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語六級沒過 他卻翻譯出了《冰與火之歌》

記者手記：從粉絲到「神作」譯者，他成功將愛好變成了事業。

新重慶客戶端-華龍網12月29日6時訊（文/董進 圖/李文科）將近一米八的身高、微胖、披肩長發、戴眼鏡，這個看似普通帶點文藝的山城男人，卻和風靡全球的熱門小說《冰與火之歌》有著不解之緣，他就是小說的中文譯者屈暢。從2002年開始翻譯《冰與火之歌》至今，16年間，36歲的屈暢將《冰與火之歌》卷一到卷五、外傳及有「冰火百科全書」之稱的《冰與火之歌的世界》帶給國內書迷。不過，這位翻譯「大神」不僅從來沒有見過原著作者喬治·R·R·馬丁，甚至大學英語六級都沒有過。

夏蟲不可語「冰」 全年級第一高考前卻換科

屈暢愛讀書，說他博古通今或許有些過，但說他博聞強識完全沒毛病。

走進屈暢的書房，滿滿放著堆放的各種歷史著作、古典文學書籍的書架佔據了整個畫面，從《三國志》到《史記》，從《南宋全史》到《魏晉南北朝史探索》，你能說得出來的，幾乎能都找到。而他工作室的書架上，則放著《魔戒》《龍槍編年史》《哈比人》《汗血寶馬》等奇幻代表作品，不少還是珍貴英文原版，每一本都能讓奇幻書迷們尖叫不已。

屈暢從小就不是一個走「尋常路」的孩子。1982年出生在重慶渝中區的他，從小由當過中學校長的外公帶大，練書法、讀歷史書成為他每天的必修課，不過屈暢最愛的還是聽外公講那些風起雲湧、策馬奔騰的歷史故事，一個個鮮活的英雄人物，猶如一顆顆種子般在小男孩心裡生根發芽。

屈暢五歲就上了小學，比其他同學年齡小玩不到一起去，瘦小的他也寧願自己看書，捧著一本書可以一個人看上一整天。那時候渝中區圖書館還在望龍門一帶，由於年齡太小沒辦法辦借書證，屈暢就總是纏著大姨，讓她帶自己去。

而在圖書館裡，屈暢最愛的就是歷史類的書籍，把自己感興趣的書用稚嫩的筆記寫在借書卡上，然後再讓大姨去幫忙借。從《三國演義》到《資治通鑑》，從東方文學到西方歷史，屈暢通通讀了個遍。「一開始喜歡書裡那些人物故事，後來慢慢愛上歷史文化，總感覺讀不夠。」就這樣，從小學到初中到高中，屈暢一直保持著高度的閱讀量，渝中區圖書館的歷史類圖書讀完了，他又去沙坪垻圖書館、楊家坪圖書館借閱圖書。

1994年，屈暢有了人生第一臺電腦——386。和大多數10來歲的男孩子一樣，他也喜歡打遊戲，和別人不一樣的人，每次玩遊戲的時候，屈暢都會把遊戲裡的人物前因後果了解透徹——那時候，風靡的RPG類遊戲裡的角色不少都是從歷史人物中脫胎而來。另一方面，屈暢對於奇幻文學非常感興趣，上世紀90年代中後期，《指環王》《龍槍》《黑暗精靈》《龍與地下城》等奇幻小說陸續推出了繁體譯本或簡體譯本，像屈暢這樣的「80後」們在網上尋找著自己最感興趣的東西。

一直保持「龐大」的閱讀量，屈暢走過小學、中學，一晃來到了高考。數理化成績還不錯的他，高二分科時選擇理科，還曾經考過全年級第一。卻就在高考前不久，他突然厭倦了成天「刷題」，依然在衝刺階段換科去了文科班。家裡人和學校老師都不理解，紛紛勸說他不要衝動，然而屈暢卻相當的「一條筋」，堅持要換科。

由於常年保持閱讀的習慣，換了學科的屈暢對於文科學習的政治歷史完全不陌生，很快就趕上進度。最終高考屈暢不僅考上了四川大學行政管理專業，歷史一科還拿了全校第一的好成績。

真金不怕「火」 煉 沒過六級卻翻譯大作

上大學後，隨著網際網路的興起，網絡成為屈暢閱讀的主要來源，而外文圖書更是他的「心頭好」。屈暢的英語成績一直不錯，由於經常接觸西方文學和國外遊戲，他在文學歷史等方面的英文詞彙量相當不錯。

一開始，屈暢在大學的圖書館裡下載了《哈利波特》等英文原版，但他讀後覺得口味有點「淡」，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是「過了那個年齡」。直到一次偶然的機會，他接觸到喬治·R·R·馬丁發表的《冰與火之歌》，頓時就著了迷。

