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謇[jiǎn](1853年7月1日-1926年8月24日),字季直,號嗇庵。祖籍江蘇常熟,生於江蘇通州海門長樂鎮(今江蘇省南通市海門市常樂鎮)。光緒二十年(1894年)狀元,中國近代實業家、政治家、教育家、書法家、收藏家。
張謇
一波三折狀元路
張謇祖籍江蘇常熟,元末遷至江北,世代業農。到了清乾隆年間,張謇高祖張元臣攜子張文奎等遷至金沙東郊的瞿家園。張文奎第三子張朝彥因被騙入賭場而輸光家產,流落到金沙鎮,被在金沙場開瓷器店兼賣雜貨的吳聖揆招贅為婿,生子張彭年。嘉慶中葉,張朝彥攜妻兒家小遷往西亭鎮,而嶽父母吳聖揆夫婦則遷到海門常樂經商兼務農。不久以後,張彭年奉父命離開西亭,僑寓海門常樂鎮,以孝奉母家,照顧外祖母殷氏。
張彭年(1818年—1894年10月15日),字潤之,受傳統的道德文化影響較深,一次,他不經意間拾到一筆巨款,但並沒有動心,而是在原地堅持等了幾個時辰,直到把巨款還給了失主,這件事對張家兄弟影響很大。張彭年共育有五子,老大張譽及老五張警為原配葛氏夫人所生,老五早夭。老二張謩、老三張詧(chá)、老四張謇為二房金氏夫人所生。老三、老四關係最為密切,張詧後來還奉母命退學以供養老四讀書。
張謇自幼聰慧,但由於祖上三代沒人獲得過功名,是所謂「冷籍」(地方陋習:「冷籍不得入仕」)。無奈之下,張謇15歲時,由老師宋琛安排,冒充如皋縣張家子嗣報名獲得學籍。隨後,16歲的張謇考中秀才。但在後來的日子裡,張家以此要挾,不斷向張謇家敲詐錢財,使原本殷實之家變得負債纍纍,甚至他們還把張謇軟禁在學宮居仁齋裡。此時,張謇果斷選擇向官方「自首」,要求取消自己的秀才功名,讓他回原籍南通。當時的通州知州孫雲錦出面為他調解,張謇同科秀才如皋顧延卿更為他四處打點奔波,海門學院和禮部也都認為張謇是個人才,到張謇20歲時,此案終於告終,禮部同意張謇重填履歷,撤銷控案,恢復通州原籍。後來張謇為此寫了一副對聯:「半世仇人張世德,一生知己顧延卿」。
張謇十分珍惜來之不易的讀書機會,22歲惜陰、鐘山兩院取第一,先任江寧發審局孫雲錦秘書;24歲歲試第一名,又入淮軍吳長慶府為軍幕,與袁世凱共事,期間曾隨軍到朝鮮平定叛亂,出力頗多,受到「清流」南派首領潘祖蔭(詳情參閱:【收藏大家】潘祖蔭:「神眼」鑑文物)、翁同龢(詳情參閱:大收藏家410期:翁同龢,兩朝帝師、六世收藏)等的賞識。
光緒十一年(1885年),因孫雲錦出任江寧府尹,子弟依例迴避,張謇轉赴北京參加順天鄉試,被錄取為第二名,時稱「南元」。但是從1885年到1894年,整整十年中間,張謇一次又一次參加會試,結果都是名落孫山。原因非常滑稽:當時翁同龢、潘祖蔭等「清流」黨人對張謇著力延攬,在禮部會試中暗中識別他的卷子,結果卻連著三次誤認了別人的卷子,將他人取中卻將張謇貶黜。潘祖蔭為此氣憤不已,甚至拒絕接受中選者的拜見。
光緒二十年(1894),張詧受江西巡撫委任為慈禧太后六十壽辰慶典隨員上京,得悉增設甲午恩科會試,立即告知父親力主讓弟弟再考。張謇在哥哥苦勸力促下,才決定「試具雜借之友」再最後一搏,結果被取中第六十名貢士。三月禮部複試時中了一等第十一名,翁同龢將他改為第十名。四月殿試時,翁同龢命收卷官坐著等張謇交卷,然後直接送到自己手裡,匆匆評閱之後,便勸說其他閱卷大臣把張謇的卷子定為第一,並特地向光緒介紹說:&34;於是張謇在41歲的時候,終於得中一甲一名狀元。
