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植物筆記》是一本關於武漢花草的植物筆記,是一本以圖繪筆錄的形式對於武漢人身邊的植物的記載。我曾參考該書中關於婆婆納的一幅圖,在我的筆記本裡,畫了彩鉛的婆婆納。畫著畫著,我突然明白了自然筆記的圖繪形式為什麼是這樣的。我甚至可以想像從康先生蹲在草地和花草旁如何既迅速又仔細地描繪遇到的花草。這種自然筆記既需要便捷、迅速,又需要仔細,還需要圖像與文字的配合,是對於所遇植物的一幅速寫和速記的有色彩的結合。
觀察植物為什麼便捷呢?觀鳥不僅需要望遠鏡,可能有時還需要相機,而觀察植物,只需一個本子一套筆。為什麼又需要迅速呢?因為要考察一個地區的植物種類、分布等,不可能在一株植物面前待得太久。為什麼需要仔細呢?因為發現一個植物,即便是一個常見的植物,它的各個組成部分是什麼樣子,植物的基本信息需要記錄下來。在自然筆記中,文字是用來配圖的,圖能形象地描述植物的花、莖、果等,但文字也極其重要。文字的標示,使得被繪畫的植物,有了名稱,有了尺寸大小等。當然,圖繪還最好是有色彩的。
什麼工具最適合這種筆記形式呢?可能是一套水溶性彩色鉛筆,它攜帶方便,色彩齊全。我通過嘗試,明白了從康先生的自然筆記為什麼是這個樣子的。這種繪圖形式不同於植物畫,植物畫是一種對著採集的標本或植物照片的後期創作。而自然筆記是一種對於植物當下狀態的速記與速寫。用本書序二的作者孫英寶(中國科學院植物所第四代植物科學繪畫家)的話說:「自然筆記雖然沒有錄像機那麼直接與快捷,也沒有錄像機那麼真實而可視性強。但是,從對植物的認知與研究方面來講,它是最佳的方式。」
本書還有一個很有條理的線索安排,那就是每個節氣,記錄和講述兩種植物或兩大類植物,當然有一個例外,就是季冬的小寒和大寒只記錄了兩種植物——臘梅(蠟梅)與梅。一共選擇了七十多種武漢常見的植物作出自然描述。
從康先生用中國傳統把四季用「孟、仲、季」再分為三個連續的部分。這體現了作者把傳統的中國文化融入植物研究路徑的用意。不是就植物而描述植物,而是結合《詩經》、《楚辭》、《本草綱目》、《救荒本草》以及古代、近現代著名詩人的作品,信手拈來,討論植物的特色、分布以及與人的關係。在從康先生的筆下,那些不起眼的花草不僅以鄉土植物之名頓時與人的生活貼近了許多,而且也把花草與中國古代燦爛的詩詞及其表達的文人情懷聯繫得更加緊密。
我的漢名為吳彤,與「梧桐」諧音。所以我很注意書中的「梧桐」,這本書有兩處關於「梧桐」的描寫,一處在95頁,那是真正的梧桐,也是中國梧桐,又叫青桐。《詩經》說到:「鳳凰鳴矣,於彼高岡。梧桐生矣,於彼朝陽」,應該指的就是這種中國梧桐,即青桐。青桐樹是一種樹幹通直、青綠光潔的樹木,與我們通常所說的常常在街道兩邊栽種的行道樹梧桐不一樣。我們通常所說的梧桐其實名為懸鈴木,又通常叫做法國梧桐、美國梧桐與英國梧桐等(根據其果序的多少命名)。在另一處(134頁)專門講述了懸鈴木的歷史與名稱由來。這不僅讓我知道了梧桐樹的由來、各種區別,而且知道了它們的栽種、引種歷史以及文化特色。我的蒙古族名中有「呼和」二音,譯為漢語,即為青色。只因新中國成立初期,原內蒙古歸綏市改名為現在的呼和浩特市,我的名字與市名有部分重合,我也就不再使用蒙古族名字了。今日又有機緣為從康先生的書寫評論,真的很巧,知道我的蒙古名字與漢名之間有如此巧合的植物和文化隱秘關聯,也獲得了一種說不出的興奮感。
本書還給了我們一種文化的關切,讀從康關於某種植物的描寫,忍不住要去讀《詩經》、《楚辭》,讀唐詩三百首,讀歷史,讀文學,讀哲學,讀人類學。當然,更是要讀生命科學中的植物學、讀分類……本書打開了我們了解植物世界的一個窗口,也打開了我們了解中國古代文人墨客如何品花觀草、欣賞祖國大好河山的心靈的窗口。把自然與人文連接在一起,甚至從不分離,從來就是中國文人的心願與作為,中國文人的詩詞世界,就是一個大千植物動物世界。只是到了現代,西方科學的到來,才把什麼都搞得二分:人與自然二分,自我與他者二分;人文與科學二分,城市與鄉村二分,體力與腦力二分。感謝本書為孩子們架起了現代世界二分鴻溝之間的溝通橋梁,也為大人們開出治療二分病的清新藥劑。
這次參加武漢「看見大自然活動」,感受到武漢以城市公園為主要場地,推出的各類青少年自然教育活動頗有特點且生動有趣,從康先生這本書也是在此背景下應運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