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前回書咱們說了《三碗不過崗裡的開店之道》,上回書咱們聊了聊《魯提轄拳打鎮關西裡的開店之道》,還有一會書咱們聊過《從《楊志賣刀學引流獲客之術》。今兒個,咱們還聊聊打虎英雄,武松武二郎的故事。
正文:
這回書說的是好漢武二郎大鬧獅子樓,殺了西門慶、潘金蓮一對狗男女為兄報了仇。到衙門自首,被發配到那「一文一武一美一仙」的孟州牢營。結識了管營施忠之子施恩,兩人英雄惜英雄,好漢惜好漢,結拜為」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的異性兄弟。
且說武松聞聽,那蔣門神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竟然霸佔了好兄弟的快活林酒店,這口氣豈可咽下?
這邊上的朋友問了,書上說蔣門神九尺來長身材,有一身好本事,使得好槍棒,拽拳飛腳,相撲為最。常常自誇大言道「三年上泰嶽爭交,不曾有對。普天之下,沒我一般的了!」,難道說武二郎不怵嗎?
列位看官,各位聽眾。在這裡聽咱家稍稍分析道來。咱們的武英雄,那可是景陽岡上醉拳打死過吊睛白額大蟲的打虎英雄。莫說兄弟,就算是無幹人等,咱們天傷星轉世、清忠祖下凡的武松武二郎也要「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更何況是自己義結金蘭的好兄弟乎?
話說武二郎帶著酒,邊喝邊走,邊走邊罵,趕往快活林。「明明只有五分酒,卻裝成十分醉。」看到那蔣門神在槐樹下袒胸露腹乘涼,好不悠閒,便怒從心頭起,火打一處來。
端木註:
但是,我們的打虎英雄是何等樣的人物。一則自己身負兩條人命,是待罪之身;二則,英雄要有英雄的度量,好漢要有好漢的做派,買賣重商譽,練武講武德,咱得找個由頭,不能仗勢欺人。
於是乎,武松大英雄便用了打草驚蛇,引蛇出洞的法子。裝作酒醉,「東倒西歪」先進了客店。
端木註:
這個時候,我們的店長、員工們就要注意啦,酒醉的顧客,無論是真醉,還是假醉,店裡肯定要有事兒了。
這打虎的英雄趁著酒勁兒,東倒西歪地進了酒店,嚷嚷著:「店家過來!」
端木註:
列位看官,不怕英雄暴走,就怕好漢喝酒,這武二郎可是三碗不過崗,連幹十八碗,趁著酒勁兒打死過老虎的英雄啊~
「嚷嚷」,形容其語氣音調,透著來者不善的意思。「店家過來!」,一個「過」字,說明了話裡有氣,氣裡有火。
列位看官,這語氣,這句話,對於「櫃檯站三年,見人會相面」的生意人而言,一定會有「大事不好」,看來要有大事發生的警惕,但對於剛剛入行的菜鳥,可能會覺得顧客的脾氣不好,我只需「溫柔以待」,或許能夠澆滅顧客心頭的火,其實大錯特錯也。
如果是您,見到這種情形,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麼做?
