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荷花是夏天的風光,是少女的情思,是江南的尤物。「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是楊萬裡的西湖時光;「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是李清照的興之所至。那麼哪裡才是《紅樓夢》裡的荷花與時光呢?
「根並荷花一莖香,平生遭際實堪傷。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
紅樓夢裡的第一支荷花,是一個如「香菱」般美好的女子。有著荷花般高潔、清幽的品性,奈何遭遇離奇,落入不懂憐惜之人之手,再遭遇了兩地孤木「桂」的摧殘之後,紅消香斷,魂歸故鄉。蓮花美好,根莖易斷,讓人惋惜。
夏夜即事
倦繡佳人幽夢長,金籠鸚鵡喚茶湯。
窗明麝月開宮鏡,室靄檀雲品御香。
琥珀杯傾荷露滑,玻璃檻納柳風涼。
水亭處處齊紈動,簾卷朱樓罷晚妝。
第二支荷花來自賈寶玉搬入園子之後的詩作。夏天來了,佳人們思睡昏昏,籠子裡的鸚鵡也學會了使喚人,要茶湯。窗戶明亮是因為麝月打開了鏡子,室內霧靄重重,是因為檀雲點上了御香。琥珀做的杯子歪歪傾斜,荷葉上的露珠就滑了下來,在玻璃做的門檻上,柳葉送風,很是涼快。水邊的亭子上,衣裳浮動,朱樓捲簾,佳人們在卸妝,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富家公子,賈寶玉的夏天,何其美好。蓮花正盛的夏天,是這一曲紅樓夢的高潮。
留得殘荷聽雨聲
第三朵,便是林黛玉最愛的那一朵。
寶玉道:「這些破荷葉可恨,怎麼還不叫人來拔去。」寶釵笑道:「今年這幾日,何曾饒了這園子閒了,天天逛,那裡還有叫人來收拾的工夫。」林黛玉道:「我最不喜歡李義山的詩,只喜他這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偏你們又不留著殘荷了。」寶玉道:「果然好句,以後咱們就別叫人拔去了。」
有人說林黛玉的這句喜歡殘荷,有看不慣賈寶玉和薛寶釵一唱一和的抬槓成分在。但是我認為實則不然,林黛玉作為一個愛憎分明的女子,喜歡與不喜歡向來清楚明白,不會為了別人違背自己的內心。而這句留的殘荷聽雨聲,確實美極,符合黛玉的審美。黛玉天性喜散不喜聚,對清冷,殘破之美有獨到的偏好。詞句源於李義山「留得枯荷聽雨聲」,將枯改為殘,在意境和韻律上,更甚一籌。
當荷花走過夏天,紅樓夢迎來尾聲,枯與殘成了必然,有人厭惡,有人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