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劇場一個星期的運營成本就得8800,一個月三萬多塊錢。相聲是平民演出,票價基本都維持在60元以下,想要盈利就得每場都坐到八成以上,但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從最多時的50多家,到如今只剩下21家,關於京城相聲小劇場的這組數字,近來成為曲藝界的一個熱門話題。這組數字是否屬實?京城相聲小劇場,是否真的關的多開的少?果真如此,那為何出現關的多開的少的情形呢?北京青年報記者對此進行了調查。
相聲小劇場,是否關的多開的少?
嘻哈包袱鋪已從4家減為1家
2008年5月成立的高曉攀的嘻哈包袱鋪是京城相聲小劇場的代表。高曉攀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曾介紹,2012年時嘻哈包袱鋪全年流水超過6000萬元。公司有70多對演員,最多的時候,北京同時有4家劇場在演出,一周劇場演出有20多場。
如今,嘻哈包袱鋪正常營業的只有奧體中心劇場一家。今年一年,就先後關停鼓樓、西直門、安貞三個劇場,其中的安貞劇場還是嘻哈包袱鋪規模最大的旗艦店。北青報記者來到西直門廣茗閣劇場,看到劇場已經換了聚樂部的招牌,「來聚樂部聽巨樂的相聲」幾個大字依然嶄新。據周圍的住戶講,聚樂部的牌子在年初的時候就已經掛上了。至於安定路甲24號的安貞旗艦店,已在8月份換了主人,新開張的是創建剛兩年的相聲團體「樂活卉」。
嘻哈包袱鋪的遭遇並非個案。朝陽9劇場梨園劇場位於朝陽文化館內,在此駐場演出的樂豐齋成立於2008年,運營4年後關閉。隨後,樂豐齋班主程磊的師弟楊潔在這裡開了「沒六兒江湖」相聲俱樂部。一年以後,因為入不敷出經濟壓力大,「沒六兒江湖」也消失在觀眾的視線中。今年三四月間,李金鬥的入室弟子李寬所辦的寬和茶園接手此劇場。昨日,北青報記者致電朝陽文化館得知,寬和茶園剛剛在8月底撤銷了這家分店。
此外,根據北青報記者統計,已經關張的相聲小劇場,至少還有北京相聲會堂、百姓相聲會等。如此看來,正如業內人士所說,相聲小劇場進入洗牌期,最近這一兩年,將是一個大浪淘沙的階段。
京城相聲小劇場沒有一家是盈利的
樂豐齋班主程磊用算帳的方式,講述了小劇場的壓力與艱辛。他說,「就目前來說,小劇場演出的場租是每場1500-2000元,一周按兩場演出算,場租就得4000塊錢。演員的勞務費大概是每個人200塊錢,一場12個演員勞務費就得2400,一周兩場就是4800。這樣,一個小劇場一個星期的運營成本就得8800,一個月三萬多塊錢。相聲是平民演出,票價基本都維持在60元以下,想要盈利就得每場都坐到八成以上,但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北京所有的小劇場在成立之初,都是屬於賠錢狀態,班主都得自己往裡貼錢。入不敷出的時間一長,小劇場自然就堅持不下去,只能關閉了。『沒六兒江湖』關停就是因為經濟壓力太大。天氣不好的時候一場就有幾個觀眾,最後也只能關閉了。」程磊進一步強調,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小劇場靠日常演出掙到錢。沒有一定的物質基礎,相聲小劇場根本維持不下去。
廣笑堂相聲俱樂部經理劉民坦承,廣笑堂目前的經營效果並不佳,「每個月運營成本在1.2萬元左右,場租由於採取了與房東分成的模式所以忽略不計。現階段主要的盈利點來自茶水消費,收入情況一般。」
相聲小劇場經營難,星夜相聲館的演員郭天翼也深表贊同。他說,「演員想要靠小劇場發家致富,指著小劇場盈利是不現實的。我們現在一個星期固定安排三場演出,票價基本都在50元以下,觀眾上座平均在六七成左右,演員的收益確實是比較微薄的。」
郭天翼介紹,現有的20多家小劇場,名聲比較響亮的不到一半,但這一半佔據了大部分的觀眾群。即便這樣,德雲社、嘻哈包袱鋪等劇場也不能保證場場都賣得好。而成立不久或者沒什麼名氣的小劇場更是艱難維持。「聚樂部」的工作人員稱,不好的時候,能容納兩百人的場子只有一二十人。
就是德雲社創始人郭德綱,也在採訪中說,「一個小劇團,如果一周演一場,連二十張票都賣不了,你還能堅持嗎?德雲社300多個演員,6個劇場加上外地的,天天演,有時候都覺得吃力。所以演出市場不好混。」
相聲小劇場,為何關的多開的少?