且看原文,酒倌跑過來,「客官有什麼吩咐?」
端木註:
親,店門朝外開,八方客才來。進店都是客,來的都是親。這是開店做生意,做買賣必須懂得道理,守的規矩。這酒倌肯定受過教育,接受過接客禮儀訓練,一個「跑」字便足以說明(當然也必須佩服施耐庵公的觀察細緻傳神之筆),這位酒倌兒把顧客招呼當命令,透著快速反應,馬上行動的利索勁兒(這也是門店做銷售的基本)。
再一句「客官什麼吩咐?」客官,二字,將以客為官,以客為尊的古代商業服務文化體現的淋漓盡致。而如今,顧客是衣食父母,顧客是上帝,說法高大上了很多,但做法卻未必如是,店大欺客,以貌取人,不理不睬,在我們很多店裡,尤其是奢侈品大店,就很難享受到「做客如做官」的待遇了。
再加上「吩咐」二字。親,這可是上行對話的口吻。伸手不打笑臉人,我跑過來,又尊稱您客官,還問您有什麼「吩咐」,我隨時為您效勞(現在的詞彙是「服務」)。
我想如果是一般人兒的話,再或者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一般的商品或者價格投訴的話,這位搭眼就能看出來找茬的顧客,也許就會怒熄氣消,或者稍息怒火,接下來的話就好說多了,事兒也就好辦多了。
在這裡多說幾句,人無笑臉休開店,微笑是最好的贈品,最美的語言。逢人見面熟,說話三分笑,是門店接待顧客的基本。也就是我們常常說的,打掃和打招呼是商人的兩大基本功(以後有機會討論)。
出門靠朋友,開店靠客人。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以言取人,失之宰予。對所有的顧客都必須笑臉相迎,用心對待。這樣的道理,雖然簡單,但卻是開店的基本。
無獨有偶,中國如此,「山河異域,日月同天」一衣帶水、隔海相望的日本也如此。日本五大商幫「商誡(幫規)」裡就有很多類似「每一位顧客身後都有一萬名顧客」,「要對所有的顧客一視同仁」,「哪怕是一文錢的布頭,也要用心接待」。
不過,想一想,現在我們很多店裡,跟顧客打招呼的開頭語是什麼?是「您好,歡迎光臨,有什麼可以幫助您嗎」。(你看看,你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助您嗎」,好像我們到店裡就是向他求救求助的,買了東西不僅不能夠嫌他服務不好,嫌貨貴,還得要感恩戴德,感謝她的幫助。)
閒言少敘,書歸正傳。
且說武松高聲言語:「我問你,你家主人姓什麼?」
端木註:
這句問,問得突然,問得好。須知,十個顧客九個精,不會無故亂打聽。顧客開口第一話「店家過來」,第二句話就問老闆姓什麼?這說明了啥啊?說明不是來找事兒的,就是來辦事兒的。
(酒倌答道)「姓蔣。」
端木註:
問得突然,答的利索。估計這酒倌此刻心中的疑竇,已經做實武松就是來者不善,找事兒來了。
武松又問:「為何不姓李?」
端木註:
這一問,問得更妙?明明回答了姓蔣,卻再問:一個為何不姓李?親們注意啦,這個「李」字是李世民的李,也是李師師的李,還是李逵的李,一個李字學問大了去了。言下之意,誰叫你不姓李,這回不姓李,我也要把你打到姓李。
過了一會兒....
端木註:
親,注意了,為何不姓李的反問,酒倌兒並沒作答。估計是明明知道來者不善,我也懶得理你,或者說就不接你話茬,沉默是最好的回答,此時此刻,這酒倌的不回答其實也是一種回答。但有兩個可能,一個可能是不接岔,也許顧客的氣就消了,接茬兒接不好反而可能會激化矛盾,挑起顧客的不滿情緒。但另外一個可能是,不接茬兒,顧客會更加以為你態度不好,不願搭理他,以此為由,火更大,投訴你也是有可能的。
「叫那婦人下來,伴我喝酒。」
端木註:
親,當你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會怎麼回答?或者如何處理?如果說我個人的意見的話,對於這種明顯無理取鬧的過來找茬的顧客,我一定不能再接他的話,第一時間向店長或者上級主管報告。如果我恰好是店長的話,我一定會問他:「不好意思。請問我們是不是那個地方做得不對,還請您明說。也許我們做得的確不對,我先向您道歉,麻煩您先把事情告訴我,謝謝。」
酒倌說:「那是老闆娘。」
端木註:
這句話是實話,但武松問得不是不合時宜,酒倌兒答的也不是時候。有時候,說實話,說真話,也是不對的。所謂,商人說謊,神佛默許。真話假話,要看什麼時候。有時候真話實話未必是好話,對話;反而「你長得真好看,就像花兒一樣」,「小帥哥真帥」,「姐,你真有眼光」,這樣的好話,真不真,顧客都很喜歡。所謂:好話一聲讓人笑,直言半句惹人煩,大致也就是這個意思。
拉車的靠腿,生意人靠嘴。所謂「買賣好壞一張嘴」,生意人就是靠嘴巴吃飯的。逢人說好話,軟話,只要嘴巴甜,生意定賺錢,反之,不會說話,說不好話,那就「話不投機半句多」,得罪一客失百客了。
武松說:「就便是老闆娘,陪我喝酒有什麼關係?」
端木註:
這句透著不屑和火氣,個人認為,劇情照著武松的想像發展,這與酒倌兒的處理不當很有關係。(當然,若非如此,也就沒有下文了。)
櫃檯後面的老闆娘火了,「你這該死的賊!」武松提起老闆娘,撲通一聲丟進大酒缸裡。
端木註:話說,客人虐我一千遍,我待伊人如初戀。當下,粉絲為王,用戶時代,我們做門店銷售的員工,可以網紅打卡,可以直播帶貨,可以出名,可以「火」。客人一句調侃,我們怎麼可以「火了」呢?