張謇行楷五言聯 南通博物苑藏
為共和一手託南北
張謇高中狀元後,被授以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官職。他很快就成為「清流」的佼佼者,是「翁門」弟子中的決策人物,以主戰著稱,曾單獨上書參劾李鴻章。然而正在主戰主和兩派鬥爭激烈之際,張謇因父喪循例回籍守制。
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閏三月,張謇丁憂期滿,按照慣例回京到翰林院銷假。此時帝後兩黨激戰方酣,不久翁同龢被慈禧罷官。7月21日,張謇也藉故請假南歸。
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八國聯軍攻陷北京,劉坤一、張之洞倡導「東南互保」,張謇是暗中牽線人之一。
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張謇與湯壽潛、鄭孝胥等發起成立了預備立憲公會。宣統元年(1909年)10月14日,張謇被公推為江蘇諮議局議長,隨即開始醞釀奏請朝廷速開國會。兩個月後,在張謇的倡導下,一個由十六省代表組成的國會請願團向北京進發。宣統二年(1910年)1月,請願團抵京,發起國會請願活動。但此事自然是沒有結果的。
民國元年(1912年)2月12日,清帝退位(傳言張謇起草了退位詔書,不實)。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張謇任實業總長 ;同年,改任北洋政府農商總長兼全國水利總長。民國4年(1915年),袁世凱接受日本提出的「二十一條」的第一至四條號要求,張謇憤然辭職,在袁世凱復闢稱帝之前徹底與袁世凱斬斷了聯繫。此後,張謇絕意政壇,一心實業救國。
明 張翀設色「明皇辛蜀圖」摺扇面 南通博物苑藏
棄政從商,實業救國
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初,署理兩江總督張之洞奏派張謇舉辦通海團練,以防禦日本海軍隨時可能對長江下遊的侵犯,但由於甲午戰爭落敗,此事半途而廢;3月,張之洞向朝廷請示,委派張謇在通州興辦紗廠,張謇慨然應允。
大生紗廠最初定位為商辦,由張謇出面在民間集資。張謇召集到的股東三位來自通州,三位來自上海,但股東之間幾度分合,股金遲遲不能到位。張謇只好向官方求助。此時張之洞早已調任湖廣總督。張謇通過新任兩江總督劉坤一,將4萬多錠舊官機折價50萬兩入股,大生的性質相應改成官商合辦。後來盛宣懷分走一半官機,但是25萬兩的商股還是遲遲募集不全。張謇四處籌資,處處碰壁,甚至沒有旅費回通州。無奈間,張謇只得在報紙上刊登廣告,賣字三天以賺取旅費。狀元經商,狼狽至此,那些市儈油滑的小人官吏便對他冷嘲熱諷。
光緒二十五年(1899)4月,擁有2.04萬紗錠的大生紗廠建成投產。開車試生產時,運營資金僅有數萬兩,甚至沒有資金購買棉花當原料。張謇情急之下以每月1.2分的高利向錢莊借貸。向股東告急,無人響應;而打算將廠房出租卻又遭到惡意殺價。在走投無路之際,張謇接受商董沈敬夫的建議,破釜沉舟,全面投產,用棉紗的收入來購買棉花,維持運轉。幸而隨後幾個月裡,棉紗的行情看好,紗廠的資金不斷擴展,不但使工廠得以正常生產,而且還略有結餘。大生紗廠終於生存了下來。投產後的第二年,大生紗廠得純利5萬兩;第三年得純利10萬兩;到1908年累計純利達到190多萬兩。
張謇創建的棉紗廠
