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篤之拉片《陽光普照》《大佛普拉斯》,傳授你聲音的秘訣

2021-02-12 影視工業網

這是中國聲音製作者社群為您帶來的乾貨分享,歡迎點擊閱讀原文加入中國聲音製作者社群,暢享更多直播、大咖講座。



幾乎已成為臺灣電影「聲音」代名詞的杜篤之,以《血觀音》、《陽光普照》《大佛普拉斯》等電影為例,且聽看不見的聲音如何梳理電影線條,成為傳遞意念的符號。


更詳舉了在拍攝與後期製作不同階段中,錄音師該注意哪些看似基本卻總是卻被忽略的重要觀念,為創作者節省更多時間與成本,使藝術創作更增自由度,讓聲音不只是聲音。


如果你想觀看更多關於聲音的幕後,歡迎加入中國聲音製作者社群。


識別二維碼,可免費索取學習資料


粹煉真實,形塑聲音的自然呼吸

講者:杜篤之

文字記錄:朱卿鋒

本文經金馬影展執行委員會授權發布

我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發現電影裡的聲音,電影裡的真實,都不是真的真實,都是電影裡面的,它跟真實生活是兩回事。電影裡我們做出來的真實感,大家說這是寫實片,但對我來說,這些聲音都是經過編輯、篩選、過濾,經過思考以後,是我想要給大家聽的聲音,包括背景環境聲,觀眾覺得這些聲音應該在那裡,那是真的,但其實這些真的,都是被我過濾、挑選過的聲音。這些聲音有戲劇感、電影感,這些聲音被組合起來,才能在電影裡呈現或被聽到,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促成這件事情。

 

因為有這個想法,所以我們對現場錄音的方式也有些改變,現場錄音不再是錄到真實的東西,而是要拆解。這個鏡頭拍攝的時候,我們怎麼把裡面的元素拆解並收錄下來,因為通過拆解,可以得到更多素材,將來在後期製作時可以再重新組合。因為拆解的好,所以過程中有些聲音可以拿掉,有些聲音則留下來,只剩下我們想要的,缺的再另外去補,如此就能控制好一場戲的聲音,是我們想要也合乎我們設計的目的。通過拆解跟組合,才能完成電影的聲音,而這些聲音組合好之後,會是一個聽起來舒服,合乎劇情,有戲劇感的聲音,這才是電影該呈現給觀眾的狀態。

 

這也不是我剛開始就發現的,是到後來才慢慢轉變,慢慢實驗或是看很多電影,自己做很多片子的經驗,才累積出來的,到現在我大概做每一部電影,或是看每場戲的時候,我都會把這套東西放在腦裡,我再用這個角度去找出還有什麼事情可以做,或是改變什麼可以做得更有戲劇感,更像電影。

 


第一個我想放的是《血觀音》片頭,這個片段鏡頭在拍攝的時候,其實背景聲都是不一樣的,是因為劇情需要才把背景聲換掉,做成我們想要的東西,那想要什麼呢?這牽扯到錄音室的資料有沒有?或者你有很多資料以後,你能想到的選擇就會多很多。這個片段一開始就有很多信息,政府要徵收土地投資、貴婦的家世背景,這些東西如果你要說清楚不容易,要花時間,但如果能先用聲音的符號來解釋的話,就能很快認同這些角色。

在場景中,我放了飛機飛過的聲音,其實在都市不會聽見飛機聲,所以這是旁邊有個機場,它有了一個居住背景,到了屋子裡我又放入了南管(樂器),很少人會聽南管,因為有南管可以了解這戶人家的生活品味,對角色也多了些想像,這些都是我們拿到現場聲音以後,把那些不想要的聲音拿掉,才有空間在不吵雜的情況下,把這些元素跟符號放進去,它才能組合成聽起來是乾淨的,聲音的符號是清楚的。

另外這個片段中還有一個小動作,就是有一段OS對白,因為妹妹偷看姐姐,姐姐怕被妹妹講出來,所以講話的節奏變成是很重要的設計,原本的節奏是1、2、3,我在2跟3之間停一拍,大家就想她會不會講出來,形成一個張力之後,才鬆口氣知道沒事,因為它沒有對嘴的問題,我們可以有個機會改變節奏,可以讓這個事情更有戲劇張力,這些東西是我們不停尋找,了解劇情、了解每個演員的個性,你可以做這些轉變來增加戲劇的張力。

還有一件事情,當很多聲音同時在發生時,我們要找出視覺的焦點,假設一個前景跟背景都在講話,你想要背景的清楚,就要把前景的模糊掉,就像你想要一件事清楚,其他事情就需要模糊掉,維持一個線索,讓觀眾可以跟著聲音線索,尋找電影的焦點。聲音其實常常扮演這個角色,當七嘴八舌、人越混亂的時候,越需要整理聲音的路徑,可以通過聲音的位置、空間感、清楚度來設計,如果兩個聲音同時在講話,其中一個聲音調的比較遠,另一個比較近,通常我們會比較聽得到近的聲音,遠的就模糊了,那個印象還是在,但它不會在最前面,可能在第二層或更遠的地方,這些細節可以通過空間感、聲音剪接跟混錄的技巧達成。

因為這些聲音,我們可以閱讀到這個家是什麼狀態,剛剛看到姐姐跟兩個男子,我把那個話移動了一下,就產生了一些張力跟空間,這些是我們做聲音的人要去尋找的,你要去找還有什麼事情可以讓它更豐富,包括像是雜誌,推雜誌是沒有聲音的,為了這個鏡頭能讓觀眾記得,所以我們特別做了一些聲音讓雜誌推出來。

後來接電話時,另一邊也還在講事情,但我們把事情模糊掉,接電話就會清楚,再回去原來的對話也可以接得上。這些東西就是我們通過混錄來製作空間感跟張力,聲音乾淨,該有的東西都會被聽到,你就能得到一個高品質的觀賞經驗,如果不是這樣,現場可能會有很多雜音。如果你想把飛機聲加大,對白就不清楚了,整體就變得吵雜混亂,所以要有方法跟步驟,比方說剛開始可能先聽到飛機,後來聽到南管,南管聽到了也不重要了,再聽一次飛機,這些東西不用講,累積起來會對這個地方產生一些印象,有一個模型出來,這些都是通過聲音傳遞的,如果是靠文字就是比較複雜的說明,聲音可以打破這些,造成印象,這是電影裡的聲音。

有些人問創作跟寫實之間的比例,以這個觀點來看,寫實是創作出來的,不是因為它是寫實的,這個寫實是被創作出來的,但做這件事要小心,它有個規範,不可以天馬行空往裡面放東西,你要讓人平穩地被接受,不是有太多波動,勉強反而會讓人出戲,這些要小心翼翼。

我做電影時有很多導演會提出很多想法,我很佩服一個導演能成為導演,是因為他在這個故事裡大部分都是兩年以上,有的甚至十年都沉浸在故事裡面,他呈現出電影時自然會有一堆想法,但很多時候會脫離現實,因為他有某種主觀或已經太過習慣,所以想要找更多新的刺激,但他習慣的東西有時候觀眾還沒跟上,會離觀眾有個距離,導致導演想傳遞的跟觀眾接收的結果並不相同。有時我會站在一個比較客觀分析的角度,解釋給導演聽:如果我們做成這樣,會不會被誤以為是另一件事情?這個不算唱反調,算是經驗的分享,但他如果很堅持,我就要想辦法在最高的接受度下,把東西做出來,這是我溝通的方法。


 

