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畫家張擇端可以說是北宋汴京城繁榮商品經濟最細緻的觀察者和記錄者。他堪比紀錄片的丹青巨作——《清明上河圖》,為我們呈現了一個最具煙火氣的北宋,讓我們對這個中國十二世紀最繁華的城市心生嚮往。他愛這片生活著的土地是深沉和厚重的,因而他的視角也是最獨特和完整的。今天我們就跟隨著這個最有話語權的「人體照相機」,從他的視角來一窺北宋與眾不同的市井氣象,感受一下汴京不可或缺的「地攤經濟」。
《清明上河圖》全景
相較於唐朝長安的「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的那種街衢寬闊、市坊分離、對稱統一的大氣恢宏。北宋的汴京城就顯得有些「雜亂無章」,城牆不再是高大挺直,街道也不再是秩序井然,斜街、斜巷隨處可見。滋養著汴京人的汴河斜穿過城郭,河裡百舸爭流。一架虹橋凌然屹立,溝通著南北。橋上、河兩岸貨物與人煙緊湊在一起,運轉著經濟,成為了這個城市自發形成的「地標」。繁華的街道人頭攢動,不同行業的人們都熱火朝天的從事著各種活動,隨處可見的商鋪、地攤從各個角度刺激著遊客們的消費欲望,讓他們在吵雜中享受著這種無拘無束的愜意,更在摩肩接踵中丈量著汴京的繁榮。「十二市之環城,囂然朝夕」的城市格局和氣象讓繁華而雜亂的汴京,衝破了一切華而不實的條條框框,官民雜居,坊市合一。從高處鳥瞰,衝上天的不再是莊嚴肅穆的磅礴大氣,而是那種幸福洋溢的人間煙火氣。汴京城真正的活了起來,成了一個為百姓而存在的「人間天堂」。
孫羊店門口的地攤
地攤經濟是人類最早形成的,也是最具生命力的商業活動。在坊市合一的汴京城,它更像是這座城市的血管,延伸到各個角落,把最接地氣的商品傳遞到每一個汴京人的手裡,讓他們享受著生活觸手可及的便利。與此同時,它也成汴京濃墨重彩商業畫卷中最不可或缺的「細枝末節」。下面我們就移步換景,從全景大視野轉換到微拍聚焦,置身汴梁的市井之中,跟隨張擇端「抓拍」這一幕幕「地攤經濟」的繁榮與別致。
飲子攤
地標虹橋人流如織的南岸邊有一個小攤,攤子的上方搭著一個簡易的涼棚,上面掛著「飲子」的幌子,涼棚下有兩位客人正在歇息,桌子上有著盛放飲子的容器,賣飲子的小販手裡握著杯子招呼著來來往往的遊人,身後還放著一個盛放飲子的大木桶。而這個小商販賣的「飲子」也就是類似我們今天喝的奶茶,這種飲品在當時通常採用香草、中藥、水果混合製成,具有極大的解渴和保健作用。同時口味眾多,還可以加冰。根據另一個北宋汴京「記者」孟元老《東京夢華錄》的記載,當時的香飲子中的「網紅款」就有「砂糖冰雪冷元子、生淹水木瓜、藥木瓜、砂糖綠豆甘草冰雪涼」等。同樣,這種小攤鋪也就是類似我們今天的流動飲品店。逛街逛累了,怎麼也得犒勞自己一杯「飲子」來趕走疲憊,讓自己迅速恢復體力來遊覽更多街道,購買更多琳琅滿目、稀奇古怪的商品。
花攤
