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嘴巴賤,在初中微信群和一個老同學鬥嘴,這個兄弟老早讀書辰光屋裡廂住在閘北蕃瓜弄,雖然現在早已遷居去繁榮美利堅,但是如今家住靜安曹家渡的我,總喜歡在群裡拿「蕃瓜弄」這個富有歷史感的地名損損他。
結果好了,這趟他終於在群裡反擊一句,「聽說阿拉快變『同鄉』來……」
不過,剛剛打開地圖看了看,阿拉兩家的距離實際上不算太遠,從曹家渡出發去蕃瓜弄,差不多也就一個多起步費。如果當年是安家在東靜安的石門二路街道,那麼和相鄰的天目西路街道更是只有一河之隔。
那麼近,那麼遠,為什麼以前覺得閘北那麼遠呢?看來還是因為這條蘇州河的緣故。
別看這一段的蘇州河不寬,但畢竟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隔斷,同時被隔斷的還有完全不同的歷史。
閘北這個區域的初興,大約起於1900年,那個時候正是公共租界北界不斷北擴的年代,到1899年時已經推進到現在天目東路、東嘉興路、軍工路南端一線,閘北地區的西面和南面與租界僅隔一條蘇州河。當時閘北的紳商們擔心外國人得寸進尺,便在兩江總督劉坤一的支持下發起組成了閘北工程總局,開始在閘北闢路架橋。
閘北的經濟是因此發展起來了,但是租界向北的濫觴也不得不到此結束,從而也形成了蘇河兩岸截然不同的城市景觀——這不僅有不同的管理模式和文化背景的原因,戰爭也是不能被忽視的因素。尤其是兩次淞滬抗戰,閘北都是受到戰火襲擾最大的區域,比如1932年「一二八事變」期間,著名的商務印書館與東方圖書館就盡被焚毀,而靜安地域卻因租界的緣故破壞不大。
上海的行政區域其實受蘇州河影響也是很大的,市中心的這幾個區,幾乎都是整整齊齊地劃河而治,只有普陀稍有例外,向「河南」伸出了一點點觸角,以至於很多人都搞不清爽這一段的普陀與靜安交界到底在哪裡。
關於地理界限,其實我和那位「蕃瓜弄」兄弟也就嘴上說笑而已了,城市的飛速發展變遷,即便地理界限沒變,心理界限也早被跨越。
先拿我自己來說吧,我雖然沒有住過一天閘北,但是我的生活幾乎早就圍著這裡轉:坐火車、換地鐵、配眼鏡、買茶葉、看馬戲、吃排檔……還有不太好多說的大統路的二手自行車。在我看來,作為舊上海華界閘北的上海味道和市井氣息,可能反而是要比靜安更正宗地道一些——育嬰堂、電報局、虯江路、中興路、老旱橋、新旱橋、交通公園、閘北公園、星火影劇院、太陽廟……恆豐路橋那頭的味道老嗲額,一點不輸橋這頭。
至於我那讀小學的兒子,地理界線對他來說,離開金山爺爺奶奶家都是「回上海去」。
這篇小短文我希望「蕃瓜弄」能有機會看到,也算我低調地向遠方的老同學示一下好。
圖說/何雅君 製圖/黃欣
■本版繪圖蔣振國
蔣振國,閘北老人,今年87歲。在鐵路局搞了一輩子繪畫工作,練就一手好功夫,用畫筆為讀者復現出記憶中的部分閘北舊日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