我們來講Foley(擬音),很多人對音效Foley有一種期待或想像。Foley分成很多種,有一種是製造動作發出來的聲音,比如說走路,我對擬音有一定的期待跟需要,主要是因為現場錄音時,不見得所有細節都能錄到你想要的比例、音量跟乾淨度,所以為了滿足某些創造出來的場景聲音或狀態,我們需要把原本聲音拿掉再重新製造,才更容易掌握。

還有一種狀況是現場的某些道具是假的,所以需要Foley重做,聽起來像真的東西,或可能道具不是假的,但你想改變它,舉個例子是《大佛普拉斯》的佛像,拍攝的時候佛像是塑膠材質,但如果我們用了塑膠聲,這個電影的好看度會差一些,所以我們就決定把它做成銅的聲音。困難度來了,這麼大一個東西,我怎麼做出一個銅像的感覺?它有一定的厚度體積,也不能用音效資料庫現有的素材,因為它有很多表情,比如像是頭像沒吊好,掉下來讓旁人震聾的聲音,最後肚子裡發出的聲音更難,更沒辦法用音效剪接來製造出敲打的聲音,那是一個人躺了好幾天,在裡面醒了就敲擊求教,而且聽起來不是一個自然發出來的聲音,所以在設計的時候,就想應該怎麼做才能有這樣重的質感。


我找了兩個鐵的汽油桶,拿到錄音室裡面敲桶子,找兩、三個是因為每個桶的聲音不同,都敲敲看看那個適合。因為桶比較小、鐵比較薄,空間感是比較小的,我的方法是把敲的聲音質感放慢速,波長就變長,回音變久了,以我們的生活經驗來說,它就會感覺比較大,聲音低沉就感覺較厚重,我們聽起來肚子有多大,完全要看回音有多長。慢慢找到這個速率以後,問題來了,我們不能用慢速去敲,因為放慢速後會變得太慢,所以我們反過來要敲得快一點,這樣聽起來節奏就剛好。因為是人敲的,所以會有一個心情,會有一種節奏跟表演的效果,不是用剪接做出一個死板的東西。因為後面要建立事件,所以前面就要先完成銅的印象,在第一次佛頭髮出聲音的時候,我們要表現出銅的重量,這一段就是用兩個汽油桶對撞,一個桶子掉進另一個汽油桶裡面,就像佛頭掉到佛身上,這個聲音主要是這樣做的。

佛像裡面的人的聲音,基本上因為她隔了一個銅,我們就做得比較模糊,裡面的回音要另外再加,加到跟在佛身裡的想像一樣。後來佛身被車載走,銅聲在動的聲音也需要用調速跟剪接來模擬,但到最後體育場念佛的那場戲,其實人很少,主要是用CG做出來的,所以要製造空間跟位置,後面的聲音慢慢沒有了,整個氣氛變得很詭異。導演拍了一些蠟燭,我們正好利用蠟燭製造一些音效,燭火被吹熄其實是沒有聲音的,但在電影裡需要,有時候聲音可以打破自然跟真實,創造出一些想像,甚至在特寫時什麼聲音都可以產生,我們就組合了奇怪不安的氣氛。

 

 

《大佛普拉斯》片尾上字幕前的黑片長度,當初是因為這段聲音完成了以後,我們決定要留多少畫面好讓聲音能表演完畢,這裡面的信息透露出有一個人在求教,氣若遊絲,不能靠剪接做出這樣的表情,真的需要靠表演。最後黑片的時間長度,也是在錄音室裡面,燈全關了,聲音都全部放出來了,一邊聽一邊決定歌曲何時進,最後字幕就做在這個點上面。

雖然是一堆人在念經,但我們可以跳出來看每個特寫時,聲音細微的變化,這些東西就會累積電影聲音的細節跟製作的質感,雖然小聲但還是聽得到一點點,這是有秩序的,不會混亂,看片的時候不會被幹擾。有些聲音弄得不好,像是很多雜音就會很乾擾,找不到主角是誰;弄得好,整部電影會很清楚,就像眼睛擦亮,看得很清楚。

 

我們最大的滿足感,就是當導演剪接完把聲音交給我們之後,第一次跟導演看片的過程,我們先把聲音都整理好,才跟導演開會,經過第一段過程,其實基本上已經拿掉現場不好的聲音,已經重組了,但還沒完成,因為很多東西需要討論,但線條已經清楚了。原來剪接時可能聽到很多雜音,經過對白剪接後,這些聲音清楚、有秩序了,導演通常會開始對這部片子有信心、有感覺,我們也通過第一輪的剪接才能進入第二輪,是因為第一輪要先拿掉我們不想要的,留下這些好的線索以後,才有多餘的注意力,去專注畫面之外還能再多放那些聲音,先拆解組合變成透明以後,才知道哪些顏色加上去會更好,我們的步驟是這樣。

 

《陽光普照》有一場戲是噴水肥,水肥車只能拍三十分鐘,拍的時候也都噴完了,不太可能再去單收噴水肥的聲音,基本上是沒有錄到這些聲音的,這個現場也很混亂,對白能錄好已經阿彌陀佛了。

我們把對白剪接好以後,聲音是乾淨清楚的,但接下來問題是要怎麼滿足水肥在地上噴,有輕有重、有小有大,還有噴到汽車上的效果。我們不太可能去找一個水喉噴這麼大的聲音,還不能是水,要有黏稠的感覺,後來用的方法是在錄音室放了一張鐵桌子,拿水管去噴地上,不小心會灑到鐵。因為需要調速,不太可能對動作,所以就先做這些表情,等剪接時去找這些表情再對動作,這些表情還要先歸類,比方說這是噴出去之後打到車身的,所以要有點鐵的聲音,我們就用打到桌椅噴到鐵皮的聲音;如果是打到地上的,就用噴到地上的聲音,這時地板還要有一定厚度的水。

也跟大佛一樣用了調速,小水管調慢速之後就變成大水管,調慢之後就變黏稠,用這個方式做效果。但是你要通過很好的收錄概念,就是要收到噴水掉到地上跟鐵板的聲音,再來你要有很好的Foley剪接技巧,你要把這些東西剪接到畫面的位置上,有時候要放左邊,或從左噴到右,之後再跟錄好的對白疊在一起,這樣可以形成我們看到的狀態跟效果。

 

如果這段水肥聲音沒有處理好,它不會變成事情的焦點,通過聲音剪接跟音效的強調,可以產生戲劇效果,這些東西其實是技巧,是我們想事情的方法手段,你碰到各種狀況時要有方法解決。

我記得是在《第四張畫》的片尾,最後鍾導要拍屋頂上有隻千足蟲在走路,應該怎麼做出千足蟲的聲音?沒有人聽過這個聲音,所以我們就想辦法要把它做出來,在Foley的錄音室裡,每天都會發生好玩的事情。我們先前接過一部紀錄片《追逐夏日的鳥》,是拍鳥在洗澡,劉燕明導演拍了臺灣各種鳥類怎麼洗澡,很有趣,有沙浴、水浴、淋水,那段時間就可以看到同事每個人拿著碗,裡面放水,拿根樹枝每天在玩這些東西,弄到了就用麥克風錄下來。基本上生態紀錄片的聲音都不太可能錄到,導演去南部打聽哪裡有鳥在洗澡,他就躲在水窟石層裡拍,能拍到就不錯了,不太可能還拿個麥克風去錄,尤其洗澡的地方可能在水邊,你當下錄到就是水的聲音,沒辦法錄到什麼細節表情,所以大部分生態的聲音都是後來製造的。我們怎麼可能拍到老虎追水牛時跑步的呼吸聲呢?這些東西都是看劇情需要再把它剪接進去,但它有一定的規範。

