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莊子的哲學有一種說法,說是莊子的哲學不太適合年輕人,更適合老年人,或者退休的人,因為對退休的人或老年人而言,他們沒有工作的勞心傷神,莊子的哲學可以使人悠然自得,尤其是人到了老年的經歷世事多了,對事物多有包容之心,更容易理解「凡物皆無不好,凡事皆無不對」的觀念,可以說是萬事俱備,僅欠二個東風,第一個東風是拋棄對死亡的恐懼感,第二個東風就是借莊子之齊物思想而達「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的境界。若能在熟讀《莊子》後再有心得,更可以進入莊子之逍遙境界,不必等到往生之後。
莊子的哲學可以讓人放下對死亡的恐懼感
我們都知道中國社會一直有個忌諱——在老年人面前絕不能談論有關死亡的話題,因為對死亡的恐懼,是所有老年人的通病。這是古代帝王們喜歡尋找長生不老藥的主要原因之一。同樣,這也是今天許多老年人被保健品欺騙的主要原因。因為沒人知道死亡後究竟到何處去呢?而且根本沒有死亡後再回到人間的人,人類對死亡的恐懼,尤其是老年人,大多是因為它在未知世界的不確定感和無助感。
中國古代宗教多用靈魂之說以解釋死亡後的變化,或用輪迴或用投胎之說以繼續生命。但是,在科學如此發達的21世紀,古代宗教那套說辭已不能說服教育普及的現代人,若以今日適合太空科學的生命觀來說服大眾,則更為一般人能接受。在上世紀,美國芝加哥大學天文學博士愛德溫·哈勃發表了他的宇宙起於大爆炸學說。後來,美國為紀念愛德溫·哈勃而命名的太空望遠鏡計劃終於完功,大約於2000年左右,宣布此太空望遠鏡之測量的結果,經過分析後而有如此的結論:從宇宙大爆炸以後至今,此宇宙大約有一百五十億年的歷史,而宇宙仍有約二百五十億年的壽命。
相比之下,我們人類的壽命最長的也不過一百多歲而已,比起宇宙的四百億年的壽命,真是微乎其微,渺小如一粒塵埃,我們何必為多活幾年而費盡心思呢?即使是浩瀚的宇宙,經過四百億年壽命後,也將面對消亡,人類何必為死亡而煩惱或恐懼呢?莊子在他的《養生主》篇中,全篇都以沿自然之道作為我們的養生路徑,因為莊子認為順其自然就是養生的最好的方法,引用莊子的概念,死亡不過是人生命自然的結果,而且又有什麼恐懼呢?莊子的看法是二千三百年前,繼續老子的「道法自然」的觀念而形成的。今天的哈勃望遠鏡也透露了即使宇宙也有死亡的那一刻,這都是自然的現象,與人無異,如此則死亡又有什麼恐懼呢?今日科學家們對宇宙死亡研究得出的生命觀,竟然與中國古代莊子不謀而合。若退休的人(或老年人)無死亡的恐懼的話,就可以慢慢地蹈向藝術人生之路。
效法莊子的藝術人生
欲了解莊子的藝術人生的境界,必先了解人生價值觀,價值觀的決定完全由先天的性格,個人的教育與其他的環境而決定,在這個世界上有人以「利」為其人生的價值,亦有以「名」為人生價值,當然亦有以美術,歌唱,文學或書法為人生的價值,莊子則不然,而以逍遙與藝術為其人生價值。現舉一例以說明不同的人生價值觀:譬如在山坡的綠油油草地,在牛羊眼中是飼料,在投資人眼中是可以賺錢的旅遊業,對畫家則是寫作最好的取景地,而在莊子和他的學生眼裡則是用心觀賞山坡的景色,與大自然合而為一的好機緣。
桑麻之樂,田園牧歌,是傳統中國人十分嚮往的一種恬淡生活。自然之美乃是一切無爭亦不強求,但含藏活潑的生機與欣欣向榮的生意。基於效法大自然的真善美的原則下,我們自然就會唾棄庸俗的物質享受,並以追求藝術的享受為目標,傾向精神的自由與心靈的安寧,於此境界中,悠然自得,與物無爭。有此心境時,我們可以體驗周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葉,可以感受它們一歲一枯榮的生機,可以欣賞小橋,流水,人家的景色,也可以每年享受春花夏風,秋月冬雪等大自然的贈禮,更可以觀看花開,朝陽,落日,流雲,飛鳥翔空等景色,聆聽水流,風吹山谷樹叢等的聲音,我們可與天地精神往來,用心去看,用心去聽,更用心去欣賞大自然,故令人心曠神怡……在我們的凡夫俗子的生命中,莊子加上了一雙翅膀,使我們可以藝術化我們的人生。
在《莊子·列禦寇篇》有一段記載莊子在死前與學生的對話: 莊子快要死的時候,學生想厚葬他,莊子卻說: 「我以天地作棺材,以日月作大燈,以星辰作珠寶,以萬物作殯送,我的葬禮還不夠嗎?何必要那些呢!」學生回答說:「我怕鳥鷹吃你呀!」莊子卻說:「露天讓鳥鷹吃,土埋讓螞蟻吃,從鳥鷹口中奪走而送給螞蟻,為何偏心呢?」莊子對死亡有此灑脫的態度,乃是出於自然的流露,在他死前仍不忘懷齊物,此乃真誠的藝術人生。
人退休後,或到了老年時期,可謂是飽歷歲月滄桑,內心的憩靜、生命的成熟,以及對人情世故的洞察理解,應比年輕時更加深刻。何不把握這閒暇時機,好好的感悟下自然與人生?所謂「子孫自有子孫福」,子女們早已經成為一個獨立的成年人,越想管他們反而越管不住,放手反而是對其一種信任和幫助。退休者(老年人)尚若將生死置之度外,又能放下物質享受,不求功名,對人生事物又有充分的包容心,再須先虛靜自己的心,便能杜絕外界的一切誘惑,如此培養自己寬宏的氣度,再推及至廣大的自然界,包括天地萬物再進入莊子的「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的境界。如此則以自然的真善美陶冶人的心性,使人的生命升華,對死亡和疾病的恐懼自然全無。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自然的真就是宇宙的誠或透明度,不掩蓋一切,亦即中庸所謂之「誠者天之道」,而我們的責任當然是「誠之者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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