張謇在大生紗廠賺得豐厚利潤之後,躊躇滿志,從光緒二十五年到宣統三年(1899年—1911年),以通州為基地,以棉紡業為中心,又興辦了一系列輔助企業,共34個,總投資900多萬元。張謇的實業,形成了一個相當完整的經濟體系,具有強烈的民族性,中國的麵粉、玻璃等產業從此開始起步。為了「養民」,在蘇北沿海各縣,張謇還先後創辦了20個鹽墾公司,資本估計達到1600多萬元,圍地413萬多畝,已墾地98萬畝,年產棉11.6萬餘擔。工農業加在一起,形成一個龐大的大生民族資本集團,資產總額大約3300多萬元。大生系在全盛的時候,人稱「南通是中國著名的實業模範區,張氏也是中國第一個實業大王」。
民國11年(1922年),棉紡織業發生危機,這導致張謇的事業全面崩盤。在這個過程中,民國政府沒有為他提供什麼有價值的幫助。與之相比,日本在20年代初也發生過一次經濟恐慌,但日本政府採取了大規模的緊急救濟措施。因此,在隨後的中日紗廠競爭中,大生被迅速拖垮,1925年被債權人接管。
民國15年(1926年)8月24日,張謇在南通病逝,享年73歲。
南通大學內張謇雕塑
張謇的個人收藏
張謇是舉世聞名的大實業家、大教育家等等,其豐功偉業數不勝數,在中國歷史上獨佔數個第一,其個人書法也非常知名,此外,他還是收藏大家,而且是中國第一個公共博物館的創始人。
張謇對收藏是出自內心的愛好,又有很深的造詣,藏品中不乏傳世精品,如明代劉世儒的《萬斛清香圖》、張翀《鍾馗移居圖》、周璕的《飛錫圖》、李鱓的《五松圖》等都屬上乘。特別是對南通及江蘇地區名家作品廣為收藏,佔藏品總數過半,舉凡南通明清時期名家作品應有盡有,一些流傳極少的作品也因他的收藏而得以保存。如顧驄的《竹石圖》、包壯行的《墨梅屏》、江鼎的《蘭竹冊》等。這些藏品充分體現了先生的桑梓之情,具有濃厚的地方特色,也為後人留下了寶貴的文化財富,達到了「以物傳人」的目的。
張謇參與處理朝鮮兵變凱旋後,在登州一度「無日不困於酒食」,並得趙孟瞓書《赤壁賦》字、仇英畫四條屏、董其昌的山水畫、王鐸所臨王蒙的字、劉墉題畢沅《靈巖讀書圖》詩、奚岡的畫,可謂一豐收。
1910年,南洋勸業會在南京舉辦,張謇擔任大會審查長,對大會的展品十分熟悉,大會閉幕後,便購置了大量展品;
張謇所用硯,為大書家、大篆刻家鄧石如舊物,為好友湯尊三所贈。據張謇稱,其「初不甚寶之,棄之敗簏中,與諸硯伍,偶見其旁有眼,黃且潤,旁有紫暈,異之,撫視且旁刊『石如』二字,急取水濯浸之,字畫益明,觀其筆勢生勁,與山人草書無少異,則為山人物似無可疑」。
子玉款四十九檔算盤 南通博物苑藏
張謇的特色收藏,為宋元明清人所畫鍾馗像70餘軸,以藉助鍾馗求捉盡人世間各種形式之鬼。
張謇鎮室之寶,看來是南宋四家之一劉松年的《百壽圖卷》。此卷曾藏定王府邸,後歸恭王府,辛亥革命後散落民間,張謇於民國元年六月以百金得之,跋稱「一時勢力,寧有如二邸之盛者。聚則終散,世之常理」。
當然,論近代書畫收藏大家,論專業規模,張謇都算不上頭牌。但若論主題性收藏,他卻是獨樹一幟者——他專收觀音像近百餘件,並編輯《歷朝名畫觀音寶相》行世。他還在南通建觀音院以庋藏展示、布道弘法。這樣的舉止既有弘揚佛法的社會世俗的需求,又有集聚歷代繪畫名作的藝術效果。是佛家的慶典;又是收藏界難得的輝煌記錄。在當時的藝術收藏界,這樣的記錄不但是原創性的無與倫比的,即使在張謇身後,也是絕無僅有、罕有來者的。