我們第一次做鳥類生態片,很懂鳥的劉導演,邀請了更懂鳥的鳥類學專家來看片,那個專家太厲害了,他有時候聽到一段,就會說這個鳥的聲音不會在山上,而是在海口才會有的鳥,我們真的沒有辦法聽得出來,後來導致我們公司在整理鳥類音效時,會標明這是在什麼地區、多少海拔的鳥,免得以後專家不在的話會放錯。

前陣子做了萬瑪才旦的《氣球》,藏族人很懂羊,片裡拍了很多羊,現場錄音師是單聲道,為了擴大音場我們就放了很多其他的羊聲,做了一些環繞,有天萬瑪才旦一聽,說這裡面有一隻是山羊,不是綿羊,他真的聽得出來某一個聲音是山羊,後來去看這個檔案的ID,的確是澎湖的羊,不是西藏的羊,所以做每個音效都要很小心,弄錯了會變成笑話,多虧這些導演跟厲害專家不停指導,所以在整理聲音資料時,描述就要很準確,才不會犯錯。

 

我們再來講一個東西,音效有時候可以製造一些氛圍,通過聲音的轉變,產生戲劇張力跟效果,我們來看《陽光普照》哥哥跳樓之前的戲。

這段時間我們想把氣氛做的特別寧靜,所有動作都很平穩,我們把所有雜音都削掉,再把想強調的細節用擬音做出來,因為覺得所有聲音都聽得這麼清楚有點怪怪的,製造一個等一下要發生的事情,鄰居來敲門的時,對白講得非常好,輕輕的、很小心翼翼。整個聲音的鋪陳,什麼時候聲音慢慢進來,什麼時候安靜,這些轉換都要有節奏,都是被控制的,這樣子我們在這段時間就隨著電影的劇情,一路被催眠帶過來。如果剛開始的風沒有了,變成洗澡,這整個轉變就沒有連貫。

剛開始的空鏡,我們有建立在補習班裡面,他一個人坐在那個地方,當時在做的時候也在想那個鏡頭應該是什麼聲音,鍾導提到外面有工地,我們就覺得這好像是一個方法,因為工地打樁可以有一點點騷動跟撞擊聲,好像打鼓,我們在這邊放了那個聲音之後,覺得氣氛不錯,所以我們又把那個感覺拿進來,它有點像心跳,像是自己內心的聲音。我們進入這個氣氛之後,再轉到洗澡,原本聲音慢慢沒有,洗澡的聲音慢慢進來,等到這聲音沒有的時候,我們已經進入他收東西的狀態,就變得很安靜,所有的細節都聽得很清楚,專心看這個人收東西、走路、不見。

接下來就是一個急促的門鈴聲,講「好像是你的小孩」,接著鏡頭就跳到屋頂,那個地方原本有環境聲,但是我們把環境聲拿掉,只看到遠遠的地方有人在動作,專注力不會被別的聲音幹擾,到了底下之後跳近景,聲音變清楚了,再聽到媽媽的哭聲,這一切都是這麼安靜地發生。我們不是維持所有的安靜,到後半段時才放入中庭可能會有的聲音,但那些聲音是我們選的,選了一個低音的震動慢慢進來,雖然有這些聲音,但不是破壞,而是強化一種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的狀態,所以電影裡的聲音是經過選擇、控制,各種考慮下,才鋪陳編輯進去的,這才是電影該有的聲音,雖然看起來是真實,但其實不是真實的。

這是在觀護所裡的會談室,會談室裡本來沒有什麼聲音,但還是得給它一點聲音,這只是解釋說在什麼地方我們都可以做這件事情,不是說一個寫實電影或文藝片就沒事做,其實我們一直在做事,只是不想讓別人知道,通過這些聲音我們其實也在控制觀眾,讓觀眾進入電影的細節。有一個嗚嗚嗚的聲音,沒有幹擾也不會吸引我們注意,當我們在聽對白時一直有個聲音在陪襯,如果沒有就少了這個陪襯,所以我們要找到一個聲音可以做這件事情,但它是有功能的,找聲音、做音效或背景音,其實都是有原因,有出發點跟目的。另外,在表演中間有時會有一長串的空檔,你可以趁這機會放一點聲音,解釋現在是什麼狀況。

這一段是某天爸爸回家,媽媽在睡午覺,當然節奏很慢,為了描寫一個安靜的下午,所以我們放了一個摩託車在樓下騎過去的聲音,因為安靜所以能聽到摩託車遠遠騎走的聲音,但這個聲音是遠的,而不是從麥克風旁邊過的,不是說錄一個清楚的摩託車就能拿來用,它就是要一個很遠的摩託車,你要先錄到一個乾淨的摩託車聲,音效庫裡得要有很多資料,支撐你把這些事情做出來,否則你在當下想到要一個安靜的摩託車,還要去找去等,說不定一下午都沒有了,所以資料庫的累積跟整理很重要,在關鍵的時候,才能有效率做出想要的效果。

這個家裡面的狀態通過摩託車聲可以知道,如果沒有那個摩託車,它就像是一個沒有聲音的世界,如果有一個摩託車聲,就可以點出那天的狀態,所有的安靜都是靠聲音來鋪陳描寫的,我們曾經有一個版本是放修理紗窗紗門的聲音,但後來覺得好像太聒噪了,我們就改成一臺摩託車騎過來,再過來是跳到洗車場,兇神惡煞要出現,所以洗車場的聲音是有個特別低頻,某種不安在籠罩著。這些都是通過音效來傳遞,我們也會因為這個聲音,被綁在一種觀影的狀態裡面,最後也很厲害,菜頭要找人第一個先找家人,這也是導演很巧妙的安排。

另外我還想說一下怎麼描述一個很吵雜的地方,吵有時候不是真的聲音很大,吵是靠比例、表情跟聲音的狀態來製造的,不是真的很大聲,吵雜如果真的很大聲,其實觀影經驗並不是太舒服,但如果可以巧妙運用聲音的表情來製造吵雜,就可以達到目的。有一段是阿和幫忙送完毒品,他逃離現場的戲,碰到下大雨,跑出來找不到朋友,在雨中大叫,這裡面的腳步是用Foley,雨聲是另外加上去的,如果是在5.1的環境底下,這是一個非常surround(環繞)的狀態,在很大聲的喊叫後會聽到比較小聲的對白,因為這是一個很吵的狀態,雨聲還是最大聲的,在這個情況下,我們能讓音樂、音效跟對白都有一些空間可以擺放,如果有一個人很大聲,會影響到另一個角色的位置。


很多人問ADR(同步對白錄音)的問題,我覺得可以分幾個部分講,看什麼狀況下需要ADR?有一種是因為錄音或場景問題導致聲音不好用,所以需要ADR,這是還原當時表演的狀態。有一種是因為當時表演不好,所以要ADR,那就不是還原了,那是另外再做一件事情。還有一種是因為演員的聲音不適當,比如口音的問題,像是香港演員來演臺灣片,講的一口廣東國語,跟角色身分不合,我們可能要換掉。就是有各種原因需要,但每一種原因處理的方式其實也都不太一樣,但總歸要儘量接近原來的場景錄到的聲音,尤其是跟對手的對話空間跟聲量、聲調都要接近,所以ADR要顧慮的事情蠻多的。

我們公司有專門的ADR剪接過程,在重新配了對白以後,我們怎麼把這個對白剪到電影片段裡面?首先我們要把原來的聲音拿掉,所以現場所有錄音也都一起被拿掉了,之後要再把那些聲音補回來,包括當時動作的聲音要想辦法修補回來,讓背景的聲音是一致的,再把新的聲音放進去,得要注意音量、音色跟空間感的平衡,這是非常重要的。

