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4日,由著名導演克里斯多福·諾蘭執導的科幻動作巨製《信條》在中國公映。影片上映首日票房6240萬,截止至5日下午14:50分總票房1.12億。據貓眼專業版顯示,《信條》最終內地預測票房為4.55億。
影片講述一名身手了得的特工,在經過組織的嚴密訓練之後,被派去執行一項任務,在搭檔尼爾的幫助下,最終順利拯救了世界。作為世界級名導諾蘭傾力打造的又一部力作,融合特工、動作、科幻等豐富元素,並全面升級開拓「時空逆轉」概念。
作為今年備受矚目的好萊塢大片,同時也是全球影市疫後重啟以來的重量級作品,影片未映先熱。值得一提,這也是諾蘭第五部使用IMAX攝影機拍攝的影片,IMAX版將有大量畫面上下延展呈現更多內容。在觀影過程中,觀眾全程沉浸在身臨其境的體驗中,匪夷所思的時空逆轉世界令觀眾目不轉睛,而極具震撼性的槍戰、爆破、動作場景則屢屢激起驚嘆,颳起「逆轉熱潮」。
映後,不少觀眾表示沒有失望,一如既往的燒腦,而且「燒腦」 已不足以形容這種觀感,「 『燒腦』配不上《信條》,它是『炸腦』。核爆級炸腦!」「在諾蘭導演11部長片作品中,《信條》擁有最好的動作戲——實拍挑戰演員動作表演和特技表演極限,前所未有的逆向化奇觀顛覆感官,強力打破特工片的固有印象。」「諾蘭的電影一遍是肯定不夠的,依然是一個孤膽英雄拯救世界的故事,打鬥場面太精彩,最愛帆船大賽炫酷無敵。」
打破「時間」的框架
《信條》再次探討了諾蘭一向熱衷其中的「時間」主題;他也利用了他向來獨特的非線性敘事的剪輯技巧,搭配實體特效,創造了一個「順行」與「逆行」共存的時空,再次帶給觀眾們驚人的觀影享受。
「時間」是一種尺度,在物理學上被用來描述三度空間的長寬高以外的第四個維度,也是人類無法突破和討論熱烈的主題;不論在宗教、哲學、還是物理科學的領域,「時間」都有不同的解釋與呈現方式。
而《信條》的電影主題,正是希望我們能夠經過這兩小時半的諜報故事,去感受「時間」帶給我們人類什麼樣的影響?就理性的科學面思考,它在某種程度上限制了我們的思考模式,也限制了我們對萬事萬物的看法;而就感性層面來思考,我們若最終都朝著死亡的方向前進而無法回頭,那麼我們或許就能夠在有限的「時間」內,體會到生命的價值與意義。
《信條》就是給予觀眾一個機會,打破「時間」的框架,想像如果今天人類擁有逆轉時間的技術,那我們對生命價值與意義會用什麼樣的方式看待?是更加珍惜?還是變得無所謂了呢?
