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師傅理一個平頭只需三四分鐘。
前天13:29,杜先生來電:我給大家推薦一家杭州最便宜的理髮店,在半山路78號,杭鋼北苑3幢南面,叫俞興榮理髮店。不管男女老少,理一個頭4塊錢。俞師傅原先在半山一家國營理髮店工作,退休後在社區裡開了這家店,生意好得不得了,技術又好,理一個頭四五分鐘就好,一點都不吹牛,也有市區的顧客專門趕過來理的,有時候,去理髮可能要等一兩個小時!
俞師傅的理髮店10多平方米,沒名字,門口牆面幾行字算「招牌」,藍色字體有上世紀80年代國營理髮店的感覺。
前天下雨,客人不多。走進店裡,俞師傅在椅子上悠閒地閉目養神,偶爾蹺蹺二郎腿。老婆田大姐坐在門口的小躺椅上,有路人經過時,大家都會淺淺一笑。
爺孫倆共享一個髮型
俞師傅66歲,1971年拜一位李記新師傅為師。他說,這位李師傅當年在六和塔一帶,剃平頭手藝算是一絕,那個年代的學徒工,學滿三年才能籤合同,俞師傅學成後在一家國營理髮店一直幹到退休,然後就在半山開了這家個體店,一開15年。
店裡簡陋,卻乾淨。兩張理髮桌前有兩面鏡子,桌上一個機身早已磨光了的吹風機,還有七八把刮鬍刀——最老的一把是帶五角星的,那是俞師傅當學徒時用的第一把刮鬍刀,最珍貴的是15年前買的一把「金猴牌」,當時花了80塊。
店裡唯一「豪華」的,是客人理髮坐的椅子,紅色,坐著軟綿綿的,兩把椅子買來時花了300塊。
周圍一圈基本剃光,中間留一大塊,這是俞師傅自己的髮型。理髮店裡,數他孫子的照片多,再仔細一瞧,爺孫倆髮型一模一樣!
俞師傅說,孫子剛滿30個月,出生後理髮全是他包辦。剛開始他兒子還不讓,但拗不過老子——「你不繼承我手藝也就算了,還不讓我給孫子剃個頭?」
孫子的髮型是他自創的,剪了一輩子平頭、光頭的他,也讓一輩子沒碰過剃刀的老婆幫他理一個,老婆硬著頭皮照葫蘆畫瓢,理完俞師傅照鏡子一看,好傢夥,中間留的那撮,硬生生變成了平行四邊形。「還好沒多久頭髮長了,看不太出來!」
來唄,我好幾年沒給年輕人剃頭了!
前天的客人裡,42歲的何師傅是特意從丁橋趕來理平頭。頭兩次來店裡全是人,他沒理成。前天運氣不錯,立馬跨上紅色座椅。
俞師傅把大披巾甩到何師傅胸前,雙手就往頭上按。頭形怎樣,留多少,剪多少,全憑手感。
俞師傅理平頭不用剪刀。他左手拿推子,右手撩發梢,翹起蘭花指,邊剃邊說——我的手長得不錯吧?當年師傅估計就是看中了我這雙手,又細又長,哈哈。
除了理平頭,這雙手修面也很拿手。俞師傅說,哪怕是耳朵上的汗毛,我也能給你理得乾乾淨淨。
我有兩個月沒理髮了,對俞師傅說:「要麼你也幫我剪個試試?」
俞師傅應道:「來唄,我好幾年沒給年輕人剃頭了!」
我只想把頭髮修短些,擔心被直接剪成平頭,問他,來個什麼髮型好看一點?
俞師傅二話不說,抓起我的頭髮就按,我直喊三聲:疼!他忙收手:「不好意思!來店的都是年紀大的,喜歡剃頭前先按摩,你這個小年輕,體格不行,按兩下就疼了!」
按摩一陣後,俞師傅說:「小夥子,你這個頭可剪不了平頭,你的頭太難看了,長得又小……」
三下五除二修完,我朝鏡子照了照,感覺不錯。
俞師傅說,自己現在老了,雖說手藝還在,但畢竟「賣相」已經不大好。「像你這樣的小年輕,都喜歡找漂亮的小姑娘理髮,你今天讓我剃頭,我真當蠻高興!」
女徒弟開店時答應師傅:
一定要平價
俞師傅的理髮店,單修面4元,單理髮4元,另外洗頭加1元,吹乾加1元,吹髮型加2元,刮光頭20元。
俞師傅一個月退休工資2700多塊,老伴也有2400多塊,家裡有兒有孫,但俞師傅就是閒不住。「兒子媳婦工作忙,我和老伴在家沒事,有人來剪頭髮,還能和我說說話。我算是做了一輩子剃頭匠了,總想著這到底是門手藝,能幫人就幫人,能傳下去就傳下去。」
俞師傅常說一句話:今日不學藝,他日別怪錢難賺,世上沒有窮人,只有懶人。
這些年俞師傅一共收了十幾個徒弟,「學費」每人500元,學成後返還。
徒弟當中,學藝最短的6個月,最長的跟了他10年,其中只有一個男徒弟。俞師傅那個年代,沒想過這個行當裡女孩子還能獨當一面。
我電話聯繫上跟俞師傅10年的女徒弟陳林雲。她45歲,桐廬人,2002年時租住在半山,有一次到俞師傅的理髮店理髮,覺得他手藝不錯,半開玩笑說,想做他徒弟,沒想到俞師傅答應了。
「我跟師傅學了一年,又在他店裡打了九年工。他人很幽默,手藝也好,特別是修面。前年,師傅說我該獨當一面了,就在石橋的回龍村幫我找了家店面。當時他要我答應,開理髮店一定要平價,我就按照他給我定的價格收費——單理髮5元,洗剪吹8元,洗剪吹加修面12元。」
陳林雲記得,自己開業那天,俞師傅把當年師傅經常對他講的話送她:理髮店裝修不一定要花哨,但手藝一定要過硬,「以後我要是招徒弟,也要把這話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