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法國浪漫主義文學大師維克多·雨果1802-1885誕生二百周年紀念。6月22日起,上海大劇院將上演百老匯音樂劇《悲慘世界》。在此時刻,來簡單說說雨果,說說他如何創作了經典名著《悲慘世界》,想必讀者會有興趣。
雨果:法國「第一詩人」
維克多·雨果於1802年2月降生在貝桑松一所古老的屋子裡,他是雨果家的第三個孩子。從他稍稍懂事起,他就感受到了家庭的分裂和對立,父親是拿破崙麾下的一個將軍,而母親則是保皇黨人,他們彼此誓不兩立,而且各自對孩子們灌輸自己的觀念。這種家庭氣氛以及觀念衝突,影響了維克多·雨果的童年生活,也影響了他日後的文學創作。
早熟的小雨果迷戀上了詩歌,十四歲時他就已是一位豐產的詩人,他寫了十餘本詩稿,還寫了一部獻給母親的詩體劇《伊爾塔麥娜》。父親本來希望維克多考理工科大學,但看到兒子如此嗜迷文學,後來又獲得了兩項詩歌大獎,也就默認了兒子的選擇。雨果終其一生都是一位詩人。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法國作家紀德就曾說過,雨果是法國的「第一詩人」。《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也明確指出:雨果「在今天的地位主要得之於他的詩歌」。
寫小說「仿佛蹲監獄」
然而,在中國讀者的心目中,維克多·雨果主要的是位小說家,他是和《巴黎聖母院》、《悲慘世界》、《九三年》等經典名著聯結在一起的。這也難怪,雨果的詩譯成中文的不多,而且最要命的是,翻譯的詩幾乎不可能再現原詩的精妙。有論者說:雨果「能用詞語敲出鐘點,用韻腳奏出鐘聲,用頓挫、反覆來吹起悠揚的笛聲」。可惜從譯成中文的雨果詩篇中,我們感覺不到這樣的藝術魅力。詩人雪萊就曾說過,把詩從一種語言譯成另一種語言,無異於「把紫羅蘭投放在爐火中」。而小說則不同,尤其是情節豐富的小說,它譯成另一種文字之後,不會有多少損失。所以,我們所熟悉的雨果是一位小說家,一位極具詩人氣質的小說家。
1830年,28歲的雨果「買了一瓶墨水和一大塊厚厚的灰色羊毛披肩,把自己從頭到腳裹了起來……他奮筆疾書,撰寫他的小說,仿佛蹲監獄一般。」(雨果夫人阿黛爾語)五個多月後,小說寫成了,就是那部動人心魄的《巴黎聖母院》。書中美麗、純潔的愛絲美拉達,醜陋而善良的卡西莫多,虛偽、陰毒的副主教克洛德,這些人物對我們許多讀者來說,都是耳熟能詳的。
雨果的另一部曠世巨著《悲慘世界》,從醞釀到完成,經歷的時間則要漫長得多。早在1840年,他擬定了這部小說最初的計劃:《悲慘世界》———「一個聖人的故事」,「一個男人的故事」,「一個女人的故事」,「一個孩子的故事」。1841年,雨果寫了一篇散文《芳汀的由來》,文章敘述V.H.即雨果入選為法蘭西學院院士之後,有一天在街上,看到一個紈絝子弟惡作劇地往一個妓女衣裙裡塞雪團,因而引起撕打,警察不分青紅皂白,抓走了妓女,並要讓她坐上半年牢;V.H.出於關心,跟到了警察局,他向警察局長說出真相,並毫不猶豫地亮明自己的身份,以他的擔保使這不幸的女子得免牢獄之災……這個妓女後來就成了《悲慘世界》中苦難芳汀的原型。
然而,雨果真正動手創作《悲慘世界》,卻是在二十年之後。
流亡中完成《悲慘世界》