在錄音的時候也是,我們在錄音室裡面ADR最常發生的是,演員在演戲時因為在一個真實場景的狀態,他要講話的對象可能離他有一定的遠度,所以他需要投射的距離比較長,加上現場噪音的影響,所以他講話的聲量也會提高,他說出來的話會有一定的重量。但到了錄音室以後,他看著monitor在眼前,很安靜,當人在安靜的情況,不太可能很大聲講話,但是我們需要他做出來,不然他錄的東西會跟當時的現場錄音不一樣,這件事情就需要一番工夫才能控制,不是每一個表演者都能理解這件事情。

很有經驗的演員你只要一說他就知道了,但比較沒有經驗的演員,可能要花比較多的時間才知道,也有一些很大牌的演員,他其實並不清楚這件事情,他只知道他自己要帥,講話聲音要壓底什麼的。其實有時候遇到這種狀況很難平衡,有時候我會讓演員聽一些聲音,講一個最簡單的,如果你在馬路邊,我要錄你在講話的聲音,可能我會把原來的聲音挖掉,把那些聲音都鋪平,跟你對手的聲音一起放給你聽,那你知道你現在講話是有汽車聲,是有火車、飛機聲的,你該怎麼講話。或是情感戲,我有時候會放音樂給他聽,讓他在有音樂的狀態下把這些話講出來,這些都需要引導,最終目的是讓演員做出好表演,可能會讓他坐在麥克風前面看稿子,有時候可能讓他站起來或躺下,或是一邊動作一邊講,試各種方法錄到他自然的聲音表情,所以ADR的麥克風也很容易取下來,可以做這些事情。


另外就是換人,如果換一個人來配音,我總是希望讓哭聲、笑聲、呼吸聲、喘氣聲,各種張嘴產生的零碎聲都能用回原來的人,因為你重新配音不太容易連這些零碎聲都對得到,能把話講完、對上嘴型就不錯了。所以在做ADR剪接時,要把這些聲音都保留下來,再把新的對白套剪上去,再來就是口形問題,要對準,速度節奏也要一樣。在錄的時候,有些演員不太懂得看畫面對嘴型,有時候就會告訴演員,其實不用看畫面,你就聽原來是怎麼講的,你再講一次就好了,就像唱雙簧一樣,嘴形再對到原來的位置就好,只要你按照節奏再說一次,我們就錄到我要的聲音,之後再來剪接。常常用這方法會蠻省時省力,因為只需要模擬,但先前條件是只能用在現場聲音不好的時候,你想重新替換,但如果是要換一句臺詞,或換一個人或語言,那就不能用原來的,因為臺詞都不一樣。

《海上花》的演員羽田美智子講的是日文,剛開始拍的時候,我們曾想讓她講中文,她也練習了很久,讓她講中文是希望她能有中文的臺詞口形,後來她沒辦法這樣演出,為了背臺詞就演得不好,就放棄了,讓她一樣講日文。拍攝現場還是照正常錄下她說的對白,為的是最後留下她原本的氣聲、呼吸聲、哭笑,這些聲音都可以跟梁朝偉對上,我們只要放上新錄的對白就好了,那些張嘴的聲音都是原來的,經過剪接才能最大程度地還原,也是最大程度想要吻合原來的臺詞嘴型,有一些臺詞後來還做修改,因為可能中文臺詞有五個字,但講日文是七個字。後來進錄音室的時候,因為劇中角色是要說上海話跟廣東話,很難在臺灣找到有經驗的配音員能同時講好這兩種語言,因為臺灣人大部分是配國語、臺語,上海話不容易,所以我們從香港找了一位配音指導,同時懂上海話跟廣東話,找她來錄音室幫這個演員配一次。她來看怎麼讓我們的語言用七個字表達出來,而且最後一字的口形也確定好,我們儘量做這件事,完成後還請她再配一次,確定合了才開始找演員來配。

演員陳寶蓮

當時找了好幾個演員,四、五個人來試這個角色,但都找不到合適的,侯導都搖頭了,有一天來了一位大美女,我們大家都很驚豔,陳寶蓮來了,當時她人的狀態就很像這個電影的角色,講話慢慢的悠悠的,不是很當紅,有種被遺棄的感覺。我的印象中她來配音時,每一個鏡頭幾乎是一兩次就OK了,我發現這個演員太了不起了,她拿到劇本以後沒有馬上來,她跟導演說她最近很忙,等到來的時候她已經做足功課,把所有的角色臺詞都熟透了,她才出現,是非常敬業的演員。那天穿一個低胸晚禮服來配音,又漂亮、配音又很完美,真是太有魅力了,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錄音室的場景,她就很像這個角色,我在剪接時也剪得特別開心,我告訴她呼吸要跟原來一樣,原來是吐氣就要一邊吐氣一邊講,因為講話的方式是不一樣的,要把原來的呼吸留著,然後繼續這個呼吸的聲音,繼續講出下一句話,這樣通過聲音剪接,才能好好處理跟對手講話的細節,這是另外一種ADR。

 

還有一種ADR是因為場景吵雜,不適合劇情的需要,所以就用ADR重新講一次。

像《陽光普照》有場在晚上公車站講司馬光的故事,那一段應該是在南京東路拍的,拍的時候沒有這麼晚,太晚的話怕街燈招牌沒有了,畫面才漂亮,但現場錄音蠻吵的。我們想專注在兩人互動,所以就儘量降噪處理,我們可以將街道上錄的聲音降噪,因為也看到街道,所以能接受某個程度的噪音,但話要剪到一個虛幻的動畫裡,就要用ADR把街道的聲音拿掉,才能在動畫裡呈現,所以那一段就重配。重配後的聲音又接回街道,但錄到的每個Take都很吵,我們再接回那段也重新配過,所以前半段是用現場,後半段才用ADR。雖然《陽光普照》主要是以寫實概念來呈現聲音,但還是有些片段可以讓我們做一些事情,尤其是司馬光這段動畫能有很多聲音設計,但這些設計有一些方向。有一些電影是恐怖,或是搞笑,其實聲音擺放跟設計的方向都會有個性,像同樣是一個泡泡的聲音,有些水底泡泡聽起來蠻恐怖的,但有些很可愛像卡通,都是有個性,有分類,有不同的用法。

 

所以這些環境音都是為了劇情服務,當它需要時就留下來,不需要就拿走,因為這是電影,它在跳回來時希望不要有這麼多吵雜,所以那一段就重配,讓聲音慢慢進來,包括後面摩託車跟汽車都是單獨另外再做,一聲一聲重新擺放上去,這才是電影裡該有的音量跟位置。這個電影一開始就建立「空空空」的印象,在這裡再讓它出現一次,這些東西就出現了好幾次,可以重複使用。這個場景在現場錄音時不是那麼容易的,鏡頭這樣跳,汽車剛好走到一半就被剪掉了,所以要通過很好的聲音跟對白剪接把這些問題處理掉,處理的方法有很多種,有的時候會去找別的Take,找最好的可以拿來使用,所以當我們在做聲音剪接時,會把所有的原始資料都掛在系統上,讓剪接師可以隨時去找,記錄要非常詳細,整理要仔細。紀錄詳細就是說我們看記錄就可以選擇那些是素材,可能拍這邊的時候沒錄到,但拍對手的Take有,你要知道這些東西在哪裡,才能有效率去執行這些事情。

