛能夠預見到一場兵諫的到來。
太和殿,青鳶召見群臣議事,所有人都心中惴惴,不發一言。
「諸位愛卿對上官將軍遲遲不歸一事有何看法啊?」
青鳶隱藏在旒冕之下的眼睛掃過群臣,最後停頓在了雲帆身上。
不過身為朝中中流砥柱的雲帆並未說話,反倒是大皇女青瑤的擁躉站了出來。
「陛下!上官將軍之所以抗旨不歸,全因君主無道,寵幸奸佞,只要陛下能夠及時醒悟,上官將軍可保陛下江山永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雲帆和青瑤,寵幸奸佞?青鳶一直以來仰仗的,可就只有雲帆和他背後的雲家啊!
雲帆面色如常,並沒有絲毫慌亂,面對指責,他只是一拂袖袍,望向青鳶朗聲說道:「上官將軍不過是臣子,若是他背後沒有人指使,他不敢擁兵自重,罔顧聖命。」
青鳶心下一縮,上官錯乃是青瑤的心腹,難道青瑤和雲帆今日要反目成仇嗎?
所以說,雲帆之所以和青瑤成婚,是為了掌握她意欲造反的證據,好提早為自己解決這一個巨大的隱患?
青瑤淡淡地看了雲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緩緩開口:「上官將軍感念本宮的知遇之恩,所以一直為我鞍前馬後,駙馬剛才所言,難道是暗指我有意謀反不成?」
雲帆正視青瑤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可聞,「我不是暗指,而是明示。大皇女殿下,你謀逆之心早已有之,為此你甚至不惜和西北的外族勾結,企圖藉助朝廷的外患來壯大自己。今日太和殿上,你還要狡辯不成?」
雲帆的話語擲地有聲,震得青鳶不自主地站了起來,她看向青瑤,質問道:「皇姐,難道你真有謀反之心?」
西北戰事來得蹊蹺,如果這真的是青瑤在背後推動盤算,那她豈非一直都想要置自己於死地?
青瑤蹙起眉,語氣不無諷刺地回應道:「陛下,雲帆這是在挑撥你我姐妹情誼,好達到他謀逆的目的。
這些年來他仗著你的寵幸,不斷打壓異己,就連上官將軍那樣的忠義之臣,在朝堂上都難有立足之地。今日之兵諫,全因你寵幸奸佞,陛下應該遠小人啊!」
青鳶有些手足無措,她不知道應該相信誰,可是雲帆卻沒有留給她思慮的時間。
「若是陛下不相信微臣所言,那大可召上官將軍進殿,問問他,大皇女殿下這些年來的種種行徑,究竟是否有謀逆之心!」
4
雲帆的話讓所有人都臉色遽變,尤其是青瑤更是在一瞬間臉色煞白。
青鳶也被雲帆的話給狠狠地震驚到了,本該遠在西北的上官錯,現在居然正在太和殿外?
未等青鳶細想,上官錯便已經走上來殿來,看他風塵僕僕,想來也是日夜兼程才趕回了梁都。
「上官將軍,朕問你,你平定西北戰亂後,朕曾命你速速回朝,但你卻置若罔聞。今日未得徵召,而你反倒回來了,朕倒想聽聽,你究竟有何居心!」
青鳶一拂衣袖,對上官錯頗有不滿,但是滿朝文武都在,不管怎樣,也要先聽他把話說完。
「陛下聖鑑!臣此番出徵,託陛下鴻福,得以一舉擊潰西北叛軍,此間事了,臣本想立即回朝,可是在臣拷問俘虜之時,卻發現了一個驚天秘聞!」
「放肆!上官錯,你擁兵在外,罔顧君令,莫非以為在太和殿一番胡言亂語就能為自己開脫不成?」
上官錯話說一半,青瑤便打斷了他,見到青瑤這般氣急敗壞,傻子都知道上官錯必定是背叛了青瑤,如今正要反戈一擊。
「大殿下何必著急,等到上官將軍把話說完,你再申辯也不遲啊?」
雍王對青瑤一脈窩裡反的好戲自然是樂見其成,當下就阻斷了青瑤下一步的動作,給了上官錯繼續陳述的機會。
「臣驚覺,此番西北外族之所以挑起戰亂,全部都是因為大皇女殿下在背後支使,甚至此次臣出徵,大皇女也違反規制撥給了臣許多禁器,臣對大皇女的行為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求助於雲大人,幸得雲大人指點,這才沒有釀成大禍!」
上官錯以頭搶地,粗獷的聲音在太和殿上迴蕩,「雲大人暗中搜集到了大皇女謀逆的諸多罪證,在大皇女的計劃裡,臣的這支軍隊,恰恰是她造反的最大倚仗!」