1851年12月11日,雨果揣著「印刷廠排字工朗萬」的護照,離開法國赴比利時的布魯塞爾,開始了長達近二十年的流亡生涯。此前雨果因反抗路易-波拿巴的反動政變,而受到警察的追捕。不久,雨果的情侶朱麗葉也來到他的身邊,與他風雨同舟,相濡以沫。後來他們移居至蓋納西島。
1860年4月,雨果打開在流亡途中多次瀕於毀滅的鐵箱子,那裡面裝有《悲慘世界》的素材與手稿。「我花了整整七個月對整個結構反覆思考,理清脈絡,使十二年前寫的一部分和今後將寫出的另一部分完全一致。」十二年前他曾著手撰寫《悲慘世界》,但由於他投身於1848年的革命,而致使《悲慘世界》「擱淺」。
《悲慘世界》的創作是以真實生活為依據的,書中的主要人物也有其原型,如米裡哀主教「一個聖人」,冉阿讓「一個男人」,芳汀「一個女人」等,正如傳記作家莫洛阿所言:「現實生活給模糊的形像提供了模特兒,而文學家則是把明與暗安排得恰如其分。」
《悲慘世界》中的珂賽特是個讓人憐愛的女孩。朱麗葉為珂賽特在修道院的那段生活提供了生動的細節,因為朱麗葉本人十歲時曾寄養於巴黎的一座修道院裡,在那裡度過了數年時光;朱麗葉還給了雨果「聖·馬德蘭修道院一個女寄宿生的手稿」,作家將其中的一部分原封不動地搬進了書中。至於書中的起義場面,則有雨果本人在1848年革命以及流亡前巴黎街壘戰鬥的親身體驗。書中馬利尤斯甚至還有雨果自己的影子,馬利尤斯追求珂賽特,就像當年雨果追求阿黛爾……在雨果漫長的創作生涯中,朱麗葉始終是堅定的支持者。雨果的大部分詩稿、文稿,包括這部鴻篇巨著《悲慘世界》,都是朱麗葉用蘸墨水的鵝毛筆謄抄的。在謄寫《悲慘世界》時,她往往抑制不住自己的激情;她在給雨果的一封信中說:「我迫不及待地想再次看到那個可憐的小女孩珂賽特,了解她那個漂亮的布娃娃的命運。我焦急不安,希望儘快地知道那個高尚而可憐的囚徒———市長先生冉阿讓是不是已擺脫了魔鬼沙威的跟蹤……」對朱麗葉來說,整日埋頭謄抄雖然辛苦,但能榮幸成為這部書的「第一讀者」,就足以抵償一切了。
終於有一天,雨果在給友人瓦克裡的一封信中,欣喜地宣告:
「今天,1861年6月30日,上午8點半,當一輪紅日掛上我的窗扉時,我寫完了《悲慘世界》。……」
這部書令世人為之動容
雨果對剛完成的《悲慘世界》充滿自信,相信這部書必定會吸引大批讀者。此時他還處在流亡之中,為保障家人將來的生活,他要將這部新著賣個好價錢。
有個叫阿貝爾·拉克盧瓦的比利時出版商,主動找上門來,表示願意承擔《悲慘世界》的出版。他答應雨果提出的條件:以30萬法郎相當於現今的600萬法郎購下12年的版權。拉克盧瓦讀了書稿後,想要對書中哲理性議論進行刪節,遭到了作家的拒絕,雨果告訴他:「輕快而膚淺的喜劇只能獲十二個月的成功,而深刻的喜劇會獲十二年的成功。」
當時還有多家報紙要求連載《悲慘世界》,也遭到雨果的拒絕,他想把一切機會留給那個出版商。事實上,靠了這部《悲慘世界》,年輕的拉克盧瓦在前六年裡,就淨賺了51萬7千法郎《悲慘世界》問世後,如預料的那樣,得到了廣泛的關注和讚揚,當然同時也有一些貶評者,其中包括福樓拜和波德萊爾。不過,時間是最公正的仲裁者。《悲慘世界》作為一部偉大作品,日益深入人心,影響遍及全世界每個角落,已是有目共睹的事實。《悲慘世界》還多次被改編成電影,它在銀幕上映現的人物形象,令世人為之動容。而單單一出百老匯音樂劇《悲慘世界》,據悉迄今為止就已擁有超過4900萬的觀眾。雨果當年所說的「十二年的成功」,看來他的估計也顯得過於保守了。
選稿:徐筍 來源:解放日報《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