不過,聯繫前文兒,這老闆娘想必聽全了酒倌和武松的對話,所以「火了」。但是,在咱家看來,這也是不對的,也是不可以認定「情有可原」的。
為啥?老闆娘作為管理人員,也就是我們說的門店主管,或者副店長,從武松東倒西歪的走進客店,就應該主動上前,打招呼,開玩笑「啥高興的事兒,喝的這麼多?」而不應該讓員工尤其是菜鳥新員工接待,這個時候,酒倌接客,老闆娘站櫃,各司其職,就是個錯誤,而且是大錯特錯也。
既便如此,或許可以讓酒倌兒先接待,等聽到「為什麼不姓李」時,就應該走上前去,開個玩笑,「俺家老闆姓李,我豈不是李師師了」或者「俺家老闆姓蔣不姓李,小娘子俺姓李,官人您貴姓,莫非也是姓李的本親」。也許事情就會有很大的轉機。
再或者是當武松說道:「陪我來喝酒」時候,輕移玉趾,微點碎步,腰肢宛如風擺柳,粉面猶若桃花紅,走上前去,深施一禮,輕啟玉唇,口吐蓮花,一句「官人不可以」,也許事情也會有很大的轉機。
可是,這老闆娘估計驕縱慣了,不但「火了」,而且口吐髒字,出口傷人。本來一肚子火,又被罵「你這該死的賊!」換誰,誰也不爽。更何況是我們血氣方剛,怒火正旺的打虎英雄乎。
話說,你這該死的,如果換個語氣,再加上又是三八妙齡的小娘子,說不成會被誤以為打罵調情開玩笑呢?就算是「賊」字,有時候未必是人身攻擊的貶義詞,譬如:「你是賊,就是賊,你是偷走俺心的賊漢子。」
可是這老闆娘實在是不經人事,再或者養尊處優慣了,不適合從事餐飲服務業,所以只落得個被老鷹捉小雞一樣的「提起」,「撲通一聲丟進大酒缸裡」,嬌軀入水,羅衫盡溼的下場。
幾個酒倌過來,也被武松扔進了酒缸裡。
端木註:
打架還是親兄弟,上陣還是父子兵。這個時候,真正幹起來了,既然是一個TEAM,那就誰都不能落下,一起上。
但是,這樣對嗎?我認為顧客來找茬,一起去打他的群毆做法極其不妥,甚至違法。
但話又說回來了,事情到了這步田地,酒倌有責任,老闆娘有責任,蔣門神也有責任,畢竟他只是在店門口的大槐樹下乘涼而已。也許武松剛進店的時候,蔣門神睡著了,不當一回事兒。甚至,「姓蔣,姓李」的時候,因為有老闆娘在,自己不過去也沒關係。但是,當自己的老婆被叫著「伴我喝酒」,是個漢子的話,都要起身過去看看。更何況是「普天之下,沒我一般的了」的蔣門神先生,更何況距離不過「三五十步」,就算是睡成豬,多少也能聽到點兒動靜。
這裡要理一下,施恩快活林酒店前老闆→蔣門神霸佔後的新老闆→武松,施恩的結拜兄弟,以顧客的身份過來替兄弟出頭找茬的人→酒倌,快活林酒店跑堂的(是不是施恩時期的老員工,那就不可得知了)→老闆娘,蔣門神的老婆(初來孟州新娶的妾,原是西瓦子裡唱說諸般宮調的頂老)→幾個酒倌,快活林的員工們(可能不包括一直置身事內的那個酒倌)。
這裡邊兒就有一個企業文化的問題了。話說,一個企業的文化,就是老闆文化。日本也有一句話「老闆是員工們最好的老師」。我的恩師臺灣3C家電店營銷大師蔡松基老師常常講:「員工是老闆的子弟兵,老闆須用心培育和愛護。」也是這個意思。