如果這些聲音紀錄沒有報表,你要怎麼在幾萬個聲音裡去找一個你想要的聲音呢?如果紀錄很好,就可以很快在很短的時間內找到你要的聲音,聲音紀錄在現場是一個極度重要的事情,錄到任何東西都要用文字寫下來,這些紀錄在後期公司要能夠沿用,而不是寫一個你自己知道,但後期人員看不懂,如果懶得寫而讓報表自動輸出,那就沒有內容可以看,也沒有人知道那些東西是什麼,所以我們到現在還是手寫報表,因為我覺得那是最有熱度、最清楚的,有現場錄音師當時的感覺。另外,拜現代科技之賜,我們也會用Timecode(時間碼)記錄,回來整理時我們會知道是幾點幾分拍的,這一段有集中的錄音檔可能是同一個Take,看工作的痕跡也能找到想找的聲音,所以任何蛛絲馬跡都讓後制能夠進入狀態,因為後制的人沒有在現場,所以這些溝通都要靠現場紀錄,如果沒有紀錄就麻煩了。曾經我們做過一部內地的電影,是個大製作古裝片,拍了三個半月,但錄音師一張報表都沒寫,導致我們後來花了非常多的時間整理,事倍功半,是非常划不來的工作。

基本上讓你感覺是真實的、現場該發生的聲音都是可以考慮使用的,如果不是真實的聲音,那就是需要另外創作的,就像剛剛司馬光那段動畫,也是要有規範。我們曾經放了很多風聲,但不應該那麼複雜、那麼恐怖,所以就把風拿掉,換成補習班「空空空」的聲音延續下來,讓整個事情變得比較單純,而不是多了很多元素進來,引導你去另外一個地方,這些東西是有所考慮,要適合這個電影的氛圍。

另外一個ADR是《陽光普照》阿和被帶到九人座巴士的片段,現場錄到的聲音很吵,導致聲音不能用,導演又不想配音,他很想用原本的,但實在太吵了。後來我們還是配音了,花了一點力氣說服他,讓他聽慣就慢慢接受了,有時還是需要一些妥協跟拉鋸的,不是每次都成功。這一段車上的戲,可以注意到雖然對白被換掉了,但是車子的聲音表情細節還是要照顧到,不能隨便找一個車聲就放進去,所以車聲是用了有點抖動的,經過剪接看到抖動比較厲害的時候,我們會讓聲音晃動,讓人相信那是原來的聲音,有一些技巧在裡面。


有時候是這樣的,原初有個固定的環境音,慢慢收掉後,對白一出現就會特別專注,通過環境音的轉變,人的視覺焦點也會跟著轉變。在《女朋友,男朋友》的片頭,這一段把全部聲音都降下來,張孝全說的那句「我是她們的爸爸」就特別清楚,沒有任何幹擾,完全專注,導演也因此重新剪接了一下,把後面時間留長一點,才出現片名。因為用了這個方法,剪接的節奏也跟著調整,讓臺詞更明顯,一個東西做出來有時候需要很多人配合,導演就做了這些調整。

另外一段是用音效做轉場,這個轉場蠻有趣的,年輕時代的他們轉到若干年後長大後的他們,導演用張孝全潛到水裡,再冒出水面就轉成婚禮派對,很勁爆熱鬧的音樂,可以觀察一下音場跟音色的變化。我記得剛開始做這段時,因為到了水底後所有聲音都悶掉了,聲音在水中的傳遞聽起來比較悶,下一段音樂也是很悶的,單聲道進來,等到一出水面就全部打開,音場變成5.1,整個音場的環繞就變得非常豐富,這是一個轉場的設計。因為這個手法,我們把音樂最強的點設定在冒出水面的時候,因為剪接的關係,前半段一直維持音樂很大聲、非常High,一直到桂綸鎂講話,我們才把它變成背景,這些東西都是有變化跟調整的,一開始轉過來,你看到那個東西其實是在那個狀態,等到有戲的時候再把音樂調遠,對白就能清楚聽到,有一些空間感會產生。

下一段是《女朋友,男朋友》的結尾,在超市的場景,我一開始放了比較多超市的雜聲,主要是為了讓後面能把雜聲轉換,讓它有落差,再慢慢進入他們內心的片段。還有一段蠻值得一提的,就是電話鈴的聲音,聲音的個性都會因為角色而產生,我們剛開始在做的時候,試了各種電話鈴聲,那天張孝全剛好來錄音室,我們就放了這段讓他看,他說如果是他就會把手機調震動。後來才恍然大悟覺得怎麼沒想到,一個演員進入角色以後,他對角色有一定的理解,這是我們輸他的地方,他一句話點醒我們,震動聲放進去,整個角色就非常的好,後面就慢慢變安靜,轉換到他們兩個人的對話。下場戲是桂綸鎂跟鳳小嶽到了機場要離開臺灣,小孩打電話來,要哼歌給小孩聽,後來音樂起,我們有重新配哼歌的聲音,讓他哼的歌跟這個音樂是同一首,配完音覺得還蠻好的,就用了這個方法。

 

所有的聲音都是為了電影服務,讓電影更好看,讓故事更沉浸,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這件事情,但是要不著痕跡,不讓人發現。你其實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但如果做的不好,它沒那麼好看;如果做得好是加分的,它可以讓戲劇張力更擴大,這些東西就是我們做聲音設計的事情,可以不停尋找還有什麼機會可以讓電影更好看,有什麼手法可以讓它更完美,要不停地找,不是一次就成功的,有時候要看很多次才找到,有時也許會不成熟,也許被推翻,但總是要一直找,這是我們的方法跟態度。

提問:

Q:大部分是在定剪後做聲音,但有沒有什麼情況下是定剪後,在做聲音的過程中,又回去推翻了剪接?很多時候我們看電影是分場去看,一場戲要怎麼做聲音的鋪排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要怎麼去做段落上的鋪排?我有聽杜哥之前在《現代啟示錄》的映後分享,因為那部片做的非常滿,所以一到安靜的時候,大家會很有感覺,但比如說「讓位給對話」但對話是會讓情緒掉下來的,怎麼樣去做整個大型段落的安排?

 

A:我先講第一個改版的問題,這其實蠻困擾我們的,但是有比較好的方法,大部分為了爭取製作時間,我們通常都希望大概剪到80、90%的時候,就可以開始工作了,因為最後的10%通常要花很多時間,會耽誤到我們的工作時間。當我們開始工作後,原來剪接師可能給的是8軌、10軌的聲音,等我們一拆開做了對白剪接,可能就變成40、50軌,越到後來就越多,我們也不能阻止導演不改版,因為電影是最終結果論的,最後給觀眾呈現的是什麼,不管中間製作發生什麼事情,所以我們要滿足這些事情。

我們用了一個方法是DME的EDL套剪,我們給他一個聲音,然後讓他用一個聲音剪,因為那些聲音有我們電腦上的參數,那裡剪了什麼其實不需要告訴我們,只要把新的EDL給我們,電腦就會自動修剪為新的版本,而且速度很快。這個方法的好處就是當我們在趕片的時候,不需要花很多時間做改版的動作,我們有更多時間創作,做新的進度,但我們需要剪接師的配合,你在剪的時候一定要先跟我們講,我們很早就會跟他說這個事情,剪接師如果有照我們的方法的話,我們可以很快速把這件事做出來,否則大家就是一個禮拜都沒有進度,因為花時間在改聲音版本,那很划不來,因為最後的時間都是很壓縮的。

