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穆而磅礴的徽州祠堂,是山區古村落中最為顯眼氣派的大型建築。祠堂集徽派建築與宗法精神於一身,帶有濃鬱的地域色彩,富有極強的文化個性,留有鮮明的藝術表徵,是徽州祠堂文化的縮影,家族血統維繫的化身。
一, 祠堂是封建宗法制度的載體,是族權自治的象徵。
作為棲息祖先魂魄場所的祠堂,源於人類對自身祖先的自然崇拜。最初由民間的祖廟和宮庭的太廟祭祀建築發展而來,也稱宗祠、家祠、支祠。祠堂是一個家族的中心。通過開祠致祭和其它家族追遠活動,將族民緊緊地紐結在同一神聖的祖宗牌位之下,形成一個嚴密的血緣組織。
從徽州祠堂的演變看,可分三類。
一類是由前輩的住所改建而成。
一類是按朱熹在《家禮》中設計的模式修建,以供奉和祭祀高祖以下的四代先祖。
一類是在居室之外另行修建的祠堂。在這類祠堂的中軸線上,從前至後,依次建有牌坊、大門、享堂和寢堂。
除了宗祠、家祠、支祠之外,還有一些特殊形式的祠堂。如行祠、女祠、專祠、特祭祠等。唐宋以前,徽州人的「家祠」「家廟」還不具有宗法意義。真正意義上的「祠堂」,應是明嘉靖十五年明世宗對民間「聯宗祠廟」的開禁。此後,徽州的祠堂才大量出現。
徽商致富後,「盛館舍以廣招賓客,擴祠宇以敬宗睦族,立牌坊以傳世顯榮」,捐資建祠一擲千金,其目的在於光宗耀祖,在一定的區域內營造了一種文化信念,一種宗族歸屬感。據《績溪縣誌》載,乾隆二十年,縣境有祠堂一百一十五幢。嘉慶十五年,分布全縣一百個村鎮的祠堂有一百八十九幢,縣內三十八個姓,其中胡姓就建有三十幢。可見,徽州民風習俗無不對建祠、聯宗、睦族倍加重視,至此,形成了「邑行宗法,姓各有祠,支分派別,復為支祠」的局面。
族譜是祠堂文化的重要組成部份。在隋文帝廢「九品中正制」後,按照朱夫子的理論,若三世不修宗譜即為不孝。通過修宗譜維繫尊卑等級,彰善除惡,推行封建倫理,緩和宗族內部貧富矛盾。他們正是以宗祠族譜為載體,通過各種簡樸的民俗活動,宣傳宗法理念。如建「保安會」,紀念張巡、許遠,倡導「忠君報國」。演目連戲,宣傳「因果報應、懲惡揚善」。春節認親拜年,加強血緣姻親情感聯繫。清明節認祖歸宗,鞏固同宗共祖子孫的歸根意識。在封建政權難以顧及的徽州廣大偏僻鄉村,宗族觀念在這種特殊的人居環境下,顯得十分重要和突出。隨著經濟實力的增強和族長(祠董、執事)權威的神化,「祠堂」實際上被賦予了許多社會管理功能。如祭祀祖先,隆禮報本,商議處理本族大事,管理宗族財產,建立道德教化體系。在偏遠山區,宗族自治成為社會運轉和穩定的重要因素。村民心甘情願地把一切大小事務託交給祠堂安排,祠堂實際上充當著土衙門的角色,進而成為徽州人基本的生存環境。徽州人在宗族自治中,建立了自己獨特的物化形式——祠堂管理模式。
二, 祠堂是徽州人文思想的高度物化,徽派建築藝術的典範。
「祠堂高聳鬱雲煙,松柏蒼蒼不記年。」祠堂作為一村一族最重要,最注目的大型建築,切合了當時徽州族人共同的社會心理需要。作為宗族權力象徵,不同類型有不同規制。宗祠一般採三進七(或五)開間構造。一進為儀門(樓),由大門和過廳、儀廳組成,大多以重簷歇山式建成「五鳳樓」,主要是祭祀時供鼓樂之用。大廳後是天井。二進享堂,為主體部分,是祭祀祖先和處理本族大事的場所,大的可容納上千人。享堂中間正壁,懸掛祖宗容像或祖先牌位圖。三進為寢室,為供奉祖先牌位及祠堂中貴重物品的地方。支祠一般比宗祠規模要小。但如果支族中出了大官,或經商爆富,可超出宗族總祠。家祠一般與居宅相連,設有寢室、儀門。祠堂建築佔地開闊,由低及高,立柱橫梁,錯落有致,翹簷走壁,空間飽滿,給人以厚重威嚴感。祠堂的構架,為達到隆重目的,柱梁門窗均飾以「三雕」。「三雕」的點綴,使祠堂威嚴和審美達到了至高的境界。徽州人取當地磚木石資源,按照自己的理解和體會設計製作,意在承木雕的華美丰姿,取磚雕的清新淡雅,借石雕的渾厚灑脫,使每一座祠堂都成為「東方文化的藝術寶庫」。如績溪龍川胡氏祠堂,座北朝南,建築面積一千五百六十多平方米。祠堂青磚白牆,廳堂典雅莊重,環境臨溪望遠,清幽一片。門廳堂廊之間,有一頁天井。兩傍甬道,植木種花,富有江南人家詩意。祠內隔扇裙板木雕圖案,浮鏤相配,線浮並用,以「多、精、美」著稱,雕梁畫棟,圖案美觀大方,畫面立意精巧,散布在顯眼構件上,被譽為「木雕藝術的殿堂」。歙縣潛口汪氏金紫祠,不論從工程技術上,還是造型藝術上都極為高超。堂內計有一百根碩大的木柱和石柱,尤其是宗祠的石雕獅子、飛龍、蓬瓣,形態逼真,線條優美。黃山市徽州區呈坎村的羅東舒祠和「寶綸閣」,耀眼奪目,美侖美奐,木雕堪稱一流。可以說,徽州的每一座祠堂,都是徽派建築藝術的精品傑作,都是勞動智慧的結晶。
