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有個詩人叫元稹,就是寫過《鶯鶯傳》那個的人,後來的王實甫在此基礎上寫了《西廂記》。元稹有兩句詩很好,「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耳熟能詳,最早我的理解是見過大世面,那些小場景就不值一提了,未曾想到這種解讀也沒有什麼過錯。直到後來我才知道詩是他寫給亡妻韋從的。原詩是這樣:「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夫妻恩愛之情是那樣的之深,滄海無比廣闊,小河相形見絀。巫山雲蒸霞蔚,他山之雲則是霧氣一團了。世間美女千萬,你去後,我在也不願回頭顧盼,修道之人清心寡欲,更何況曾經還擁有過你。
這個用詩將夫妻之情寫得極好的人,卻在妻子離世不到一年另娶了朋友的表妹,據說他還在婚內出軌當時名伎薛濤,只將一句「願將終夜長開眼,來報平生未展眉」留給後人,迷茫了我們的眼,懺悔著他的心。
每當讀到他的詩,我不禁有一個想法,中國古詩,愛情歷來是一個經久不衰的話題,但能將讚美的詩歌當面獻給妻子的還是很少。「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裡的男女或許還未成婚;「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卻在感嘆著一個美麗的傳說;「楊柳岸,曉風殘月」的柳永將詩寫給了情人;「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的陸遊,將詩寫在被迫休妻之後,恐怕遲了一點吧
這些或許印證了現代人的一個觀點---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但讀一讀古代女性的詩,則全然不同。古代女詩人少,有許多愛情詩是男詩人以女性的口吻寫的,不管怎樣,仿佛女人在愛情上卻比男人執著。《詩經.伯兮》「伯兮朅兮,邦之桀兮。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丈夫從軍打仗,自己無心打扮,一頭亂髮,反而秀出了對丈夫的無比自豪與深切的思念,這和王昌齡的詩「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真是同一種味道。李清照的愛情詩倒是不少,「一種相思,兩處閒愁。」「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哀婉而美麗。讀女性的詩我們又覺得婚姻不是愛情的墳墓,仿佛愛情是生活的全部。
說來有趣,男詩人獻給妻子的詩,寫得最好的卻屬於悼亡詩。元稹的詩自不必說;蘇東坡的「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裡孤墳,無處話悽涼」;賀鑄的「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納蘭性德的「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傷心畫不成」……多餘之言,我倒不是說「負心多是讀書人」,雖然生活的煩惱早已讓人忘卻了相互的欣賞,但將一腔的詩獻給除了妻子外的其他女人,多少有些遺憾。夫妻相互欣賞,也是能產生美的,為何交給距離或相信「又豈在朝朝暮暮」?晚唐詩人李商隱倒是讓人很是讚賞,滯留巴蜀的他不忘在陰雨連綿之夜將飽含思念的詩歌寫給了遠方的妻子,讀他的「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只能感到燭光的溫暖,而忘卻了秋雨的寒意。
茫茫人海,相遇是一種最好的緣分,顏值和金錢雖是重要,身為男子的你我又為對方給了多少的吸引和安逸。洗衣做飯,生兒育女,你的妻已將全部的愛情化作了一聲聲的噓寒問暖、融進了一杯杯的熱茶淡酒。詩意與遠方或許從未看見,甜蜜的愛情你品嘗到的只是生活的平淡。
朋友,不要忘記給你妻子獻首詩,或許你我之筆沒有唐詩宋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