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王維筆下的落花,沒有傷春憂思,獨有恬靜幽美。讀之,如入那靜謐空靈的春山,感受那輕輕飄落的桂花在月色下是如此的美妙怡人,悠閒自在。
七八月的時候,街道兩旁的槐樹開出了黃綠色的小花,一串串、一簇簇,而此時,秋意已濃,花兒也開始悠悠然飄落,便有了「人閒花落」的意境。我喜歡靜候在花樹之下,體會那人閒花落的悠悠情愫。落得那麼悠閒,那麼自在,像是經過了太久的深思熟慮,不矯揉,不做作,毅然絕然,徑直墜下,撲進自己出生的土地。
一陣風吹過,紛紛花雨,御風而下,遙遙的似有琴聲,是風兒帶來的,還是心底縈繞上來的呢,只是那麼柔柔緩緩的一瞬,一瞥,那細碎的小朵滑過樹下那長發女學生齊眉的劉海兒,滑過她懷抱著的一摞書本,滑過她淡藍色的長裙,一直墜落到茵茵的草地上,留下一片淺淺的幻想。那個女孩佇立在花樹下,大概是在等公交車,是去圖書館、學習班,或是去閨密那裡吧,我無從知曉,只是她那淺淺的微笑和如蘭的氣質已印在我的心中,留下一幅「落花人獨立」的嫻靜與婉約。
隨後的日子,我幾次來過,都再不見樹下讀書的女孩,就像花兒落盡,樹上已沒有了花兒的影子,可是花兒們確實曾經開過、繁華過,就像鳥兒飛過天空,不留一絲痕跡,但它們真真實實翱翔過。我們匆匆走過的人生,不也是如此嗎?留沒留下痕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飛過」、「開過」,輝煌過、燦爛過,當我們有一天也像這落花一樣化成一粒土泥的時候,還可以重溫舊夢。
我沿著這花葉相間的樹蔭一直走下去,前面一個修自行車的小地攤旁邊,幾個精神矍鑠的老大爺興致勃勃地圍著一盤象棋兵馬相見,飄落的槐花絲毫不能影響他們的閒情逸緻,儘管槐花落了一棋盤。再往前是一個巷口,兩位白髮蒼蒼的老奶奶拿著蒲扇歪在竹椅裡,滿面慈祥,有一搭無一搭的嘮著家常;一位紅衣黑裙的阿姨坐在她們旁邊繡十字繡,那落下來的槐花是不是也被她繡上去了呢!
樹下地面上積了一層落花,樹枝上空了,人心也空了,是那種淡泊清靜、空靈深邃。細碎的花雨紛紛,我伸開雙臂,擁抱自然,它們全部落進我心靈的空谷,靜謐而安詳,小憩於一個小城恬美寧靜的夢中——人閒花落,禪靜心空。
因著這落槐花的啟迪,我的心裡盛滿了一種叫做美好的東西,芬芳從日子的間隙中溢出來。聽,是誰在吟誦: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