北宋人對鮮花的熱愛,可以說是他們對生活品質高要求最別致的見證。他們每年春天都會舉辦盛大的「花朝節」,在仲春時節出門賞花更是成了一種生活習慣。但他們還不滿足僅僅在大自然中賞花,他們還要把花帶到自己的案頭、書房、帷帳之中,把花插進花瓶中,充當生活空間的點綴。而這種對花狂熱的追求更表現在宋人獨樹一幟的「簪花」時尚,不論男女老幼、不分身份貴賤,上至官家大夫,下到販夫走卒,都以「簪花」為時尚。把最嬌豔的鮮花插在頭上,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怎麼看都是這條街最靚的仔。而精明的小販怎麼會放過這個巨大的商機,這不孫羊正店門口正站著一位花農,吆喝著叫賣他新折枝的鮮花,吸引著一個個雍容華貴的婦人、青春靚麗的少女、俊郎星目的官人來用金錢換時尚,從而滿足他們不同的審美追求。而且我們千萬不能小看這種買花的路邊攤,他們雖然商品規模小,可是利潤極大。「其價甚高,婦人簇戴,多至七插,所直數十券,不過供一餉之娛耳」,這是周密在《乾淳歲時記》中關於宋人對六月時節茉莉花開時的狂熱追捧,而這種時尚勢必讓這種毫不起眼的小商販賺的盆滿缽滿。
宋人的「簪花」時尚
把視角從花攤這邊轉移,就被不遠處的兩個擺地攤的小商販不甘示弱的叫賣聲吸引,他們倆正在演繹著「同行是冤家」的經典畫面。再次拉移鏡頭,又看到一個孔武有力的後生在地上擺著一塊布,上面隨意的擺放著酒具、飯碗、瓶罐等器皿,而這些東西都是生活的必需品,果不其然吸引了四個不同身份的人正在認真挑選。而生活中怎能缺少水果這種補水美顏的營養品,這不前面一老一小兩個挑貨郎,坐著自己的地攤前,賣各種酸甜可口的時令水果。旁邊,又可看見兩個家禽販子在賣鴨子,他們倆人一個提著一桿秤,抓住鴨子的脖子稱重,另一個在向另一個客官收取鴨子錢。作為路邊攤的「釘子戶,「麻衣神相」怎能甘於寂寞,這不有五個人正專心致志地聽「半仙」胡謅八扯……
路邊卦攤
繁榮的汴京城在這些地攤小販的勾勒下變得多姿多彩、異彩紛呈。而這種美好的畫面下如果不進行必要的調控和引導,本來的「點睛之筆」也會成為「敗筆」,然後一步步汙損整個畫面的唯美。因而此時此刻我們必須開啟美顏鏡頭,來為美麗繁華的汴京城「修圖」。而這就需要我們北宋汴京城繁榮背後最大的「修圖師」——街道司出馬了。由於「地攤經濟」的繁榮和巨大利潤,勢必會導致很多人趨之若鶩,一個個北宋個體戶閃亮登場。而街道面積的有限,讓汴梁出現了佔道經營的現象,這種現象被稱之為「侵街」。這種蔓延滋長的現象曾經導致汴京城「坊無廣巷,市無通騎」的擁堵局面,極大的影響了汴梁市民的有序生活。鑑於這種情況,街道司用了「侵街房廊錢」和「表木」兩種「修圖筆」來規範攤販經營。
表木
顧名思義,「侵街房廊錢」就是朝廷通過對違法商販的一種罰款方式來遏制日趨嚴重的「侵街」行為。而「表木」就是樹立在街道旁的木桿,讓其充當「警戒線」的作用,規定在表木以內都屬於合法正當經營。如果一旦越界經營,就會受到街道司有關人員的各種管制和處罰。這兩種方式有力的促進了汴京商業活動的有序進行,極大的保證了汴京繁榮的長久性。
北宋的汴梁城為了老百姓的「肚子」,發展了促進商品流通的「地攤經濟」,同樣為了城市的「面子」又設立了街道司。一千多年前的北宋已經為我們今天的「地攤經濟」做好了示範,讓我們今天可以跟隨著政策的放開,延續這一脈相承的人間煙火氣。而我們可以想像當年的張擇端必定是被這種最撫凡人心的市井煙火氣所吸引,拋卻帝王將相、才子佳人、名山大川的創作題材。用腳步丈量汴京的每一個角落,用眼睛欣賞市井的每一處繁華,用心留意每一個人,從而在一千多年後讓我們透過《清明上河圖》聽到汴梁城的心跳,觸摸到它的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