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凌晨抵達合肥,突然從山裡走出,看到合肥南站燈火通明的站臺,心裡莫名感慨。
歲暮風動地,夜寒雪連天。12月中旬,我受領對支隊新兵家庭回訪的任務,目的地是革命老區的地方,這讓我一路上心潮澎湃。彼時,一股冷空氣讓南方的崇山峻岭銀裝素裹,分外妖嬈。我帶著部隊對新兵家長的囑咐,走向了這片革命紅色故土。
記得那天是趕往縣城的下午,一股朔風夾雜著雪粒撲面而來,我看了看導航,儘是山路,便打消了坐車去那裡的想法,急忙趕往火車站。
很久沒有坐過綠皮車,聽著鐵軌之間咔嚓咔嚓的聲音倍感親切,遠看窗外的山坡此起彼伏,頓時多了一種群山萬壑赴荊門的豪邁之情。
之前與縣武裝部參謀提前聯繫了,他在車站等我。他說:「山裡天氣就這樣,中午還有太陽哩。」他問我家鄉是哪裡?我說碭山,他說:「那你應該可以理解山裡的天氣,這裡的孩子從小都是山裡長大,體能應該不錯。」
走了一個小時的山路,村長在門口等待著,披著一個破舊的軍大衣,嘴裡燒著半截香菸,躲在一個巨大的牌坊下面。看到我們過來,就迎了過來,老式解放鞋踩在一個個小水窪裡咯吱咯吱的響,手裡拿著一支煙,說:「歡迎歡迎,解放軍同志。」
去新兵的家裡,村長介紹說,「他是他們村唯一的大學生,名牌大學,他父母一輩子都沒出過大山,當兵是村裡的決定,好孩子要送到部隊……」
新兵的父親年紀很大,握手的時候,手掌粗糙且溫暖,母親有點不知所措,場面沉默。
我想無論過去再過多少年,我都會記得這一幕,破舊的房屋上雨滴擊打的瓦片,昏暗的燈光下,一個搪瓷碗裡熱騰的開水。
新兵父親開口,「解放軍同志,孩子在軍隊犯什麼錯誤了,需要你大老遠的跑過來?我跟你去部隊收拾他,孩子小……」
我急忙解釋,道明來意,母親眉心舒展,急忙又添了開水。
我拿出家訪回執單,想讓老父親寫一下。
他說:「我不認識字,寫不出來。」村長急了,急忙吆喝村裡上過高中的一個小夥子過來。
我告訴新兵的父親現在部隊的情況,拿出手機給他看新兵授銜的公眾號,他們很高興。
籤字的時候,他執意要籤字,卻寫不出來,轉身走到櫥櫃裡,拿出辣椒醬,把手伸進去,按了手印,「當年參軍都不認識字,打仗按手印就行了。」
村長氣得急跺腳,直說他沒文化亂搞,添麻煩。
我看著帶著一股辛辣味的手印說,這樣可以。
新兵父親笑了,「革命的傳統不能丟嘛。」
走到半山腰,村裡小學正在唱兒歌,歌聲空曠且悠揚。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撰稿:範翔宇)來源:安徽武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