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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字戳心·情感精品故事
十五歲時父親去世。那時還是傳統的土葬,要把父親送到墳地。我悲痛欲絕,哭得呼天搶地,背過氣去,以致出殯時家人不得不將我留在家裡,叫來親戚看護,父親最疼愛的小女兒便沒有護送父親到他長眠的地方,而是癱倒在廳堂的水泥地板上,哭得死去活來。
三十歲我結婚了,但瘦骨伶仃,1米62的身高,體重只有80多斤,朋友開玩笑說,對著我大聲說話都怕把我吹倒。於是,結婚後老公的第一項任務就是天天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說要做個模範飼養員。
三年後有了兒子,老公又是伺候我,又是照顧兒子,忙忙活活,一臉的幸福和滿足。常常,我懷裡抱著兒子,老公便將我和兒子一塊抱起來,笑著說:「這是我兒子,這是我閨女,一兒一女,滿足了!」
又三年,母親也離我而去。安置母親後事的幾天裡,我幾次哭的背過氣。後來幾天,我每天都半夜哭醒,一直流淚到天亮。又一天半夜,老公把我搖醒,說我又在夢裡哭泣,我立馬憋不住,悽厲大哭。他抱著我,不停地叫我:「乖!乖!乖!我就當你父母,你就是我的閨女,我照顧你一輩子!」
心碎的日子一天天過去,老公每天一聲一聲叫我閨女,那種動情的語音漸漸撫平了我刻滿傷悲的心。兒子也慢慢長大,越來越喜歡一個人跑著玩,在老公還想把我們娘倆一塊抱起的時候,他因為嫌勒得痛,就迅速跑開不讓爸爸抱。於是,老公便把我一人抱起,說:「兒子不讓抱,那就抱我閨女。老公就把你當女兒,養你一輩子。」每一次,他眼中的神情都是慈愛與情愛的疊加,厚厚濃濃。
」把你當女兒養「,他說了無數次,每一次說,他都深深地注望著我,神情凝重,沒有玩笑的意思。二十多年過去了,一年比一年老的妻子,便一天一天變得更像慈父呵護下的女兒。
家裡的一日三餐由老公負責。為了養我這個風一吹就倒的瘦子,老公一開始就承擔起了做飯的職責,一年又一年,漸成習慣。偶爾會因故疏忽了我們娘倆的飲食,他就會覺得失職、不安。而每當做了滿桌好吃的飯菜,他就極有成就感,高聲地叫:「兒子!妞 兒!飯做好了,來吃嘍!」那聲音裡充滿了愜意。
坐在餐桌前,他還要不停地忙活,給兒子夾菜給老婆夾菜,然後看著我們有滋有味地吃。看我們吃的高興他就滿心喜悅,會說:「感謝上蒼,感謝家人,給我機會照顧你們,給我機會享受愉悅。」
在家習慣給我們夾菜,出門吃飯也忍不住要夾,以至於婆家的親戚娘家的親戚都調侃他:「看把你忙的,他娘倆都沒長手嗎?」
老公當兵出身,練就一副強健的體魄,可偏偏這粗壯結實的大男人,寸寸柔腸,纏綿到極致。剛結婚時,我那叫一個苗條,他總能毫不費力地把我抱起來轉圈圈。有了孩子,體重猛增,抱起來開始有些吃力,於是他戲謔:「閨女現在有分量了,抱不動了。把小豬養肥嘍,趕集去嘍!」
不管是身輕似燕,還是發福體胖,他都幾十年如一日地天天要抱抱我,我也習以為常,一直覺得家家的夫妻都這樣。幾年前,我心緒不佳或者無聊時,便坐下來寫老公的故事,並放在日誌裡。同學同事看過之後都有些驚嘆,甚至有一段時間,老公的故事成了我們辦公室的話題。而這個時侯我才知道,我們是一對多麼不同的夫妻!同學說,人到中年,多少夫妻身體都很少接觸,連手都不碰了,更別說天天要抱抱。同事說:「你們倆咋還像年輕人一樣激情啊!」好友有些傷感地說,在蜜月裡老公也很少去抱她。
其實,更多時候,他不像丈夫,更像父親,妻子的一舉一動都會牽動他內心最柔軟的神經。出門的時候他叮囑我靠邊走,不要闖紅燈;要出差了,他先把冰箱塞滿,以至於每次他出差回來冰箱裡的東西還沒吃完。兒子摔地上了,他可能坐著不動,鼓勵兒子自己爬起來。但我若是不留神讓桌子磕著碰著了,他都飛快地跑過來又吹又揉,心疼的表情十分誇張。有時我覺得他像一隻老母雞,總想把我和兒子安全地護在翅膀下,不讓我們受一點傷害。
一次,他帶兒子和婆婆去踏青,我忙著洗堆了幾天的衣服,於是就主動要求留在家裡,沒跟他們出去。洗完衣服,做完家務,突然覺得心裡十分地空虛和傷感。他們回來了,看我自己坐著情緒低落,寂寂無聲,便問我怎麼了。這一問不當緊,我淚如湧泉,止不住哭起來。其實也不為什麼,是沒來由的情緒低落,更年期而已。因為沒原因,所以老公左哄右哄,怎麼也哄不住,一直哭到沒力氣了才自己止住不哭。我哭完洗洗臉,說情緒宣洩過了,沒事了,但我把老公的心已經哭碎了,他把我抱在懷裡,說以後再也不把我一個人留家裡了。跟同事聊起這件事,同事大笑:「你說你,哪一點像五十歲的人哪!」
還有一件心事一直在他心裡,是個打不開的結,當我窺透了他的心結,忍不住為他心疼。說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害怕我會突然丟了,他的這種心理完完全全不是一個丈夫的心理,而是純粹的父親才會有的心理。所以,他一直不讓我一人出遠門,怕我遇到危險,怕我被人騙走。其實,稍微理智地想一想,誰會去拐騙一個年已半百的老女人呢?但他就是不能做到理智,一直沒來由地擔心。
在兒子十幾歲時,有一次我們去遊泳,認識一位大姐,因為我教會她如何在水裡憋氣,如何輕鬆浮在水面上,她非常感激,泳後一定要拉我和兒子一起吃飯,表達謝意,而老公知道這件事後,嚇得魂兒都飛了。等吃完飯那位大姐一走,他長噓一口氣,說他幸虧提前來接我們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好像那大姐真是一個心懷不軌的人販子一樣。
一年的端午節,跟同學去北京龍泉寺拜佛四天,去之前就說好了不讓他打電話,因為在寺院裡手機一律上交,打電話是打不通的。交代他的話他好像沒聽懂一樣,他不但天天給我打電話,還急得不行,一直給我同去的同學打電話,更可笑的是他還給另一個在老家的同學打電話,要她幫助聯繫我們。手機上交,統一放在寺院,同學也沒辦法。
四天後,活動結束要離開寺院了,師傅把手機一一發還給我們。打開手機,一串的未接來電提示信息,而且在老家的同學立馬打來電話,說:「快給家裡打電話,你家那人快急瘋了!再聯繫不上,估計他要飛過去了。」我又氣又笑,一起去北京的同學便笑我:「都老太太了,你咋還跟個寶貝似的!」
人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而我相信,我這個越老越寶貝的情人,一定是老公前世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