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坑行動——雍正皇帝的神助攻

羅剎國來了

雍正皇帝最近有點煩。自他即位以來，對他的地位合法性的質疑就從來沒有斷過。為了平息質疑，同時樹立個人權威，擺脫父皇康熙的光環，在當皇帝的頭四年裡，他兢兢業業，對內，處理了以胤禩為首的"八爺黨",並刷新吏制，實行"火耗歸公"。對外，依靠年羹堯平定了青海的羅卜藏丹津叛亂，順便清理了前撫遠大將軍允禵在軍中的勢力。雍正皇帝在文治武功方面，終於有了和他的父皇相較的資本。但美中不足的是，他倚仗為左膀右臂的年羹堯和"舅舅"隆科多境遇卻很不好。前一位已經在雍正三年被命令獄中自盡，而"舅舅"隆科多，也由於威權過盛，被雍正不斷的打壓。因此，雍正又不得不擔上"鳥盡弓藏"的名聲。正在雍正皇帝心情不爽的時候，羅剎國來湊熱鬧了。這一次，是雍正的父親康熙皇帝挖的坑。

雍正皇帝劇照

康熙皇帝的坑

羅剎國就是清朝對沙俄的稱呼，"羅剎"一詞來源於音譯，沒有貶義。英語的"Russia"或者俄文的"ROCIA,"都與"羅剎"發音相近。事實上，元明清三代基本上都是這麼稱呼沙俄的。一直到乾隆年間官修《四庫全書》時，才將元代譯名"斡魯思"、"羅剎"等名正式改譯為"俄羅斯",終止了俄羅斯譯名自元代以來混亂不統一的局面。

在清朝早期，沙俄對我國東北特別是黑龍江地區不斷的侵擾，當地民眾奮起反抗，但收效不大。清朝此時正忙於建立初期的各種戰爭，等到康熙二十三年，隨著三藩之亂和東南沿海的鄭氏被平定，清朝終於可以騰出手來處理東北的問題。從康熙二十四年開始，到康熙二十八年七月，歷時三年多的"雅克薩之戰"終於結束，清朝和沙俄籤訂了《尼布楚條約》。《尼布楚條約》規定格爾畢齊河、額爾古納河往東到海，外興安嶺以南，黑龍江和烏蘇里江流域，廣大流域，包括庫頁島(現稱薩哈林島)歸中國。

尼布楚條約

這個條約是平等的條約。但是清朝代表索額圖也做了一定的讓步，就是沒有把尼布楚收回來。因此外興安嶺以北的小部分領士和以尼布楚為中心的蒙古東北部地區都被劃了出去。康熙皇帝的這個做法對雍正產生了一定影響，這個後文會提到。

康熙皇帝劇照

康熙皇帝授權索額圖籤訂《尼布楚條約》時，只議定了清朝和沙俄之間的東部邊界，而中部邊界沒有議定。或許康熙認為沒有必要，但對沙俄來說是求之不得，因為他們可以利用這個漏洞繼續進行小動作。康熙皇帝沒有想到，他這時不經意間挖的一個小坑，卻給後面的雍正皇帝帶來麻煩。

雍正皇帝的填坑行動

沙俄抓住沒有劃定中部邊界的漏洞，低調的在蒙古北面進行擴張，還通過大力扶持叛亂的準噶爾部。使得清朝的西北邊陲，長期處於折騰狀態。

這裡的準喝爾指的是準噶爾汗國。從康熙時代起，準噶爾汗國就在打統一蒙古各部的主意。準噶 爾汗國的首領噶爾丹在康熙十七年吞併葉爾羌汗國後，於康熙二十七年率兵越過杭愛山，大舉進攻土謝圖汗，迫使喀爾喀蒙古諸部南遷。這個時間點正是雅克薩之戰的結束時間。對康熙來說，準噶爾的威脅要遠大於沙俄，因此他急於結束和沙俄的戰爭，甚至不惜做出領土上的讓步，這也是《尼布楚條約》中清朝做出讓步的原因之一。準噶爾無形中幫了沙俄的忙。之後康熙通過對噶爾丹的持續打擊，終於使準喝爾臣服，噶爾丹本人戰死。但準噶爾的事情終康熙之世也沒有完全解決，麻煩留給了雍正皇帝。

準噶爾汗國

對沙俄支持準噶爾這件事情，康熙皇帝相當不滿。到了康熙五十七年，康熙皇帝乾脆中止了《尼 布楚條約》裡的兩國通商協議，從此拒絕沙俄商隊入境。沙俄失去了一項重要的財政來源。於是急紅眼的沙俄人，多次派使者來北京交涉，但得到的回答是要先解決邊界問題。

但領土問題沙俄還暫時不想解決，畢竟擦邊球玩得正溜。於是就出現了這樣一個死循環：清朝解決通商問題，沙俄就扶植準噶爾搗亂。沙俄不決絕邊境劃定問題，清朝就不給沙俄通商。就這樣一來二去，這個糾結的問題就扔給了雍正。

為了解決兩國之間存在的這個歷史遺留問題，從雍正四年(1726年)開始，雙方各派出特命全權使臣，開始談判。俄國的談判代表是薩瓦伯爵，清朝的談判代表是隆科多，雙方在恰可圖這個地方進行談判。在談判過程中，俄國獅子大開口，要求清朝承認沙俄侵佔領土的既成事實，割讓大片領土。隆科多據理力爭，堅持不讓，最後談判陷入僵局。本來事情就這麼發展下去，沙俄也未必會佔到便宜。可接下來的事情出乎沙俄的意料，因為雍正皇帝出手了，他給沙俄送了一記助攻。