據記錄,張謇的觀音畫收藏中,有唐吳道子(傳),宋賈師古、牧谿,元錢選、趙孟頫、管道昇,明仇英、徐渭、丁雲鵬,清陳洪綬、張照、禹鼐、金農、羅聘、華喦、戴熙、江灝、王錫疇、竹禪上人,有絹本、紙本、金線描、血畫,還有聞名遐邇的沈壽繡品,旁涉玉雕、牙雕、竹木雕、石刻古董,《歷朝名畫觀音寶相》共收154件,序、跋皆倩大德高僧佛門弟子為之,足以見虔敬。
1958年張柔武女士捐贈,張謇舊藏。南通博物苑藏
中國第一個公共博物館
1903年,張謇參觀日本第五次國內勸業博覽會,深深感到學校、圖書館、博物館等公共文化設施在國家文明進步中佔據著極其重要的作用。張謇《上南皮相國請京師建設帝國博覽館議》《上學部請設博覽館議》為一代名文,是博物館學史上最早、最重要的文獻。張謇提議在北京利用皇家收藏開辦一個「帝室博物館」,但未獲重視,於是他從坐而論道轉為起而行之,成為中國博物館業的開創者和先行者。
1905年,張謇秉承「設為庠序學校以教,多識鳥獸草木之名」的理念,將建設中的通州師範學校公共植物園規建為「博物苑」,創建了中國第一個公共博物館,隸屬通州師範學校管理,張謇自為苑總理,孫鉞為苑主任。在博物苑藏品鑑定考訂的過程中,張謇邀請了在通的著名書家學者如陳師曾、諸宗元、宣子野、尤金鏞和金澤榮等參加工作。
南通博物苑舊照
張謇在創辦南通博物苑時,親自撰寫徵集文物啟事,開列了一大批「中外動植礦工之物、鄉裡金石、先輩文筆」的目錄,希望「收藏故家,出其所珍,與眾共守」,以便「留存往跡,啟發後來」。他在開列徵集文物目錄時就已說到「謇家所有,具已納入」。後來一面進行收藏,一面進行捐獻。連續不斷。他在一封家書中命兒子孝若將家藏「皮琱竹筆筒」贈送博物苑,並以「人個收藏難久遠」相告誡。據1914 年編印的《南通博物苑品目》中,書畫類登錄101 件,其中張謇本人捐贈的就有71 件。在給其子張孝若的信中曾寫過「葆初帶回之繡畫一軸,三希堂帖一箱,屬交博物苑」,叮囑其將三希堂帖等轉交博物苑。如今,收藏在南通博物苑的張謇時期藏品還有150件之多。
1912年,張謇與友人到北京天壇,當時正值滿清王朝滅亡不久,原先的建築還沒有來得及好好保護和維修,張謇從瓦礫中撿到兩塊比較完整的琉璃瓦當,瓦當上鐫刻著龍紋圖案,製作工藝精美,展示了皇權的威嚴,這兩件瓦當,也成為博物苑的重要文物。
1921年,張謇過69歲生日,海門友人贈送他一件無比精美的孔雀明王牙雕,他隨即轉贈給博物苑,「永寶存之」。
牙雕孔雀明王像
張謇還憑藉廣泛的社會交往和極高的社會地位,動員社會廣泛捐贈,在張謇的感召下,不少人解囊相助,他的好友、曾任兩江總督的大收藏家端方就先後捐贈文物70多件,包括青銅錞於、漢唐陶瓷、墓誌和古代碑刻拓片。
南通博物苑建成之初佔地35畝,藏品分天產、歷史、美術、教育四部,主要陳列於南館、北館等展館內,而大型文物標本則展示於室外。苑中廣植花草樹木,養殖珍禽鳥獸,與室內展品呼應,另有各種園林設施點綴其間,由此營造成一種高雅精緻而又輕鬆閒適的氛圍。
20世紀20年代,中國博物館的發展形成一個高潮,南通則立於潮頭,被公認為全國的模範,吸引了中外人士的關注,美國著名哲學家杜威、美國駐滬總領事鮑威爾和梁啓超、馬相伯、梅蘭等中國歷史文化大師都曾參訪過南通博物苑。
南通博物苑的創辦,揭開了中國博物館事業的序幕,在中國文化史上佔有極為重要的地位。中國博物館110周年紀念大會就在南通召開,文化部在紀念會主旨報告中說全國博物館界的同志都應該到南通博物苑來朝聖。
南通博物苑今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