另外講到區塊的東西,基本上我們是分幾個階段,第一個是對白剪接,是比較局部片段的,因為很多細節需要照顧,等這個階段過了以後就會再放大一點,可能一個Reel(本)逐一去看,看什麼東西要調整,什麼時候安靜,什麼時候要爆發,這個時候比較看得到。因為剛開始如果很吵,其實是想不到這些事情的,第三個階段才會去想整個電影的鋪陳,可能上個階段放太多東西,或者是不夠,在第三階段還有機會再檢討是不是適當,或什麼地方可以再多一點。每個階段結束的時候,有時會約導演來看並討論,有時也會把那個階段的聲音給配樂師,讓配樂師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態,不要以為那邊沒聲音就一直下音樂,也許這段不需要音樂,也可能聲音跟音樂放上去會不合,音樂或音效可以跟著調整,大家可以提早溝通,才能節省來來回回的時間。這些工作都很講究效率,是因為很多電影在後期的聲音階段,時間都是非常趕的。

我最趕的是《停車》,當它宣布入圍的時候,交片時間只剩下十天,導演問我說有沒有辦法把它做出來,那時想說入圍再來做好了,結果一入圍只剩下十天要交,我立刻把我們公司所有案子停下來,早班晚班用五天做出來,做完之後它還要上字、印拷貝。後來要上映的時候,想說當時只花五天,要不要重做一次看看,後來再看一次覺得挺好的,但這是極端,一般常態都希望有一兩個月來做聲音,會比較充裕。

曾經做過一部電影做了半年,《賽德克巴萊》裡面有四個月在做對白,因為那時臺灣很少人會講賽德克語,雖然找了原住民的年輕人,但他們不會講賽德克語,後來找了賽德克族的耆老來配音,教他們該怎麼講,讓他們認可這是賽德克語才OK,所以花了四個月做這件事情。同時還花了很多時間做每一個槍聲跟炮聲,戰爭片是這樣,你們聽到的所有戰爭音效都是後來重做的,現場錄到的聲音像放鞭炮一樣,不能用,全部都需要重做。

所以想像《現代啟示錄》真的是非常大的工程,因為當時不是電腦,是膠片,每一槍都是用剪刀剪出來的, 尤其在那個年代,一個Channel(軌)是要用一臺冰箱這麼大的錄音機才能播放出來,一百軌就是用一百臺錄音機才能播放,沒有一個錄音室可以有這麼多設備,最多大概三十臺,就是三十軌,不斷縮混再拿去混音,混得不好再重新縮混一次,所以非常佩服那組人。現在容易多了,電腦就是上百軌,我們曾經試過五百個Channel同時在剪接跟Playback(回放),有一天我跟我太太講,現在的電腦真的太厲害了,一刀下去十幾、二十軌就剪好了,以前十軌就要貼十個膠布,現在非常快,我太太就說可是你也沒有早點回家,你也是每天都在那裡做你的事情。因為數位化以後選擇更多,可以做得事情更多,想試的更多,不見得更快,但是更精密,我們看現在的電影跟過去的電影,製作出來的品質跟細節真的是蠻不一樣的。

我們公司的錄音室,基本上是模擬電影院的空間,銀幕、音場跟音量都跟電影院一樣,它制定的標準是模擬電影院,而且符合杜比公司的規格,包括每一個喇叭發出來的音壓、音色、頻率響應,都是在杜比公司嚴格的規範底下,同樣的規範也用於電影院。通過這個機制,我們才可以在做聲音的時候,能聽到最終的聲音是什麼。我們在講究音量的大小,就是根據這個標準的錄音室空間,我們大聲一點點,電影院也會大聲一點點,所以我們需要在這樣的空間作出未來會在電影院放映的素材,如果之後不會在電影院播放,也就不需要這麼龐大的設備,用它也划不來;但如果你要在電影院放,就一定要用這樣的方法,才能在你做的時候預期將來在電影院看到的東西,能有根據地去作聲音調整。

我順便提一下短片的事情,如果你在戲院播放不如預期,原因就是你做的時候沒有跟電影院一樣,我也建議大家在製作的時候可以到這種地方聽一下,至少你知道電影院播放是什麼效果,如果你經費不足,還有一個方法是你準備的很足,你就可以用很少的時間在這裡做完拿走。我以前沒有錄音室的時候,租過國外的錄音室,我曾經在日本四年做聲音的混錄,後來發現日本很貴,我們就跑到澳洲雪梨做了四年,還是太貴,後來發現泰國最便宜,就跑到泰國做了六年。後來就在臺灣成立聲色盒子,符合杜比公司的規範,我們就不再出去,就在自己的錄音室做。後來有Atmos(全景聲),當時5.1的錄音室有點矮,又設立一個正式標準的全景聲錄音室,符合現在杜比公司最新的規範,包括音場的回音參數、震動參數,非常嚴格的測試,杜比的consultant(顧問)來我公司測試了好幾天,把這些測試報告匯集起來送到倫敦總公司審核,這些都符合它的規範,它才給你一個License(證照)證明錄音室取得專業認證。

Q:目前學生或年輕創作者做短片,預算比較少,很多在聲音後期時,會傾向用自己的電腦混音,但是我們沒有這樣的設備,沒辦法確認未來在電影院的聲音呈現,這方面老師沒有什麼建議?另外一個問題是因為現在視頻平臺是個趨勢,也有很多人開始用手機看電影,這樣的改變有沒有影響你做電影聲音後期的方式?

A:如果沒有辦法進這個地方,如果你只是要放在視頻平臺,其實不需要來錄音室做,因為視頻平臺跟這個不同,這個錄音室是為了以後要到電影院放映,你才需要用這樣的設備。以現在Netflix的話,會有嚴格的音量控制,主要是因為它不希望觀眾今天看一個節目聲音很大,換另一個節目聲音變很小,這樣要一直調音量。

我們有一個叫做響度控制,不是用音量表來控制,而是用Leq(均能音量),這個片子從頭到尾感受音壓是多大是有一個規範的,它的單位是LUFS或LKFS,Netflix有嚴格的規定就是LKFS不能超過-23±1,你的片子要在規範裡面,也就是說片子可以瞬間很大聲,小聲也沒關係,但是累積出來的讀數要在這個規範值。也有規範製作時監聽喇叭要開多大聲,比較嚴格的OTT像Netflix或HBO都是用EBU(-23)或AES(-24)響度控制,這是一個很好的方式,不再規定音量而是用響度來控制,這是一個比較新的方式。

Youtube就不同,沒有那麼嚴格,但它也有一個規範好像是-13,音量會比較大,主要是因為看Youtube大家習慣開比較小聲,如果規定-13,各種影片基本上不會差距太大,但它有一個規範是製作時監聽喇叭不能開太大。我們做電影,監聽喇叭是-85,會聽到比較大聲的音壓,這個結果就是遇到小聲你會覺得夠,小聲就會做得比較小聲,大聲就會比較大聲,動態比較大,差異能做得比較大。

原因是因為電影院是一個特殊環境,它的底噪是被控制的,小聲可以被聽到,但如果在電影院聽到剛好小聲的話,在家裡聽可能會聽不到,因為家裡面會有自然的環境音跟噪音,甚至你還會把音量關小,那些小聲可能就不會聽到,所以我們在做OTT的時候,希望把音量關小一點,大概-79db做基本監聽。對你們來說,79或85其實有點模糊,但主要想詮釋的是做電影的時候音量是開的比較大,如果不是做電影的話,監聽音量可以小一點,關小聲的結果是在小聲的地方,會把小聲提大,因為你聽不到,那大聲你不會再大,因為音量已經到頂了。但在Youtube上,你想要有一個較大的動態範圍那是做不到的,因為它的動態範圍就是比較小,不能靠音量只能靠內容來做,它的大聲是沒辦法像電影真的很大聲,在Youtube或手機上是聽不到這種感受的,只有電影院才有這種感受。