但從書裡來看,蔣門神不是個好老闆,或者說不是個好店長。一則,門店遇到緊急突發事件,沒有及時介入處理;二則,老婆作為站在櫃檯後面(估計是負責收錢,收銀員兼財務經理(總監))的老闆娘,作為老闆(店長)的蔣門神沒有很好的培訓她,須知「收銀臺是顧客購買的決戰地,顧客滿意度的最後1米」;而這位老闆娘,在武松剛到酒店,便去櫃身相對一付座頭上坐了;而站在正對過櫃檯後面的「那婦人(老闆娘)瞧見,迴轉頭看了別處」,可見也不懂(或者說:不是)待客之道。第三,負責跑堂接客的酒倌,業務技能顯然不達標,「過來的幾個酒倌」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主兒,甚至他們過來就是準備打群架的,這與蔣門神平常蠻橫霸道的影響不無關係,養成了「一言不合,動手幹」的企業文化。(話說,擱到今天,這家店一定被定性為「黑店」,蔣門神一定是涉黑涉惡團伙頭子,早就被打黑除惡除掉打掉了的)。最後,也要順帶一句,從另外一個角度理解,這些員工一起過來,而不是躲在一邊兒遠遠的看笑話,蔣門神平時的管教,威懾,老闆的威嚴還是有的。
一個酒倌跑去叫來了蔣門神,蔣門神吃了一驚,大步趕過來。
端木註:
事情已然鬧大,老闆娘被扔進酒缸裡,同事們也被扔進酒缸裡,(一位老闆娘+幾個酒倌,扔進酒缸裡,又是『綠槐樹下乘涼』的夏天(也或者是晚春、早秋),畫面請腦補,也許汙得不能看)不可開交。這個時候,再去跑過去叫老闆,蔣門神,才「大步趕過來」為時晚矣。
接下來的故事就很簡單了,打虎英雄武松獨門絕技「玉環步,鴛鴦腳」,瞬間打得蔣門神跪地求饒,不僅歸還了施恩的酒店,而且還大擺筵席,當眾道歉,可以說面子全無,裡子全失。
此是後話,也是題外話,暫且不表。表一表,顧客來找茬,店員,店長該怎麼辦的話題。
【九招「搞定」找茬顧客】
個人認為,顧客來找茬,一定事兒大。但必須清楚,顧客永遠是對的,不對的話,參照第一條。商家和顧客之間,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必須從解決問題的角度,分析判斷顧客的來意,從而小心、從容應對。
其次,還必須學會察言觀色,通過顧客的言行舉動,判斷顧客的事情大小,情緒變化,敏銳捕捉哪怕是一個轉身側目的眼神,一個噴嚏(細心的遞紙巾),才能夠真正緩和氣氛,有利於事情的處理。
第三,先肯定,再否定(或者說委婉地說明)。顧客永遠是對的,服務的字典裡沒有「不」字,要說「是」,「但是」,「可是」。
第四,自己搞不定,找人來搞定。遇到火冒三丈,高聲怒吼的顧客,如果自己經驗不足,或者本非當事人,應該請顧客先坐下來喝杯水,說明自己沒權利處理,找更大的領導親自出面接待;如果自己就是當事人,也要先承認錯誤,先道歉,然後向主管或者店長求助。
第五,無事不登三寶殿,有理也要第三分。顧客到店來找茬,那一定是有事兒,這個時候不是判斷對錯,界定責任的時候,首先要了解前因後果,來龍去脈,找到顧客的真正(最終)訴求。即便是無理取鬧的顧客(也有可能是同行對手派過來「操(攪」生意的),不能因為自己有「理」,顧客「無理」,就失去理智,忘了一個服務人員應有的起碼的禮貌。
第六,無論什麼情況,一定要先安撫顧客的情緒,再處理顧客反映的問題,不可以拖延,任由顧客在店裡吵鬧,影響其他顧客對店的印象和評價。
第七,帶離原則。把顧客的情緒安撫下來,了解問題的情況,請顧客移步「換個地方說話」,是非常必要的原則。
第八,迴避原則。如果服務類投訴或者直接衝突,原則上當事人應該暫時迴避,等上級或同事處理的差不多的時候,當事人再出面道歉,爭取獲得顧客的諒解。
第九,進一步原則。事情處理完畢,顧客臨走的時候,還要加送一個禮品或者購物卡,表示歉意。小舉動,大感動,超出顧客的期望,創造顧客的感動。很多時候,投訴客變回頭客,帶來新顧客的案例也是很多很多的。
這回書就是:
武松醉打蔣門神,萬卷書裡有學問。