換個方式來說,「時間」能夠被解釋成一種心智概念,讓我們能夠清楚認識到事情發生的先後順序,並且有條理、系統性地去進行分析比對;它也可以解釋成超越空間的另一個維度,描述萬事萬物的狀態。但不論我們用什麼樣的方式去解釋「時間」,它所帶給人們的影響,絕對是心智大於實質上的改變。
1.影片構成=《盜夢空間》的結構+《星際穿越》的時間議題
在《信條》上映前,《盜夢空間》和《星際穿越》兩部影片也適時在內地重映。可以說,《信條》正是在這兩部影片的基礎上進行了全面升級,將好萊塢最經典的類型電影,「盜竊片」(Heist)和英國人最引以為豪的「間諜片」(Espionage)演繹到了極致。簡而言之,《信條》有著《盜夢空間》的結構,延續了《星際穿越》中對於時間的探索。
時間一直是諾蘭電影的主題,諾蘭電影也一直有著形而上的色彩。
2.關鍵詞:片名「TENET」是回文單詞,蘊含著時空逆轉的內容指向
在官方劇情簡介中,是這麼解釋的:世界存亡危在旦夕,「信條」一詞是惟一的線索與武器。主人公穿梭於全球各地,開展特工活動,力求揭示「信條」之謎,並完成一項超越了真實時間的神秘任務。這項任務並非時間之旅,而是「時空逆轉」。
於法國奧佩德(Oppède)刻在牆上的「薩託爾魔方陣」
於義大利卡佩斯特拉諾(Capestrano)刻在石磚牆上的「薩託爾魔方陣」
《信條》TENET一詞,源自於一塊名為「薩託爾魔方陣」,Sator Square 或稱Rotas Square的拉丁回文方塊版。這塊板子由五個字母、五個單字所組成,寫做兩種型式:
SATOR
AREPO
TENET
OPERA
ROTAS
或
ROTAS
OPERA
TENET
AREPO
SATOR
不論是哪種形式,仔細觀察這個方陣不論從哪個開頭閱讀,都可以獨立得出SATOR、AREPO、TENET、OPERA、ROTAS,這五個詞。
就字面上來看,SATOR代表著「種子」「播種者」「創始者」;AREPO,則是可能源自於埃及古字,沒有現代能夠對應的專有名詞,是個無法解讀的詞;TENET,意旨遵守的法則,取其「保持」「維持」的動詞之意;OPERA,雖然現代直接的意思為「歌劇院」,但也代表著Operation的「工作」或「運作」之意;而ROTAS,則有「輪轉」Rotation、輪子「轉動」、「旋轉」的意思。
五個單字合在一起,大致能夠得到「創始者擁有世界運行之道」,也就是電影中不斷強調的「TENET」,一個不能夠說破,也無法完全解釋的「守則」。
有趣的是,電影的開場正是在「歌劇院」Opera裡發生、肯尼斯布萊納所飾演的反派老大名字就叫做「薩託」Sator、而「天能」Tenet則成為全片的核心主軸,一個不能違背的永恆「教條」。
「薩託爾魔方陣」的真正用途有不同解釋,古人將之刻在不同的生活器具上,相信這種文字魔方擁有保護的力量,並遠離邪靈侵犯。但這些推論也只是考古學家或神秘學研究者們的猜測,實際上的用途已不可考;但就電影的世界觀設定而言,諾蘭給了一個相當特別的詮釋。
如果你細心看影片的海報,也可以發現一些線索。
比如,這款海報以視覺中心點為圓心平鋪展開,色塊上形成X軸、Y軸,將畫面分成四個象限。左右畫面呈中心對稱,但是主角人物卻動作不同。Z軸與海報平面垂直,代表觀眾視點。
3.觀影視角:男主角在故事裡的視角亦即觀眾的視角
事實上,電影中的由約翰·大衛·華盛頓飾演的男主角,就叫「the protagonist」(「角兒」),連角色名都省去了。諾蘭的意思很明白,他在電影中的視角,就是觀眾的視角,而不只是傳統電影中的敘事視角。