Q:假如想運用一些現場的環境音,或後期加上的音效,利用聲音設計做出類似配樂的感覺,像這樣的情況應該要找混音師,還是配樂師?因為這關乎到現場環境或是特別去錄的音效,但又要有設計過,不是單純加原始音效,是比較接近非寫實或創意的聲音。

A:這種機會不是這麼多,不是每一部戲都會發生,但的確也會發生,最好的方式就是在拍的時候就設計,剪接的時候設計,就能自然呈現。如果很勉強特別去弄,大部分都不會成功,基本上需要整體的配合,包含故事發展、劇情堆砌等等,至於執行面的話,很難講由誰來起頭。

比方說你的音效節奏很好,也許可以拿音效節奏來做音樂,那如果是配樂師的節奏很好,聲音可以配合音樂的節奏來呈現,這沒有一定由誰來負責,總之最終的目的是讓電影好看,讓人接受。我們很怕一廂情願的設計,但觀眾也許感覺不到或想別的事情,也可能你好不容易把觀眾催眠了,但卻因為這個動作讓觀眾醒了,這些設計就很划不來。有的時候會發生,有的時候是還沒到電影院之前就被阻止了,有些時候是在電影院才看到缺點,不見得每次都能做的很滿意。

我到現在在電影院看我做的東西,偶爾還是會有點不滿意,有時候有些idea都是半夜夢到或想通,就回去錄音室趕快開始做,基本上會這樣子是整個人都在聲音的狀態裡面,都在故事裡面才會夢到。如果有很多雜務不夠專注的話,這些事情不容易做,所以做聲音的人是需要長時間在那個狀態裡面,不太可能是插花點綴就可以把事情做的很好。

Q:剛剛談到比較多是現場錄音跟聲音後期,能不能分享關於前期的準備工作會有哪些?

A:大部分的電影,對聲音設計來說,前期比較不會發生什麼事情,除非它的故事很特別,去蒐集資料的時候會有一個方向,但不見得都有。我的經驗裡面發生的事情並不多,通常我們會先了解故事是什麼取向,在搜集聲音資料時會有一些依據或方向參考。

我曾經有一次在法國放王家衛導演的《愛神》,有個年紀蠻大的義大利人跑到法國來聽演講,還遞個名片給我,介紹人說他是安東尼奧尼的Sound Designer(音效設計師),我很高興碰到同行,好奇問他導演對你有沒有什麼提示?他猶豫了一下跟我說,導演叫他注意水這個東西。其實蠻抽象的,後來電影我看了,跟水沒什麼關係,但是這些都是好事,大部分聲音設計師比較需要被提示,憑良心講是真的,會產生自主性的並不多。因為導演在這個故事裡面很長時間了,他足夠提出對這個電影的期待跟想法,來告訴幫他執行的人,除非你真的有看到一些你覺得可以把這個電影改變的理由,但基本上並不太多,有一些小東西會有。

比方拍《一一》的時候,主場景在高架橋旁邊,電影有一半以上都在那個地方拍,其實很吵,這個電影這麼需要對白,又非在這麼吵的地方拍不可。後來跟導演討論,最後我們在所有靠馬路那一面的牆壁窗戶,都做了兩層隔音,讓噪音降得很低才錄得到細節,否則我們可能只錄到對白,但像衣服摩擦或小聲音會沒有,但往往那些細節都是戲、是好看的東西,所以我們在那個時候花了一筆錢做這件事,但這件事是需要製片支持的。

 

同樣的方法也用在《停車》,主場景在承德路的大馬路旁邊,我們去勘景時因為是白天覺得還好,沒想到一到晚上承德路可熱鬧了,它在臺北後火車站,所有往南部的車都從那邊開上高速公路,夜車聲音轟隆轟隆,後來也是靠馬路這一側全部裝雙層玻璃,讓我們得到比較好的收音條件,這些是我們事前可以預防採取的手段。

另外還有一次是在拍《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時,有個場景是在立法院旁邊的教堂,門口就是中山南路,車水馬龍,但在電影裡那是一個安靜的圖書館,那怎麼辦?後來設計了一個安靜的理由在裡面發生,這樣可以把安靜的效果做出來。我們決定在入門的地方擺一張桌子,安排兩個人收下還書,其中有一位是聲音指導,很會講話,他們對話的聲音錄得很清楚。當我把清楚的聲音降低很多,背景車聲就被降低更多,就不見了,再加點回音,在那個場景聽到回音這麼大,但這兩個人講話的聲音是清晰乾淨的,以我們的生活經驗就會覺得這是一個很安靜的地方,這個安靜是事先找到理由去設計,再把它做出來的。

這是早期現場錄音師有進入狀況,開工的時候沒有跟別人聊天或是擔心設備有問題,你就可以專心在那個場景裡面,可以找得到這些理由,設計一些元素在裡面,讓後制的人可以把這個想法做出來。這些事情都是可以做的,只要你夠認真在那個狀態裡面,但這件事情不是那麼容易,很多人沒有做到。