不怕顧客來找茬,就怕自己不用心。
【彩蛋】原文點評
正文:(前文略去800字)武松又行不到三四裡路,再吃過十來碗酒。此時已有午牌時分,天色正熱,卻有些微風。武松酒卻湧上來,把布衫攤開;雖然帶著五七分酒,卻裝做十分醉的,前顛後偃,東倒西歪,來到林子前,僕人用手指道:「只前頭丁字路口便是蔣門神酒店。」武松道:「既是到了,你自去躲得遠著。等我打倒了,你們卻來。」
端木評:此段寫武松「裝醉」,由(施恩的)僕人帶路前往快活林「找茬」的場景。
正文:武松搶過林子背後,見一個金剛來大漢,披著一領白布衫,撒開一把交椅,拿著蠅拂子,坐在綠槐樹下乘涼。武松假醉佯顛,斜著眼看了一看,心中自忖道:「這個大漢一定是蔣門神了。」
端木評:此段寫武松初見蔣門神,拿定主意「揍」他一頓的故事背景。
正文:直搶過去。又行不到三五十步,早見丁字路口一個大酒店,簷前立著望竿,上面掛著一個酒望子,寫著四個大字,道:「河陽風月」。轉過來看時,門前一帶綠油欄杆,插著兩把銷金旗;每把上五個金字,寫道:「醉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一壁廂肉案、砧頭、操刀的家生;一壁廂蒸作饅頭燒柴的廚灶;去裡面一字兒擺著三隻大酒缸,半截埋在地裡,缸裡面各有大半缸酒;正中間裝列著櫃身子;裡面坐著一個年紀小的婦人,正是蔣門神初來孟州新娶的妾,原是西瓦子裡唱說諸般宮調的頂老。
端木評:此段寫快活林酒店的外觀、內設、工作人員。其中,「望竿」,寫著「河陽風月」的「酒望子」,即店幌(「水村山郭酒旗風」的「酒旗」);一帶插著把銷金旗的綠油欄杆,即今日各店門口的「刀旗」是也。上書「醉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十個金字,則是賣什麼吆喝什麼,商人說謊,神佛默許的廣告詞(也有可能是最早的廣告詞)。其他的則是當時酒肆常見的物什,施公寫得相當細緻,寫實。
正文:武松看了,瞅著醉眼,逕奔入酒店裡來,便去櫃身相對一付座頭上坐了;把雙手按著桌子上,不轉眼看那婦人。那婦人瞧見,迴轉頭看了別處。武松看那店裡時,也有五七個當撐的酒保。武松卻敲著桌子,叫道:「賣酒的主人家在那裡?」一個當頭酒保來看著武松道:「客官,要打多少酒?」武松道:「打兩角酒。先把些來嘗看。」那酒保去柜上叫那婦人舀兩角酒下來,傾放桶裡,燙一碗過來,道:「客官,嘗酒。」
端木評:「迴轉頭看了別處」,可以理解為男女授受不親的矜持,也可以理解為服務不夠熱情,對顧客冷漠;「敲著桌子」,顯然是來者不善。「打多少酒」放在平時是最基本的對話,但武松是東倒西歪的過來的,似乎先說一句,「客人您看上去喝了不少,是不是少來點兒」更為合適;「嘗酒」則是「先嘗後買,才知道好歹」,最早的體驗營銷,堪稱,現代營銷的「鼻祖」。
正文:武松拿起來聞一聞,搖著頭道:「不好!不好!換將來!」酒保見他醉了,將來柜上,道:「娘子,胡亂換些與他。」那婦人接來,傾了那酒,又舀些上等酒下來。酒保將去,又燙一碗過來。武松提起來咂一咂,道:「這酒也不好!快換來便饒你!」酒保忍氣吞聲,拿了酒去櫃邊,道:「娘子,胡亂再換些好的與他,休和他一般見識。這客人醉了,只要尋鬧相似,便換些上好的與他罷。」那婦人又舀了一等上色的好酒來與酒保。酒保把桶兒放在面前,又燙一碗過來。