演員流失 內部出現矛盾
嘻哈包袱鋪今年一年關了3家店。北青報記者就這一問題採訪高曉攀時,經紀人筱雅表示高曉攀目前不想回應此類問題。放棄西直門、安貞等場地,主要還是租金的問題,目前嘻哈包袱鋪也在積極地尋找場地。今年,嘻哈包袱鋪有30多位演員集體出走,面對演員流失,筱雅坦言演員確實不好管理,因為場地減少,演員出場次數減少,收入相應減少。收入少了,肯定會出現問題。
鳴樂匯創始人李鳴宇坦承演員流失確實是一個普遍的問題,利益分配不均,演員心生不滿,團隊內部分裂是很多小劇場都面臨的問題。對此,李鳴宇表示,自己不會過多地去限制,攔也攔不住。
盲目擴張 市場注水嚴重
前兩年,相聲小劇場不計後果地迅速擴張,演員馬不停蹄地趕場都給整個市場帶來了負面效應。李鳴宇坦言,「前兩年相聲都陷入了畸形的發展,不比誰的節目質量高,就比誰的劇場多,誰的演員多。有些劇場開到第三個月就開新場子,到了第五個月就關門了。相聲不比電影,膠片放到哪個電影院都能演,觀眾都能看。即使再好的劇場,再好的演員,都無法保證每一場的效果都好。」郭天翼也說,「一個演員一晚上最多趕兩場演出就夠了,再多了演員就會疲憊。一個段子這邊講過了再去那邊講,觀眾一聽就能聽出來。這場觀眾看著沒意思,下一場觀眾就不會再來了。」
原創缺乏 作品質量欠佳
郭天翼指出,「很多小劇場的演出質量近兩年一直在滑坡。有的演員,為了演出臨時湊一段相聲,講完就拋到腦後,沒什麼意思。」
程磊表示,在北京能把相聲說好的演員就二十幾個,為了保證節目質量,小劇場大都邀請這些演員助陣。演員是有限的,段子也是有限的。觀眾很容易就聽膩了。有觀眾評價,「有些段子要麼聽過,要麼就是網絡段子拼的。演員雖然賣力,但效果一般,演到一半就陸續有人走了。有些相聲太長了,聽得我都快睡著了。」
郭德綱的成功也讓很多人覺得相聲能掙錢,加上相聲門檻低,很多沒受過傳統訓練的票友半路出家,進了這行。程磊說,「相聲其實是個殘酷的行業,能火的沒幾個,而這種火還是建立在深厚的功底之上的。一些人把相聲看得太簡單了,很多人還不知道相聲怎麼回事兒呢就穿上長褂說相聲,靠說各種沒有底線的包袱來取悅觀眾。這種表演,觀眾怎麼可能買帳?當年開樂豐齋,我也胡說八道,後來我越說越覺得不對,越覺得自己不會說相聲了。於是,我就關了樂豐齋重新拜師學藝,跟劉洪沂老師學相聲,真正去了解這門藝術。」
相聲小劇場,如何應對關的多開的少?
靠商演補貼
在一片關門聲中,鳴樂匯最近卻表示將在順義開其在北京的第三家分店,這也是他們在全國的第六個分場。鳴樂匯創辦人李鳴宇表示,攏住演員主要還是靠商演和電視宣傳。商業演出是小劇場團隊收益的主要來源。據李鳴宇介紹,鳴樂匯在上海人民大舞臺、張家口工人文化宮都有演出。此外,鳴樂匯與電視臺也建立了良好的關係,會定期安排演員去錄像、上比賽,有了一定的名氣,收入自然水漲船高。另據了解,像星夜相聲會館、嘻哈包袱鋪都會經常去天津、上海、臺灣、澳門甚至去國外演出。這些商業演出,帶來的收益是比較可觀的。
抓原創作品
鳴樂匯在成立的頭三年,投入了大量的資金在劇本的創作上。如今鳴樂匯已經建立了民間運營團隊中數一數二的作者團隊。李鳴宇介紹,這幾年鳴樂匯已經有兩百多段新作品,翻新傳統作品一百多段。他說,作品是最根本的,沒有吸引人的作品,宣傳再好,票價再低都是空談。
盼政府支持
儘管目前小劇場收益有限,嘻哈包袱鋪、鳴樂匯、星夜相聲會館這幫年輕的演員們都表示絕對不會放棄小劇場。程磊說,「北京所有相聲小劇場的班主都是相聲演員,他們之所以咬牙堅持,首先是源於對相聲這門藝術的熱愛。另外,小劇場還是一個推廣演員的平臺,演員們靠小劇場收穫的主要是名氣。」
郭天翼認為,雖然目前市場飽和了,可是小劇場發展仍然是可觀的,可觀不是在它的經濟效益上,而主要體現在讓更多年輕人加入這個行業,讓更多年輕的觀眾喜歡上這門藝術,「我們的市場是有限的,但觀眾是流動的。」
程磊說,「目前的民營相聲小劇場基本全靠自己維持,盈虧自負。我們希望小劇場也能像一些大的京劇、戲劇團體那樣,更多得到政府有關部門的扶持。至於扶持方式,可以多種多樣。」郭天翼就介紹:「星夜相聲會館位於崇文門文化館的劇場就是政府免費提供的,不收取任何的租金。我們確實沾了政府很大光。」
文/實習記者 尚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