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伯特·羅伯特(hubert robert)是比韋爾內年輕一代的風景畫家。休伯特·羅伯特曾師從雕刻家米西拉喬·斯羅茲。休伯特·羅伯特晚年時擔任了初建不久的羅浮宮博物館館長,由此可見,他當時在法國畫壇上的崇高地位。
休伯特·羅伯特:《尼姆的廢墟》,布面油畫,55.9cm×78.8cm
瑰美的、卓絕的廢墟!筆力何其遒勁,同時又何其輕巧、準確、敏捷!多麼動人!多麼偉大!多麼高貴!告訴我這些廢墟是屬於誰的,讓我盜取它們,當你是寒士,這是得到它們的唯一手段。唉!它們也許沒有給擁有它們的愚蠢的富人多少樂趣,而可能使我感到多麼幸福!麻木不仁的物主、美醜不辨的丈夫,當我把你們懵然不覺或棄置不問的美色據為己有,我對你們有什麼損害呢?我又驚又喜。觀看這個破裂的拱頂,蓋在拱頂上的樓閣!豎立這個紀念碑的人們,他們在哪裡呢?他們變成什麼樣了?我的眼睛將徘徊在哪一個幽邃岑寂的深處?我從這個裂口眺望到的那一段天空反照到多麼遙遠的地方!令人驚異的光的消退!光從拱頂高處沿著這些柱子落下來如何逐漸減弱!這些黑暗如何被進口的亮光和後部的亮光進逼!人們百看不厭!對於那個讚賞的人時間停止了。我的生活何其貧乏!我的青春何其短促!
這是一個有拱頂的寬敞的長廊,內部從右向左裝了一排列柱。靠近後頭正中拱頂破裂了,豁口之上露出一座蓋在拱頂上的樓閣的斷柱頹垣。這個深長寬敞的廊子還從後頭的豁口透進光來。左邊,看到外面有一座噴泉。噴泉之上,有一個坐著的古代塑像。塑像底座下面,一個水池子鑿開在一塊巨石上面。水池四周,在長廊前面,列柱之間,有無數小塑像、小人群,形形色色的日常情景。人們汲水、憩息、散步、談天,真是人影雜沓,語笑喧騰。羅伯特先生,過一會兒我將在別的地方把我的意見告訴你。你是一個能幹的人,你將擅長,你現在就擅長畫你那一幅畫。但是你鑽研一下威爾奈的作品吧,向他學習素描、畫畫,學習怎樣使你的人物引人入勝。你既然致力於畫廢墟畫,就要知道這類畫有它的理論。你完全不懂這套理論,你揣摩揣摩吧。你有技巧,但是腦子裡缺乏典型。你不覺得這兒人物過多, 需要去掉四分之三嗎?只用保留那些能加強孤獨和寂靜感覺的人物。單單一個人,他在這黑暗中遊蕩,兩隻手臂交在胸前,頭低垂,會使我更感動。單單是幽暗、屋宇的軒峻、樓閣的巍峨、廣漠、寧靜、喑啞的回聲,就會使我顫動。我會永遠不能制止自己走到這個拱頂底下,在列柱之間坐下來沉思,置身在你的畫裡面。可是畫裡有太多不知趣的人。我住腳,我觀看。我讚賞,我走過。羅伯特先生,你還不知道為什麼廢墟給人這麼大的樂趣,這和廢墟使人看見的種種次要之事不相干,我把我想到的話馬上告訴你。
休伯特·羅伯特:《有石碑的風景》
廢墟在我腦裡喚起的思想是偉大的。一切都煙消灰滅,一切都死亡,一切都消逝,只有世界留下來,只有時間持續。這個世界真是地老天荒!我在兩個永恆中間前進。我的眼睛不論往哪兒看,周圍的事物都向我預告一個終了,我也甘心接受那等待著我的終了。我的朝生暮死的存在,比如這塊正在倒塌的巖石,這個正在崩陷的小山谷,這片搖搖欲墜的森林,這些懸掛在我頭上的搖搖晃晃的建築物,算得什麼?我看見墳墓的大理石化為塵土,而我還不願意死亡!而我想同一個適用於青銅的普遍法則爭奪用肌理和肉組成的脆弱皮囊, 一道急流把民族一個接著一個拖進共同的深淵。我,只有我,卻想停在邊緣和破開我兩側流過的洪濤!
休伯特·羅伯特:《羅浮宮大畫廊廢墟的虛構觀》
廢墟的所在要是險惡的,我戰慄。要是我期待在那裡能隱居安身,我便比較自由,比較孤獨,比較回歸我自己,比較接近我自己。那裡是我把朋友招來的地方,那裡是我懷念女友的地方。那裡是我們不慌亂,沒有旁人,不受幹擾,沒有人嫉妒,自得其樂的地方。在那裡我試探我的心。我探詢她的心,我恐慌,我安心。從這個地方到城市的居民,到喧囂的居宅,到利害、情慾、邪惡、罪行、偏見、錯誤的住處,相去很遠。
我的心靈要是預感到一片柔情,我將毫無拘束地體味它。我的心要是恬然的,我將細嚼它安息的全部滋味兒。
休伯特·羅伯特:《裡佩塔觀》
在這個荒涼、孤寂和寥廓的隱居裡,我什麼都聽不到。我撇開了人生的種種糾紛,誰也沒有追逼我,也沒有聽我講話。我可以高聲說話,煩惱,無拘無束地流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