喬治·R·R·馬丁筆下展開的是一幅篇幅宏大、氣勢恢弘的異世歷史畫卷，卻剛好將屈暢最大的愛好——歷史與幻想完美結合。「以前無論看哪部作品，看什麼樣的故事，我都可以大致推測出虛擬人物的命運。但這本書寫的不是命運的眷顧，而更接近真實歷史那種無情的殘酷，所有人物的命運都走向了不可預知的方向。」在那幾天的時間裡，屈暢翻來覆去地讀著念著，旁人眼中像著了魔的他，內心卻喜悅得開了花。

當時國內還沒有《冰與火之歌》的簡體版本，為了讓更多人知曉，屈暢把看得熱血沸騰的章節「瓊恩鎮守長城」和「紅毒蛇對打魔山」兩個章節，用手敲將一個一個英文單詞翻譯成了中文，並放到了一個叫「龍騎士的地下城堡」論壇上。沒想到書迷蜂擁而至，留言量節節高升。

屈暢也沒有想到，這兩個章節的譯文能在網上引來那麼大的反響，甚至還有出版社的編輯主動聯繫他商討出版事項。而當時的屈暢還是一個大二的學生，連大學英語六級都沒過，「我去考了但是沒過，因為我沒有提前複習，而且題型是以完形填空為主，那是我最厭惡的。」隨後，他豪不猶豫地接下了出書的工作，「能把愛好變成事業，這是可遇不可求的。」

「冰」「火」交融 三分靠英語七分靠中文」

在學校旁租了間房，屈暢便開始了自己的翻譯生涯。

然而真正開始翻譯，屈暢才發現原來並不像想像中那麼簡單，上百萬的單詞如果讓一個人來翻譯，那是非常恐怖的字數。用了「恐怖」這個詞來形容，是因為屈暢那段時間時常會陷入一種狀態，不管是吃飯散步休息，心裡都在不斷地演算要怎麼翻譯、怎麼更改，琢磨書裡的高潮、淚點，然後滿腦子想的是如何讓別人通過文字也有同樣的感受。

這樣反覆的模擬，讓屈暢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要求完美的他列印出的資料像小山一樣堆在桌上，每天用搜尋引擎把所有涉及「冰火」的中英文消息都看一遍。他還會去原作者的讀者留言區，把所有讀後感都收藏起來。「《冰與火之歌》裡的食物都有讀者列出專門的名單，我就照著名單，一一核對譯文進行檢查。」

一開始，為了能提高工作效率，屈暢選擇和一位臺灣譯者合作翻譯第一卷簡體譯本，兩個人分工完成。不過在合作過程中屈暢發現對方的用語習慣和自己大相逕庭，「我覺得奇幻文學的基礎是西方歷史，遵照西方歷史著作的翻譯風格去翻譯，效果會更好。」因此從第二卷開始，屈暢讓合作譯者翻譯出初稿，然後由屈暢獨自完成修改、調整、貫通的工作。據他的合作者、譯者趙琳則介紹，在翻譯時兩個人並非按章節分工，而是按書中角色來分工，「這樣對人物的把握更加精準，兩個人共同翻譯，還能以更客觀的角度來審視小說。」

這個習慣也持續到了現在。小說翻譯到2005年出版時，屈暢拿到了第一筆翻譯費，有幾萬元。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來交研究生學費，繼續在川大攻讀歷史學碩士學位，研究方向為文藝復興。畢業後，屈暢去《科幻世界》雜誌做了5年編輯，隨後在做專業譯者同時，成立了自己的圖書工作室——「史歌圖書」，繼續翻譯喬治·馬丁的相關作品。

「三分靠英語七分靠中文」，對於翻譯，屈暢是這樣認為的。在他看來，文學作品的翻譯是一項中文能力為主，外語能力為輔的工作。對於外語能力的要求主要體現在閱讀理解——領悟並把握作者意圖，又要打消外語式思維，使之變成中文語言體系。而翻譯奇幻類文學，更要準確譯出難以在現實世界找到依託和參考的內容。這除了考驗譯者的翻譯功力，還需要譯者靜下心來細細鑽研。

在翻譯時，屈暢會將自己想像成故事裡的人物，細細感受不同人物在各種情境下的語氣和內心變化，讓一句句「臺詞」符合劇情發展。所以屈暢更主張「意譯」，他不能容忍翻譯出的版本出現過多註解甚至是英文單詞，這樣很明顯是不專業、不盡責。屈暢介紹，「如果中國讀者看過中譯本後，也能獲得和國外讀者相似的理解，甚至引發更新穎和更深入的思考，那麼譯文就是成功的。」

對於書迷們來說，如今最關心的是《冰與火之歌》第六卷到底什麼時候能出，畢竟從2010年開始馬丁就一直著手寫作《冰與火之歌》系列的卷六《凜冬的寒風》，至今已經過去8年了，而作者喬治·R·R·馬丁今年已經年過七旬。「他是一個完美主義者，一定要把作品改到最好的程度才會出，所以可能還要再等一段時間。」不過屈暢也帶來了好消息，那就是他已經拿到前傳的英文原本，目前正在熟悉情況做前期準備，明年中文簡體版有望會和大家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