雲帆看了看滿臉不可思議的青瑤,將一個個有關青瑤意欲謀反的證據擺了青鳶面前,這些鐵證再加上上官錯的證詞,足以讓青瑤百口莫辯。
「陛下!」
青瑤知道此事無法善了,乾脆也懶得求情,只是指著雲帆和上官錯說道:「我死不足為惜,可是此二人居心叵測,他們分明答應了要與我共襄盛舉,可如今卻佯作不知、對我反打一耙,如此用心,陛下可要看得分明!」
「大皇女犯上作亂,證據確鑿,來人!速速將她押入天牢,休得讓她在金殿之上顛倒黑白,誣陷忠良!」
青鳶還沒有發話,倒是雍王迫不及待地命人將青瑤押了下去。
雲帆聽著青瑤喝罵不止,緩緩閉上了雙眼,避過了青鳶投來的視線。
5
青瑤在太和殿伏法之後,雲帆又花了幾天時間,這才徹底肅清青瑤在朝堂的勢力。
青鳶在聽雨軒接見雲帆,聽他匯報朝中局勢,一番君臣奏對下來,青鳶慢悠悠地說道:「雲大人辛苦,朕特意為大人準備了萬幾宸翰之寶,願以此為犒,聊慰大人之勞苦功高。」
這萬幾宸翰之寶,乃是君王對臣子寵幸至極時才會賞賜的重寶,雲老爺子在世時,先帝也曾賜下此寶。
不過雲帆並未喜不自禁,反而是垂下眼瞼,十指不自覺地扣緊桌沿,好半晌才回答道:「微臣愧不敢當,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青鳶一愣,她的本意不過是討好雲帆,但是為何他要如此冷漠決絕?
「那,那我追封你母親為正一品誥命夫人如何?」
青鳶站起身來,連自稱都變了,她在害怕,害怕一切根本回不到從前。
「不必了!」
雲帆聲音拔高,臉上少有地露出了幾抹猙獰,嚇得青鳶有些不知所措,她侷促地站著,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她已經是陛下了啊!再沒有人可以欺負她了,可為什麼她還總是這樣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樣呢?
看到青鳶雙眼泛紅,雲帆到底有些不忍,壓下了自己的情緒,柔聲道:「此役上官將軍出力甚多,臣不過是從旁協助,正所謂無功不受祿,陛下若要論功行賞,應該對上官將軍多加賞賜才是。」
聽著雲帆的提點,青鳶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問道:「那讓他做太尉如何?」
聞言,雲帆眉頭一挑,在大梁朝,太尉雖說是軍隊名義上的最高統帥,但因為皇權的忌憚,使得這太尉一職一直都徒有虛名。
如果上官錯被升為太尉,那他手下的軍隊就將移交給他人統領。這對雲帆來說,並沒有什麼實質好處,難道,青鳶已經懷疑自己了嗎?
雲帆看向滿眼期待的青鳶,心頭微微嘆氣,暗暗搖了搖頭,拱手道:「臣這就擬旨。」
聽到這句話,青鳶嘴角才揚起一抹笑意,就像豔麗的桃花,在微風中簌簌落下。
可青鳶沒想到,上官錯升任太尉之日,雲帆竟舉薦雍王的親信接管軍隊。
縱使朝中多人提出反對,但青鳶還是同意了雲帆的提議,將重兵交與雍王手中。
雍王狼子野心,本是路人皆知,以前青瑤在時,他們兩相牽制,各自行事都還算隱忍。
可如今青瑤倒臺,而雲帆又與雍王府同氣連枝,那老辣彌堅的雍王愈發張揚了起來。
雍王的張揚助長的是青予的氣焰,她本來就對青鳶百般不滿,如今她父王得勢,她就愈發不把青鳶放在眼裡。
青鳶高坐在龍椅上,看著雍王父女處處僭越,聽著朝中臣子的多番上奏,卻始終沒有表露出任何怪罪的意思。
青予見青鳶木然,居然直接在朝堂上向雲帆求親,希望能與雲帆共結連理。
6
青予的請求一語激起千層浪,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射向青鳶,只見這位女帝渾身顫抖,卻始終說不出話來。
雲帆對青予的直接,顯然也有些始料未及,但他並沒有推辭,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等著青鳶的裁決。
「朕不允許。」
青鳶見雲帆不做聲,似乎找到了莫大的勇氣,緩慢卻又堅定地說出五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