恰克圖

雍正皇帝的助攻

話題又回到隆科多身上。此時的隆科多，其實並不受雍正皇帝待見，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我們來看看隆科多的近況。

雍正三年(1725年)、隆科多被撤掉了步軍統領的職務。次子玉柱因為品行惡劣，被奪職罷官交由隆科多管束。後又削太保及一等阿達哈哈番世職，命往阿蘭善等處修城墾地，並收繳所賜四團龍補服，並不得用雙眼花翎、黃帶、紫轡。同時還有上諭『…隆科多，年羹堯若不知恐懼，痛改前非，欲如明珠等萬不能也!殊典不可再邀，覆轍不可屢蹈，各宜警懼，毋自幹誅滅。』

隆科多劇照

雍正四年(1726年),隆科多的家僕牛倫仗著隆科多的勢力索賄，事發後被逮下法司，接著又得到隆科多收受年羹堯、總督趙世顯、滿保，巡撫甘國璧、蘇克濟等人的行賄證據。於是，雍正帝命斬牛倫，罷免隆科多的尚書職務，令他料理阿爾泰等路的邊疆事務。不久命他前去勘察中國與俄羅斯的邊界。也就是此次和薩瓦伯爵的談判。

可見，隆科多此時頂多算是戴罪立功。正因為此，清朝代表團的其他高級成員並不是十分買他的帳。比如代表團成員額駙策凌主張全盤接受俄國的要求，而另一位重要代表侍郎圖裡琛也和隆科多貌合離，不支持隆科多的強硬主張。

圖裡琛劇照

時間一晃到了雍正五年，沙俄還是沒有佔到任何便宜，眼看就要妥協了，恰在這時，隆科多由於結黨營私，並私藏玉牒，被雍正皇帝抓到罪證，並立即譴其回京逮捕、抄家。十月，雍正皇帝定隆科多四十一條大罪，幽禁於暢春園附近，外圍築屋三楹，永遠禁錮。長子嶽興阿撤職、次子玉柱發配黑龍江。至於邊境談判的事，雍正皇帝並策凌和圖裡琛主持談判，並且發出了"切勿逞強爭執無用之地"的指示。

此後，策凌和圖裡琛在談判中全盤接受了俄方要求，將恰可圖以北，東至額爾古納河，西 至沙賓達巴哈之間的大片領土全部割讓給了俄國，並籤訂了條約，這就是《布連斯奇條約》。

恰克圖談判

在這裡還有一個人不得不提，他就是大學士馬齊。在恰可圖談判時，薩瓦以祝賀雍正登基為由要求進京，隆科多同意，但其下屬商隊、教士要留在原地，等待談判後再決定行止。薩瓦進京之後，一方面，命其屬員儘快繪製地圖，並極力拖延談判時間；另一方面，通過法國傳教士巴多明的關係重金收買了大學士馬齊，讓他將清朝的決策及時傳遞給在邊境談判的俄方代表。正是有了馬齊這個"內應",俄方談判才能得心應手。如果說雍正皇帝的助攻有點烏龍球的味道，那麼馬齊，就是個打假球的。

馬奇劇照

薩瓦在給沙皇葉卡捷林娜一世的一份報告中談道："當我在北京逗留期間，通過耶穌會的神父們，並利用禮物，找到一些善意的人。在這些中間，現任大學士馬齊——即在我以前的報告中所指的那人——給我很大的幫助，並答應今後繼續協助我。我通過商隊給他送去了一千盧布的皮貨作為禮物，並給中間人巴多明神父一百盧布。"

馬齊作為"內應"，不僅沒有受到懲罰，還參加了對隆科多的審訊。雍正六年(1728年)六月，隆科多死于禁所。馬齊在雍正帝駕崩後，稱病隱退。乾隆四年（1739年）去世，諡號文穆。後入祀京師賢良祠。

後記

作為在《尼布楚條約》和《布連斯奇條約》中都起到了攪局作用的準噶爾汗國，在1755年， 被清朝乾隆皇帝趁準噶爾內亂之機出兵打擊。並於1757年平定阿睦爾撒納的叛亂，1759年，兆惠率清軍徵服天山南路，至此天山南北盡併入清帝國版圖。1760年冬天，在康熙雍正乾隆祖孫三代的持續打擊下，準噶爾汗國滅亡。

在《布連斯奇條約》籤訂的次年(也就是雍正六年，1728年),兩國又在恰可圖籤訂了 包括商務、界務、宗教等內容的《恰可圖條約》,條約第三條就是兩國劃界，其實是重申了《布連斯奇條約》。自《布連斯奇條約》和《恰可圖條約》後，清朝就永久失去了包括貝加爾湖在內的大片領土，被清朝放棄的"無用之地"達十多萬平方公裡。但條約的籤訂明確劃定了清朝和俄國的中段邊界，遏制了俄國自清初以來對清朝北疆的侵略勢頭，同時也使清朝北部邊境的貿易一定程度地活躍起來。雍正皇帝也完成了父親康熙未能完成的事情。

雖然雍正皇帝勤勉治國，勵精圖治，但是由於時代的局限性，他本人並沒有放眼世界的需求和意願，他的主要精力在「內」而不在「外」，這才導致了一些本可以避免的事情被發生。

雍正皇帝硃批

所以，又回到那句話：「以銅為鏡，可正衣冠；以古為鏡，可知興替；以人為鏡，可明得失。」

參考資料：

《清史稿·隆科多傳》

《馬維仁·論「隆科多案」與中俄《布連斯奇條約》的籤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