端木評:「聞一聞」、「搖著頭」,「不好!不好!換將來!」好馬逢伯樂,好貨遇賣主,嫌貨才是賣貨人,武松的行為,在外行人看來,是喝酒的內行。但是,在搞服務行業多年,櫃檯站三年,見人會相面的內行人來說,則可以很快得出這位很有可能是過來找茬的判斷。至於「胡亂換些與他」、「胡亂再換些好的與他,休和他一般見識。這客人醉了,只要尋鬧相似」....則基本上可以得出結論,蔣門神挨揍,這酒倌很可能是位列第二位的「罪魁禍首」。
另,兩點注意:1、酒倌雖然經驗不足,且待客話術不夠專業,但好歹還能得出「看他醉了」的判斷,做到「忍氣吞聲」的隱忍。2、老闆娘這個時候的服務,也說得過去。但還是少了點經驗。以及對顧客言行舉止的敏感。
正文:武松吃了道:「這酒略有些意思。」問道:「過來,你那主人家姓甚麼?」酒保答道:「姓蔣。」武松道:「卻如何不姓李?」那婦人聽了道:「這廝那裡吃醉了,來這裡討野火麼!」酒保道:「眼見得是個外鄉蠻子,不省得了,在那裡放屁!」武松問道:「你說甚麼?」酒保道:「我們自說話,客人,你休管,自吃酒。」武松道:「過賣:叫你柜上那婦人下來相伴我吃酒。」酒保喝道:「休胡說!這是主人家娘子!」武松道:「便是主人家娘子,待怎地?相伴我吃酒也不打緊!」那婦人大怒,便罵道:「殺才!該死的賊!」推開櫃身子,卻待奔出來。
端木評:這一段前文裡咱們說了很多。但對照原文兒,老闆娘的「這廝那裡吃醉了,來這裡討野火麼!」,酒倌的「眼見得是個外鄉蠻子,不省得了,在那裡放屁!」,私下議論顧客,且「這廝」、「外鄉蠻子」,用詞極不禮貌,涉嫌侮辱顧客,就是到現在,按照《消費者權益保護法》有關消費者「受尊重權」相關條款(詳見《第14條》),投訴到消協,或者被媒體暗訪曝光。「我們自說話,客人,你休管,自吃酒」、「休胡說!這是主人家娘子!」,酒倌以這種「命令式」語氣,給客人說話,而且是酒醉的,明顯看起來來者不善過來找茬的顧客,長得又孔武有力,看起來就像練家子的顧客,估計是平常在蔣門神手底下被薰陶的「橫慣了」的。再一次說明,蔣門神離挨揍不遠了,酒倌這小子不是跟老闆有仇,故意做結子激怒武松,看老闆笑話,就是太年輕了,太沒經驗,太笨了,「該打屁股」(蔡老師常常講)。
正文:武松早把土色布衫脫下,上半截揣在懷裡,便把那桶酒只一潑,潑在地上,搶入櫃身子裡,卻好接著那婦人;武鬆手硬,那裡掙扎得,被武松一手接住腰胯,一手把冠兒捏作粉碎,揪住雲髻,隔櫃身子提將出來望渾酒缸裡只一丟。聽得撲嗵的一聲響,可憐這婦人正被直丟在大酒缸裡。
武松託地從櫃身前踏將出來。有幾個當撐的酒保,手腳活些個的,都搶來奔武松。武鬆手到,輕輕地只一提,提一個過來,兩手揪住,也望大酒缸裡只一丟,在裡面;又一個酒保奔來,提著頭只一掠,也丟在酒缸裡;再有兩個來的酒保,一拳,一腳,都被武松打倒了。先頭三個人在三隻酒缸裡那裡掙扎得起;後面兩個人在酒地上爬不動。這幾個火家搗子打得屁滾尿流,乖的走了一個。武松道:「那廝必然去報蔣門神來。我就接將去。大路上打倒他好看,教眾人笑一笑。」
武松大踏步趕將出來。那個搗子逕奔去報了蔣門神。蔣門神見說,吃了一驚,踢翻了交椅,丟去蠅拂子,便鑽將來。武松卻好迎著,正在大闊路上撞見。(以下略去319字)
端木評:這三段前文兒裡聊了很多,不做贅述。
下期預告:
篇名:(擬)《孫二娘開店裡的待客術》
時間: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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