識別二維碼,可免費索取學習資料

相關焦點

  • 陽光普照:大佛普拉斯之後又一力作
    《陽光普照》的導演鍾孟宏同時也是《大佛普拉斯》的製片人,影片和《大佛普拉斯》一般,營造了非常讓人沮喪的氛圍,雖然不再是講述階級話題,也不再是黑白色調,但大量冷色調的畫面,依舊將家庭和成長主題刻畫得十分壓抑。雖無陳果導演的《香港製造》那般稍顯殘酷,但觀影之後仍然讓人陷入其中,久久不能忘懷。
  • 《大佛普拉斯》加《陽光普照》,臺灣電影的苦與樂
    大家好,這裡是侃片少年,今天我們來收這兩部電影,主要從製作層面來講下兩部電影的優缺點,我會將兩部電影的相同點和不同點進行講解,我們先來看父親坦白「自首」的橋段,父親的語氣,對白,措辭,看上去是跟妻子對話,實則他是在跟觀眾對話,坦白自己的罪行,這段戲中大部分鏡頭是給到了妻子,只能聽見阿文的「自述
  • 為《陽光普照》增色的林生祥
    看完電影《陽光普照》的人,一定會記得電影開場雨中尋仇那一幕,配樂《他坐在哪裡》的旋律響起,不緊不慢地融入冷冽暴力的畫面。會講故事的鐘孟宏把劇情講得栩栩如生,林生祥「上鉤了」,他向鍾孟宏表達了自己想為這個電影配樂的意願,幾經周折,終於接下了《陽光普照》的配樂工作。拿到劇本之後,林生祥讀完就睡不著覺了,他開始思考,「如果我是電影裡的爸爸,我會怎麼做?」,整夜沒有睡好。第二天醒來時,林生祥想出了答案:如果他是電影裡的失敗爸爸,應該也會像他一樣,最後幹出驚天動地的事情吧。
  • 8.4分家庭片《陽光普照》:沉默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2019年臺灣金馬獎,被11項提名的電影《陽光普照》最終斬獲了最佳劇情片、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電影剪輯五項大獎,成為最大贏家。導演鍾孟宏,正是2017的年度佳作《大佛普拉斯》的攝影和監製。
  • 當金馬不再倍受重視,《陽光普照》橫空出現,臺灣電影或迎來轉機
    《陽光普照》。但是鍾孟宏卻反其道而行之,在《陽光普照》當中穿插虛幻和現實的概念。2、 寓意和形上學,陽光普照的高深之處比起《大佛普拉斯》來說,《陽關普照》無論是立意和敘事手法都更為帶有神秘色彩。在作者電影盛行的今天,《陽光普照》無疑是做的較為不錯的一步典範代表。能夠看到其原因表述的部分已經講得非常通透,留給觀眾思考的疑點又做的相對模糊和抽象化。
  • 周末薦片:大佛普拉斯
    現在,又有一部文藝片,甚至可能比《路邊野餐》還要好,好到我在周末需要專門推薦一次,它就是臺灣導演黃信堯的《大佛普拉斯》。大佛普拉斯就是大佛plus,模仿蘋果手機的命名。黃信堯導演原先拍了一部短片《大佛》,在這個基礎上擴展為102分鐘的長片,所以叫做《大佛普拉斯》。估計這個名字能趕走90%以上的潛在觀眾,因為單是聽這個名字,讓人很難提起去觀賞的興趣。
  • 《陽光普照》:破敗的家庭陰影下,沒有一個人能夠被救贖
    前幾年有飽含黑色幽默與社會批判的《大佛普拉斯》、窺探人性與家庭關係的《一路順風》,都恰恰印證了這位臺灣導演在舊世代和新生代銜接過程間,不斷閃耀光芒,碰撞出人性的火花。或許導演是背負了三年前《一路順風》的金馬失利,想藉由《陽光普照》帶出更穩重的步伐和口吻與觀眾重逢。這次觀眾看到的是對個體、家庭關係的赤裸隱喻。這次鍾孟宏的《陽光普照》,從悲劇日常進入,將觀眾漸漸推進冰冷絕望,比《一路順風》的暗流湧動更讓人細思極恐。
  • 《陽光普照》:阿豪人物形象分析
    《陽光普照》講的是一家子的故事,包括父親阿文、母親琴姐、哥哥阿豪、弟弟阿和。這部影片卻打破了以往家庭片表現溫情的束縛,而是企圖從現代人生活困境和精神窮途的廣闊層面,去揭示新一代家庭存在的代際問題。總的來說,影片由弟弟入獄這件事為焦點,緩緩展開整個故事。
  • 第54屆金馬獎落幕 《大佛普拉斯》拿下5項大獎成最大贏家
    圖源自網絡 大贏家 《大佛普拉斯》拿下5項大獎作為本屆金馬獎最大的贏家,《大佛普拉斯》在提名名單中,就以10項提名領跑,頒獎現場,包攬最佳新人導演、最佳攝影、最佳改編劇本、最佳原創配樂、最佳原創電影歌曲 (《有無》)等五個獎項。
  • 54金馬獲獎名單 《大佛普拉斯》成最大贏家
    【以下是獲獎名單】最佳劇情片:最佳男主角: 最佳女主角:  最佳男配角: 最佳女配角:最佳導演: 最佳改編劇本:最佳原創劇本:最佳新導演:黃信堯《大佛普拉斯》最佳新演員:瑞瑪席丹《強尼·凱克》 最佳攝影:最佳視覺效果:林哲民
  • 《陽光普照》:關於父親的隱喻
    作為2008「臺灣電影文藝復興」以來重要的導演之一,鍾孟宏以兩三年一部長片的創作頻率至今已有一部紀錄片和五部劇情片,不僅每部作品都保持著相當的水準,並且彼此之間有著作者電影極高的互文性。近作《陽光普照》在去年年末甫一亮相便被眾聲喧譁地推崇為2019年最重要的華語電影,金馬獎更是拿到包括最佳影片和最佳導演在內的5項大獎和6項提名。
  • 《陽光普照》:春節期間最值得看的華語片
    首期選擇的電影,是在去年一個電影大獎上,一舉拿下最佳劇情片、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剪輯等五項大獎的《陽光普照》。電影從一個四口之家的切面,表現人倫親情之間的罪與罰,以及建立在罪惡之上的救贖,帶有濃厚的悲情色彩。小兒子年少輕狂,犯罪傷人被關入少年輔育院,父母還未能接受這樣的打擊。懷孕的女友竟前來求助,收留與否陷入難題。
  • 2020年金馬獎提名公布,《大佛普拉斯》主創霸榜
    《消失的情人節》找來了《大佛普拉斯》主演陳竹升和莊益增來當主角,而黃信堯則是《大佛普拉斯》導演。簡而言之,就是在內地和香港電影繼續缺席的情況下,《大佛普拉斯》主創霸榜啦。具體提名名單如下:最佳劇情長片——《日子》《消失的情人節》《同學麥娜絲》
  • 《大佛普拉斯》成了臺北電影獎贏家,還有幾部片你也值得看
    先前就受到不少人關注的《大佛普拉斯》,不負眾望成了本屆大贏家,一共拿下五個獎項,包含最高獎項 「百萬首獎」 以及最佳劇情長片等獎。《大佛普拉斯》是黃信堯的首部劇情長片,改編自過去他所拍攝的短片《大佛》。這次拍攝長片,依舊保留了過去一貫的黑色喜劇風格,並以此描述社會底層人的生活中遇上的一些荒謬事件。不少臺灣影評人看後皆表示這是一部深具臺灣本土與草根性的重要作品。
  • 《大佛普拉斯》:這部臺灣限制級電影直面貧富差距
    認真安利一部華語小成本電影《大佛普拉斯》 一個華語電影為什麼取這樣一個「洋氣」的名字呢?是因為導演之前拍過一個叫大佛的短片,而這部電影是大佛的加強版,所以用了「plus」的諧音《大佛普拉斯》作為片名。一句話總結電影就是「小小的行車記錄儀引發的一場大大的危機」現在每臺車上都有行車記錄儀,它記錄了你的出行路線,違規行為甚至隱私。你在車上與人違法交易的通話,出軌偷情的聲音,全部被記錄在案,當有一天你的行車記錄儀視頻被人看到的話會發生什麼呢?
  • 陽光照不到的陰暗角落,成就了去年這部華語最佳
    希望中國電影陽光普照,願所有的情感和愛地久天長。/《陽光普照》青春片成就了臺灣電影,也困住了臺灣電影,在如今好萊塢電影不斷蠶食和華語電影市場整合競爭的弱勢下,臺灣電影如何走出困境?《陽光普照》給了我們一個啟示。2019年,是華語電影疲軟的一年。
  • 《陽關普照》真正的生活裡,總是一半陽光,一半陰影
    一半陽光一半陰影的生活,大概是這個世界最真實的人生存在。一耀目的陽光有些時候也會成為無法逃脫的枷鎖大兒子阿豪是這個家的陽光,身上被給予了普照大地的希望。父親每次去看他,都會遞給他一本筆記本,那上面的八個大字「把握時間,掌握方向」牢牢地壓在了阿豪的身上。
  • 《陽光普照》樹影斑駁,光暗交織即為人生
    就好像你坐在一隻小船上,湖面波瀾不驚,毫無漣漪,但你的內心一直被濤洶湧的海浪不斷翻騰著。電影講述一個疏離空洞,分崩離析的四口之家,爸媽及兩個兒子的故事。探討中國家庭悲劇產生的原因,一部現實主義題材的悲歌。電影開篇伴隨著溫暖治癒的音樂,就是一段雨夜血淋淋的砍手戲,讓人猝不及防。
  • 《大佛普拉斯》:就是會得獎的那種片,但是一般人也可以看懂
    展電影《大佛普拉斯》雖然是黑白片,沒什麼卡司,看起來也很不親民,但還好不無聊,正常來講並不會讓你睡著,也不會看不懂,雖然不會有太多的娛樂性,但以劇情片的標準來看,是可以消化的,而且用口語化的方式觸及到市井小民的心情,一般觀眾也很容易產生共鳴,不至於曲高和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