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歷代給予讚譽最多且品第最高的花卉非梅花與牡丹莫屬了,二花一號「花魁」,一號「花王」,在眾芳譜中有如雙峰對峙,領袖群倫——雖說梅花似有後來居上之勢。放眼翹楚之花,如蘭,有「國香」之譽,以香著稱,卻姿容遜之,無以較勝;又如芍藥,有「花相」之銜,色香兼具,亦畢竟弱於牡丹一疇,難為比肩……,可見梅與牡丹,欲望其項背者,寥寥幾希。不過,梅花、牡丹也並非就那麼高高在上,不可企及,似乎除它們二者之外,生平未逢敵手。回溯一下我國的花史,終會發現,梅花、牡丹之外,尚有一花亦曾獲得過甚為尊崇的地位,說起來也真了不得,值其盛時,竟直逼牡丹而絕無遜色,以至當時人們用「抗衡」一詞以比兩者的關係,此花就是風姿綽約、嬌豔動人的海棠花。
這回來講講海棠花的典故——海棠春睡。
據《海棠譜》轉載《冷齋夜話》上的記載:「上皇登沉香亭,召太真妃,於時卯醉未醒,命力士使侍兒扶掖而至,妃子醉顏殘妝,鬢亂釵橫,不能再拜,上皇笑曰,豈妃子醉,是海棠睡未足耳。」此典故代代流傳,「海棠春睡」成為後代詩人、畫家不斷吟詠、描繪的題材。據說明代才子唐伯虎由此典故,畫過一幅《海棠美人圖》,《紅樓夢》裡對秦可卿房間擺設的描述中也提到過,「入房向壁上看時,有唐伯虎畫的《海棠春睡圖》」。後世的文學作品中常以「海棠春睡」代指楊玉環,以貴妃睡未足比喻海棠花的妖嬈。後來隨著詠海棠文學作品的傳播與普及,發展為以美女喻海棠花。
唐玄宗與楊貴妃的愛情故事流傳千古,深受人民的喜愛,故事在流傳中多有演繹。此情節未見正史記錄,其真實性值得商榷,但「海棠春睡」的典故自北宋出現後,多見詩文引用。
引用此典故較早的當屬蘇軾,蘇軾有「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海棠》)、「日暖風輕春睡足……朱唇得酒暈生臉」(《寓居定惠院之東,雜花滿山,有海棠一株,土人不知貴也》)的詩句,兩詩暗引楊貴妃海棠春睡的典故,反其意而行之,以美人來形容海棠的神韻。
後世文人受此典故和蘇軾描繪的秉燭賞海棠花的啟發,常用楊貴妃作比海棠花,用美人的醉態、睡態描摹海棠的神韻。如:
「睡起胭脂懶未勻,天然膩理還豐肉。」(宋趙次公《和東坡定惠院海棠》)
「醉臉紅勻睡未醒。」(元王惲《海棠》)
「臉暈輕紅酒力微,真妃半醉夜深時。」(元黃庚《海棠》)
「海棠妙處有誰知,全在胭脂乍染時。試問玉環堪比否,玉環猶自覺離披。」(宋劉克莊《黃田人家別墅繚山種海棠為賦二絕》)
「莫把花與楊妃比,能與三郎作禍胎。」(宋劉克莊《海棠》)
「但得常如妃子醉,何妨獨欠少陵詩。」(宋範成大《賞海棠三首》),聯用海棠春睡和杜甫不詠海棠兩個典故。
「宛如初浴出華清,詎是朝酣睡未足。」(宋潘從哲《海棠》)
「沈香亭子勾欄畔,消得君王比太真。」(金梁持勝《海棠》)
「海棠睡起春正美。」(元袁士元《海棠》)
「美人睡起不勝愁,弄粉調朱只漫羞。」(元貢性之《海棠》)
「玉環睡起嬌無力,膩粉微勻酒暈生。不是開元寫遺恨,世間那得見傾城。」(元貢師泰《題海棠》)
「暖日胭脂凝曉困」,元代丁鶴年在《海棠》中的詩句,以「胭脂」代指海棠,屬於修辭學上的借代,「凝曉困」化用「海棠春睡」的典故。
「欹側漫同妃子醉。」(明吳國倫《海棠》)
「妖環不醉三郎醉,銀燭高燒看海棠。」(明周鼎《海棠》)
「想得楊妃新睡起。」(現代張大千《乞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