在電影的大多數時候,觀眾們和「角兒」一同經歷了一個從自命不凡再到似懂非懂,最終恍然大悟的全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有名字的角色們不過是幫助觀眾完成這一過程的「夥伴」。而肯尼斯·布拉納飾演的反派安德烈·薩託爾,則是這個全過程的逆命題。
電影中最大的噱頭,就是「逆向時空」——故事中,通過某種機器,可以讓人同時走進正向時間流和逆向時間流,完成所謂的超越時間。諾蘭也特意用紅色和藍色予以區分。
「逆向時空」中,一切都和我們的日常生活相逆反,比如車子是倒著開的,燒開水反而水會結冰……諸如此類。這一點很反直覺,《信條》可謂是純粹實踐理性的影視化呈現。
主演在片中的打鬥戲份不是先拍完動作戲再倒著回放動作,這套動作戲本身就是逆向打鬥
4.一個需要了解的物理學概念:熵
諾蘭在電影裡引入了如今流行的「反熵」概念。「熵」是經典熱力學中的概念,如今,在法國哲學家貝爾納·斯蒂格勒的發展下,「反熵」已經成為了一個哲學概念。按熱力學第二定律,大自然會由有序變為無序,即熵會不斷增加。與之相反,生物會吸收環境中的功,而減少自身的熵,因而變得有序。
在電影中,主角與女科學家(克蕾曼絲·波西飾演),或是與尼爾(羅伯特·帕丁森飾演)在解釋「逆轉物質」時,都提到了一個名詞「熵」(Entropy) 。這個字讀音同「商」,但有時在鍵盤輸入時需要輸入音同「滴」。
這是一個非常複雜的科學專有名詞,因為「熵」並非是摸得到的實際物體,而是表達能量或物質「有序」或「失序」的狀態,是一種透過數學的方式求得而來的參量。
「熵」的概念最早由德國物理學家克勞修斯在1865年提出,並以公式表示:
△S=△Q/T
當中的Q為熱量,T為時間;S「熵」就是「熱量差」除以「時間」得出來的商數。
這個概念,在1923年德國科學家- 普朗克在中國講學時,中國物理學家- 胡剛復在翻譯時,因為是應用於熱力學之中,除法運算下的「商」質,因此加了「火」字旁,用來表達其算式與熱力學相關,才創造出「熵」這個字。
兩杯冷熱水混合,成為另一杯溫度和體積不同的水
講到「熵」,我們只要記住以下兩大重點:
(1) 自然界是朝著最大亂度前進(有序到無序狀態)
(2) 自然界裡「熵」值會持續增加(熵增定律)
而在《信條》這部電影裡的世界,有一種未來技術是能夠讓這個自然界守則「逆轉」;也就是能夠讓以上兩大重點成為:
(1) 能夠讓東西從無序狀態到有序狀態(朝著最小亂度前進)
(2) 「熵」值會減小
在這個基礎上,電影中所謂的「避免比第三次世界大戰更糟」的局面,就是當下量子力學的終極命題——正物質與反物質接觸的結果,湮滅。
對比來看,《星際穿越》就顯得如同一碗量子物理的雞湯般溫暖可口。電影的最後部分,馬修·麥康納飾演的庫珀墜入黑洞,在高維空間中把來自「未來」的信息通過引力,打成摩斯密碼,傳遞給女兒,簡單易懂。
《信條》中,主人公能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的方法和庫珀異曲同工。只不過,變成了讓過去的自己成就今天的自己。如果用英語的時態來打比方,《信條》就是「過去完成時」。
電影裡諾蘭甚至用角色的臺詞將態度表明給觀眾。在主人公第一次接觸了「逆向物質」並試圖發問後,得到了一句「別試著理解,去感受。」在女主角伊莉莎白·德比齊飾演的凱特,對逆向時空發問的時候,羅伯特·帕丁森飾演的尼爾的回答是:「讓我從最基本的物理學定義講起。」
這代表了兩種對待《信條》中看似高深莫測的概念的態度,你可以只享受這部電影,也可以通過這部電影,留下幾個問題,回去鑽研,就從最基本的定義開始研究起。
在《盜夢空間》中,諾蘭曾經將「盜夢」的過程事無巨細般進行了闡釋。比如,艾倫·佩吉扮演的造夢師在萊昂納多扮演的柯布的教導下,知道了「造夢也不能違背牛頓」的鐵律。
