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稱為繼宮崎駿、大友克洋、押井守之後,第四位享譽世界的日本動畫大師。2019年8月24日,是日本動畫大師今敏九周年祭。
在這個失去了今敏的造夢時代,今敏創作出的現實與幻覺交融的心理迷宮不再更新。這位過早離開人世的鬼才大師,留下的作品並不算多,可偉大的作品永不過時,只會在每一次重新閱讀時,獲得一次次新的體驗和啟發。
1963年10月12日,今敏出生於北海道札幌市。4歲那年,他跟隨貨運公司工作的父親來到北海道東部的釧路市,而後又因父親工作調動,在小學時代,全家搬到札幌市生活,住在藻巖山山腳的「伏見莊」。
高中時候迷戀上了動畫高達系列,在1982年進入「武藏野美術大學」的「視覺傳達設計系」求學。進入大學後,他完全地沉迷在真人片裡,電影所帶來的震撼使得今敏的作品中總是有強烈的電影氣息。
12年間,今敏以4部動畫長片、1部電視動畫和 1部動畫短片,打造出瑰麗絢爛卻又光怪陸離的魔幻世界。2010年8月24日,今敏因胰臟癌在東京病逝,享年46歲。
今敏的作品帶著濃鬱的心理學分析味道,他深受薩特存在主義和弗洛伊德心理學理論影響。
歐洲在二戰後充滿消極頹廢、悲觀失望情緒,知識分子中形成一種由於苦悶、孤獨、被遺棄、找不到出路而玩世不恭、放蕩不羈的風尚。於是,標榜個性和自由的存在主義受到極大歡迎,被人們當作最時髦的哲學。
在今敏的作品裡,我們能看到存在主義思想的印記,他探討了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和現代社會對人的異化。弗洛伊德認為人格由本我(id)、自我(ego)和超我(superego)構成。本我(id)是人格結構中最原始部分。構成本我的的成分是人類的基本需求和深層渴望。
自我(ego)是個體出生後,在現實環境中由本我中分化發展而產生,由本我而來的各種需求,如不能在現實中立即獲得滿足,他就必須遷就現實的限制,並學習到如何在現實中獲得需求的滿足。
超我(superego)是人格結構中居於管制地位的最高部分,是由於個體在生活中,接受社會文化道德規範的教養而逐漸形成的。
在今敏的動畫裡,我們會看到角色人格和性格充滿著多重性,正是因為他們的本我、超我失去了平衡。在強大的壓力和焦慮之下,三我失衡甚至會導致精神疾病和人格失常。
這次我推薦的電影是今敏2006年的動畫作品《紅辣椒》,這部作品今敏已經把幻想與現實相融合的表現達到極致。
《紅辣椒》改編自文學大師筒井康隆的封筆之作《紅辣椒》,當時人們大部分對這部作品的態度持否定態度,因為這部作品在電影領域有了一個「不可能被拍成電影的小說」的名號。
在《紅辣椒》公映之後,筒井康隆給予今敏作品非常高的評價,甚至主動承認電影版比原著要更清晰、更簡單易懂。
《紅辣椒》故事講的是美女醫師千葉敦子在一家精神醫學研究所工作。為了治療現代人類越來越多、越來越嚴重的精神疾病,她和天才科學家時田浩作一起發明了一種能監測患者夢境的儀器「DC MINI」,這種儀器可以改變患者的夢境,在精神治療方面相當有效。
通過微型DC的幫助,夢境在顯示器上呈現出來,更方便找到一個人焦慮的癥結。
某日,三臺微型DC MINI失竊,與之相關的研究人員的夢境接連被人侵入,隨後受到嚴重傷害。
首先是精神醫學研究所所長被拖入夢境,我們看到夢中的所長頭頂王冠手握權杖,坐在歡呼雀躍的人偶群裡招手致意,象徵著所長內心對權力的渴望。
千葉敦子醫生擁有另一個身份——「夢偵探紅辣椒」。紅辣椒具有同步體驗他人夢境的特殊能力,曾多次成功治癒患者的心靈創傷。
紅辣椒進入所長的夢中,試圖將所長喚醒,從所長和紅辣椒的對話中,我們可以猜到千葉兩年前患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症,所長曾經是千葉接受抑鬱症治療的主治醫師,因此我們可以紅辣椒理解為千葉分裂出的一個人格。
紅辣椒遊行隊伍中發現了時田的助手冰室的身影,懷疑冰室偷盜了DC MINI。他們來到了冰室的家,家裡有很多很多的人偶,十分陰森。
根據夢中的線索,千葉和時田來到和夢中相似的遊樂園,冰室從高空墜落,砸在了自己面前的地面上,神志不清。也許冰室並不是幕後大boss,只是受害者而已。
粉川警察作為被治療者,他的夢像是獨立其他人之外,同時串聯起了整部電影的線索。當化身紅辣椒的千葉再次進入了警官粉川的夢境,給粉川做著心理治療的時候,本來與粉川毫無關聯的遊行隊伍闖入了粉川的夢境,人類之間的夢和夢竟然互相影響,串聯在了一起?
紅辣椒再次進入冰室的夢,發現冰室早已變成了毫無靈魂的空殼。而冰室身體的旁邊的樹根突然聳動,樹上長著理事長的臉,暗示著理事長控制了冰室,他可能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這裡有一段夢中夢,千葉和所長立刻趕到了理事長的家,在理事長家的溫室花園中,原本身體癱瘓的理事長突然站了起來,在他的下半身變成了樹枝代替著雙腿行走。
真相大白,原來是理事長偷了DCmini,他想掌控所有人的夢,把其他人也拉進自己的夢裡呢。而一直在千葉身邊的小山內醫生為了名利,被理事長教唆,偷取了3臺DCmini。
另一方面,粉川警察也打開了心扉,說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心結。原來粉川在年輕的時候跟好朋友約定好一起拍電影,他的朋友堅定了理想,但卻在不久後生病去世,粉川自己放棄了理想和朋友的約定,成了警察。
這份自責一直纏繞他內心,理想的放棄與失去好友的崩潰,讓粉川無法釋懷。
我們都知道整個日本生存環境非常殘酷,充斥著996、007 的企業文化,在這樣高速度運轉和高壓的城市生活背後,是一個個焦慮的個體。
當整個城市集體陷入夢境,我們看見了壓抑後的失控。
在夢的狂歡中,千葉和紅辣椒同時出現,當千葉試圖控制智慧紅辣椒的時候,紅辣椒意味深長地反問千葉:「為什麼你會覺得我是你的分身,而不是你是我的分身呢?」千葉和紅辣椒本是一人,只有完全接納自己的每一面,面對不同的自我時,才會重新獲得新的自我和成長。
千葉因為不喜歡時田肥胖的外表和肥宅的性格,一直無法正視自己內心喜歡時田的心意。當千葉決定不再逃避自己的情感,她跳入了時田機器人的身體內,融合成一個透明的小女孩。小女孩不斷吞噬著夢境並不斷的長大,最終長大成人,吞下了理事長的巨大黑影,世界又恢復到了往日的平靜。
記得電影結束,我一時沒有從電影回到現實,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夢中」。不同於宮崎駿的溫暖感人,新海誠的唯美清新,今敏天馬行空的想像,神乎其技的剪輯和場景轉換,構成了他讓人過目不忘的個人風格。天妒英才,這位鬼才動畫人的離去依然讓人悲傷。
今敏用十二年的時間為我們製造了一部又一部難以超越的作品,在離開時卻僅僅留下一封遺書,告別他熱愛的這個世界:「我要懷著對世上所有美好事物的謝意,放下我的筆了。我就先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