三, 祠堂是徽州基本的人居環境,濃縮著眾多鮮活的歷史信息。
古祠堂,作為民間最直觀的社區活動載體,反映著底層平民的心態,流露出地域的世俗,很自然會將日常情趣在祠堂中得到充分物化。這種活「化石」,凝固著原始的生活本真,濃縮著冰封的史實,記實著內心追索的痕跡。每年清明,族人共同舉行祭祖掃墓,藉以敘人倫,凝族力。清人趙吉士在《寄園寄所寄》中載:「新安各姓,出入齒讓,姓各有宗祠統之。歲時伏臘,一姓村中,千丁皆集。」後來又演化成一種祭祀節日。每到規定時節,族人要舉行大規模的祭祀儀式,由族長主持。族長是依世襲「嫡長制」產生。族中有文化有地位的「禮生」參加,並擺設豐盛的祭品。按照行禮、作揖、鼓樂、宣讀祭文等程序進行,或鼓樂儀仗繞村(祠)一周,以追念祖上恩澤,頌揚賢德之人,求祈宗族旺盛。每年,按朱子修訂的「高、曾、祖、考」要求,要迎奉祖宗牌位,理晉主、越主等事宜。宗祠祖宗牌位,分單牌、統牌,單牌乃表彰始祖、顯祖、支祖或有貢獻於宗族的「功勞戶」。徽州祠堂有嚴格的「寢室之制」,即中龕供奉的是始祖神主,左右兩龕根據昭穆齒德等資格條件,對先祖進行排列。
「大宗百世不遷,小宗五世則遷」。宗祠兼理族內一切事務,一般採「不告不理」原則。只有重大事項才開祠堂處置。如懲戒不孝子孫,須「趕出祠堂」。不祭祖宗的要革出祠堂,或施以族(私)刑等。遇大災賑濟災民,至歲末救濟老幼病殘。遇豐年分送祭谷、祭胙或遇大事舉行大典。祠堂祭祖屬「展親大禮」。因此,在徽州人看來,「報本之禮,祠祀為大」。透過祠堂,我們不僅從祭祀中,深深地領略到當時的宗法氣氛,體味到宗族群體所表現出來的共同性格,蘊藏的人性精髓。這些,仍是當今我們了解徽州民俗的一個重要窗口。
附錄徽州其他祠堂
俞氏祠堂,位於婺源縣汪口村。以細膩的木雕工藝見長,祠堂所有的木質構件都飾以雕琢。有「雙鳳朝陽」「雙龍戲珠」等精美圖案。
俞氏祠堂的木雕
俞氏祠堂的木雕,「生聚教訓」下是一幅雙鳳朝陽的圖案,兩隻鳳凰在文革期間被破壞了。
仁本堂,婺源縣汪口村俞氏宗祠的正堂。「仁本」,以仁為本之意吧。唐朝白居易說:「天有時,地有利,人有欲。能以三者與天下共者,仁也,聖也。仁聖之本,在乎制度而已」。意思是:人存在欲望就像天地間存在時間和空間一樣,要讓天地人和諧共處,唯有制度來約束。正如孔子所說「克己復禮曰仁」。所以,「仁本」的祠堂自然有一整套嚴格的家規家訓。
敦本堂,歙縣棠樾村鮑氏支祠的正堂。
敦本堂,歙縣漁梁老街的巴蔚祖老宅。徽州的老宅正堂基本上都取名「**堂」。祠堂的大堂也是取名「**堂」。整理照片時,意外發現棠樾村的鮑氏祠堂的堂名與漁梁的巴氏老宅的堂名一樣,都是「敦本堂」。遂查之字典,「敦本」,意為注重根本,務實,古時多指注重農事。明朝權相張居正在《翰林院讀書說》寫道:「二三子不思敦本務實,以眇眇之身,任天下之重」。
老楊家染坊,位於黟縣南屏村,實際上是葉氏宗祠。曾經作為拍攝張藝謀的電影「菊豆」的主要場景地,至今仍然保持當時的樣子。
敘秩堂,黟縣南屏村葉氏宗祠。「敘秩」,出自「周禮」中「掌其政令,行其秩敘」。原意是依班次受祿,即論功行賞。
奎光堂,黟縣南屏村葉氏支祠。「奎光」,奎宿之光。二十八星宿中「奎宿耀光」有文運昌明,開科取士之兆。
黟縣南屏村葉氏支祠
程氏祠堂,位於黟縣南屏村。
追慕堂,黟縣西遞村胡氏祠堂的分支。追思西遞村胡氏祖先胡昌翼公等。由於西遞胡氏是唐朝皇子李曄的後人,因此,堂內有唐太宗李世民的像,還有唐朝凌煙閣眾多開國功臣的畫像。
(來源:徽州營造學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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