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臨寫行書最早也是在學校裡讀書時。在學習了一學期的楷書之後,接下來的一學期就開始學行書了。我最初寫的是《宋拓懷仁集聖教序》,此帖所收字數甚多,是習二王行書入門的不錯的範本。當然,也有人說,行書入門,臨習智永的《千字文》為好。兩種說法都不錯,各取所愛就是。習書就是這樣,對於自己喜歡的碑帖,臨習起來才上心,才舒服,進步也快。有朋友把習書者與所習碑帖的關係比喻為談戀愛,很有趣,也很有道理。你不喜歡那種字體,硬逼著自己去學,怎會能寫得進去?又怎麼會進步得快?
《聖教序》是集字帖,字與字之間基本上不存在那種書寫狀態下的自然呼應,行氣也不貫通,不適合行書初學者長久臨習。行草書最講究行氣貫通,字與字之間要有呼應,體現出牽絲映帶,濃淡乾濕變化等等。《聖教序》寫過一年左右,我便開始臨寫《蘭亭序》。《蘭亭序》斷斷續續我臨寫了好幾年。其實,除去初學的幾年,後來的習書時間裡,我基本上是楷書與行草書並進。臨習一段時間的楷書,再臨習一段時間的行草書。
說起來,王羲之父子的行草書中,我所見到的基本上都臨寫過,像大王的《十七帖》、《遊目帖》、《快雪時晴帖》、《何如帖》、《奉桔帖》、《喪亂帖》等,像小王的《廿九日帖》、《中秋帖》、《十二月帖》、《先夜帖》、《節過歲終帖》、《地黃湯帖》等,這些帖子大都字數比較少,臨習的時間也是長短不同,高興想起來就寫一些。像我這種以習帖自娛、放鬆心態的業餘書者,喜歡的就是這份隨意與自在。自然,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在與古人心印的過程中,筆下工夫也在不斷進步。
有一段時間我特別喜歡米芾的東西,迷醉於米書的八面出鋒,沉著痛快。米書是從小王出。據說現在流傳下來的小王的帖子,大多是老米臨寫。老米天資高妙,於古人筆法妙處得之甚深,而且他的書法裡有一種豪氣,有一種奇譎浪漫,有一種天真爛漫,充溢於他的字裡行間,蓬勃於他筆鋒的起承轉合裡。他的筆觸極富有動感和彈性。他的法帖《苕溪詩卷》、《值雨帖》、《蜀素帖》等等,我都曾經反覆臨寫過,愛不釋手。
接下來幾年,我又著意於臨寫王鐸的行草書。王鐸的行草,醇雅,大氣,厚重,汪洋恣肆。最難得的是他草書裡面的那種醇雅氣息。明清季的書家,有的太過於放縱,有的太過於保守,王鐸是收放自如,師古不泥古,個人面貌顯著,風神獨具。我臨寫過王鐸的大量的行草書,如《杜律詩卷》、《張抱一草書卷》等等,他臨寫的褚遂良、二王的作品,我也曾反覆對照,並臨寫了不少,從中受益良多,感覺自己的書藝也有了由量變到質變的提升。臨寫的過程,是學習過程,也是從用筆到用心的細緻體悟過程,也是欣悅的審美過程。
寫了十幾年的行書之後,開始進入到廣讀博臨的階段,痴迷的時候,也經常是手不離帖,見墨思紙。顏真卿、懷素、張旭、孫過庭、楊凝式、蘇東坡和黃庭堅等幾位的行草書法代表作品,我也著意臨寫過。從他們的一些經典書跡裡,我也有著不同的筆墨收穫和感悟。說起來有意思,我所選擇碑帖學習,首先是建立在深深的喜歡和迷戀基礎上的。不喜歡的帖子,我很少去碰。
好馬不吃回頭草。我在臨帖過程中卻經常吃吃「回頭帖」。
如此浸淫於古人的法帖之中,是幸事,也是大樂事,書藝提高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浸淫於古人筆墨氣息中的那種美好享受,那種愉悅的心靈漫遊與精神漫遊,我想,於我,這才是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