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網絡暴力的文學,也是文學的災難

2021-02-09 丁小村

我認同新京報的觀點:讓文學批評回到文學批評,讓社會批判回到社會的現場,讓新聞事件回到新聞的傳播,不「跨界」文學才能幹淨。

被網絡暴力的文學,也是文學的災難

作者 | 丁小村

 

網絡暴力有時候呈現出來的面目恰恰不是暴力,而是娛樂:戲仿,反諷,調侃、歪曲讀解——這些文學手法被運用到娛樂中,往往變成了網絡的語言暴力。世界上任何一個單個人都經不住網絡暴力,因為它是群體暴力——所有人都帶著面具狂歡,所有人都扔石頭吐口水,最後被暴力者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只好雙手抱頭,任其狂歡。

這兩天《文學自由談》雜誌發表的一篇文章,原本是談論著名作家賈平凹女兒賈淺淺的詩歌和文學圈學術圈的問題,卻演變成了新聞事件,然後變成了網絡狂歡:如同任何一次網絡狂歡,吃瓜群眾逮住一個是一個,對餘秀華如此,對方=方如此,如今輪到賈平凹父女。

有人說: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但網絡暴力恰恰背離了這個「愛恨原理」——往往是一些無緣無故的恨,激發著大家集體扔石頭吐口水,如同打了雞血般進入迷醉狂歡。

當年餘秀華的詩歌大紅大火,擁躉她的是有各類讀者:他們被一個堪稱弱勢群體的農村女子而感動,也被她具有衝擊力的詩句所打動——不管是同情還是好奇,是被感動還是被擊中,這都是文學可以有的力量:文學的本質就是打動人、感染人、乃至觸動人性中最善美的一面,最後激發人的同理心,真正達到入情入心。

但對於餘秀華的詩歌,詩壇並不買帳:無論所謂知識分子詩壇還是所謂民間詩壇,無論是高校的正統評論家,還是所謂文壇大腕,都對餘秀華嗤之以鼻——他們的這種姿態企圖帶節奏,結果是連在精神病院養老的老詩人食指也被慫恿著,跳出來批判餘秀華:用一套他們那年代的語言方式。

詩壇的姿態也曾經帶起來節奏,也曾經掀起網絡暴力:把餘秀華發表在網絡上的遊戲之作挖出來,顯示她的「低俗」;把患有腦癱症的殘疾人稱為「腦殘詩人」;甚至她的名句「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也被拿出來做各種惡俗的戲仿……這種網絡暴力,施加到一個殘疾的農村婦女身上,是很可悲的——但參與這場網絡暴力的人,並沒有這些憐憫心,他們哈哈大笑——做一個吃瓜群眾真的很快樂。

當然這場鬧劇最終結束了,餘秀華的詩歌最終廣為人知,餘秀華的詩集市場熱銷,餘秀華甚至成為一個勵志教材:這堪稱是弱者的最後勝利原因有三:一則是多數讀者依然保持一份基本的憐憫心和同情心;二則,大多數人都有藝術的直覺,什麼是好的,什麼壞的,他們有基本的判別;三則,餘秀華有一種近乎堅強無畏的精神氣質,這既能打動人,也讓她擁有戰鬥的勇氣和力量。

對女作家方=方的網絡暴力我就不說了:一個文學的問題,被新聞「跨界」之後,結果怎樣演變成了網絡暴力。

被網絡暴力的文學,絕對不是文學的福音,而是文學的災難。

比如賈淺淺的詩歌,當然可以爭議;賈淺淺的文學水平,當然也可以探討——但文學的評價歸文學,社會的批判歸社會。探討文學圈、學術界的各種利益牽連,可以交給新聞界去追尋真相;但對文學的探討,則應該關注於文學本身。

來自澎湃新聞

正如某些新聞媒體所言:評判賈淺淺的詩歌或者文學水平並不難,這只需要文學圈出來走一走。

但若文學圈放棄了自己的話語權,把這份評判的權力交給新聞來「跨界」,那結果必然是一次鬧哄哄的群體娛樂,甚至是可怕的網絡暴力。

這樣的惡果已然產生:始作俑者舉出賈淺淺的寥寥幾首詩,要來證明她的詩歌「髒亂差」,從文學評論角度,這顯然是不嚴謹的也是不負責任的:確切地說,任何文學作品,都經不起這樣的斷章取義的「亂燉」——

文學作品能不能出現「屎尿屁」「褲襠裡的東西」?當然可以,從魯迅的作品到毛主席的詩詞,從但丁的詩歌到卡夫卡的小說,也肯定都寫過——如果因為這些詞觸及了大家的「潔癖」,並因此判定這種文學是差的、是壞的,這近乎於一種野蠻和不講道理,更不用說文學批評了。這種節奏帶的很可怕,它忽略了基本的文學常識:讓觀眾用一種最膚淺的文字直觀感替代了對文學作品的整體感受。

女作家能不能寫家庭生活?當然可以,帶孩子下廚打掃衛生,家長裡短吃喝拉撒,都可以,沒有誰規定這些不可以成為文學素材——如果因為賈淺淺寫了一些家長裡短的小事,小情景,可笑的場景,生活化的細節,就批評她瑣屑、甚至無聊,那不是作家無聊,是這節奏帶得很無聊——女作家伍爾芙寫了一部《牆上的斑點》——看這名字就知道,它就是一個人盯著牆上一隻蒼蠅發呆的記錄。這不可以嗎?當然可以,它成了經典作品。文學可以把任何東西拿來做為素材;畫家當然也可以畫一堆爛土豆,沒有人說他不高雅不高貴。

對於一個作家的作品評價,應該基於文學本身——這當然需要嚴肅的文學批評。文學當然也允許娛樂,但文學批評的娛樂化則很容易演變成網絡狂歡,直到變成網絡暴力。

當然,這種網絡狂歡因何而起,眾所周知:因為某些圈子放棄了他們的話語權,或者說,他們無所謂。既然你們不願意做,那新聞就來做,結果文學被新聞跨界新聞被網絡狂歡,最後必然是文學被網絡暴力

在今天,還有嚴肅的文學批評嗎?如果沒有,那文學將會迎接一次又一次的網絡狂歡乃至網絡暴力。想起來,這可真是時代不能承受之輕啊!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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