到了《信條》,諾蘭將這樣的細節全部省去,就像一位上黑板做題的模範生,不再一步步詳盡推理,直接寫了個答案,拂袖而去。《Indiewire》雜誌總結得好——「這次的剪輯是無情的。」在電影中,他把這種行為稱為「冰山理論」。
可以這麼說,如果你在觀影時對於諾蘭給出的所有細節越細細思考,那麼你離影片的表達反而越遠。因為諾蘭不斷通過傳統的電影語言(鏡頭、臺詞、情節)將他的表達予以隱藏。
5.一個說明:祖父悖論VS 平行宇宙
1943年,法國科幻小說家瑞尼巴赫賈維爾,在他的小說《意外的旅遊者》(Le Voyageur Imprudent)提出一個情境:假如你回到過去,在自己父親出生前把自己的祖父母殺死,那麼你的祖父母不會生出你的父親,自然也就不會有你的存在。
這種邏輯推理的過程說起來正確,但最終的結果卻是錯誤或邏輯矛盾的命題,被稱之為「悖論」,Paradox,是取自希臘文中「奇怪的」、「為預料之內」的意思。而「祖父悖論」(Grandfather Paradox)就是建立在這種「假設時空旅行」能夠成立的論點上。
也正因為有這些邏輯矛盾的「悖論」存在,以及「熵」的自然界定理告訴我們,萬物皆朝著亂數最大的無序狀態前進,似乎間接說明了「時空旅行」不成立。而在《信條》的世界裡,「熵」或者「時間」的方向性改變,也就是人並非跳躍到過去的時間點,而是以「逆著走」的方式在時間的維度,或是時間的河流中逆行,那麼「悖論」的問題就是必須要正面解釋。
因此有物理學家認為,也許這個世界是由無數個「平行宇宙」所組成,也就是當一個人回到過去殺死祖父母時,殺人事件的那一刻變分裂成「祖父母活著」與「祖父母死亡」的兩個宇宙;而殺死「祖父母」的那個人,則是來自「祖父母活著」的宇宙,那這樣也自然互不衝突了。
這就說明了,電影裡眾人成功阻止運算機被爆炸摧毀,這是已經發生的事實(成功阻止);但是過去的人並不知道爆炸阻止了運算機被摧毀,所以還是準備著阻止爆炸的軍事行動(也就是片尾出現在俄羅斯12市的鉗形攻勢)。而這場爆炸事件,其實早在克洛斯比爵士(麥可·凱恩飾演)所說,在歌劇院事件發生不久後,12市即發生了一場神秘爆炸,正說明了電影裡強調的「已發生的事情,就是發生了,不能改變」。
6.一個需要記住的影片核心概念:愛
在中文片名進行翻譯時,諾蘭特地要求華納中國以「直譯」方式翻譯為「信條」。對比通過音譯得來的港譯名「天能」,單單在片名上,他就已經完成了一次編碼。
破解諾蘭電影的英格瑪密碼機很簡單——愛。
諾蘭電影中的「愛」絕不只是「愛情」,而是那種人間的大愛。拋開炫目的視覺效果和震撼音效,《信條》依然有著最柔軟的情感落點——母親對於孩子的愛與犧牲,兄弟間的信任,以及作為一個成年人,在肩負重大責任時,面對危險的義無反顧。
在電影的最後階段,你一定對此有所體味。
《信條》這部電影的實體特效驚人,高概念的劇情也成就了一場精採的諜報故事;但我們如果從這趟體驗「時間流動」的旅程中,從物理的角度切回心理層面,或許正是這部電影想要傳達的重點。
就大部分的人來說,「時間」或許只是一種符號,說明現在是什麼時刻的標註;但把「時間」攤開來檢視,歷史宏觀的角度來觀察人類改變而言,「時間」不斷往前進,也只是讓人類從生活中觀察更多物理現象、從科學研究中累積更多知識罷了。我們看待這個世界的心態若不能改變,只是被「時間」推著不斷往前、往年老、死亡的方向前進,那我們也必定會再度重演「歷史」,未來如昔日罷了。
至於克里斯多福·諾蘭從電影的藝術創作中,讓我們在電影院裡貼近感受「時間」的存在;而能不能這些極具衝擊性的畫面中,獲得心靈層面的啟發,也就端看各位觀眾如何思考了。
來源:騰訊娛樂;二孩兒影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