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邊的小豆豆》記述的主要是黑柳徹子在巴學園讀小學的一段經歷,很多教育家、老師紛紛研讀此書,希望能對他們的教育研究和實踐有所啟發。
與此同時,筆者覺得此書除了有對學校教育的深刻反思和啟發,其中所流露出的有關家庭教育的啟示也是非常深刻的,以至於黑柳徹子的後記中,一位女高中生從少年管教所給她寫信說:「如果我有一位像小豆豆的媽媽那樣的母親,或者遇到像小林校長那樣的老師,也許我就不會到這個地方來了。」
本書的開頭便是小豆豆的媽媽被學校老師請到學校,要求小豆豆退學。
老師痛陳了小豆豆在校期間的種種「劣行」,包括不顧課堂秩序自顧自地玩書桌,上課時邀請窗外路過的宣傳藝人來演奏,和窗外的燕子聊天,美術課鋸書桌等。
小豆豆媽媽在聽到這些投訴時一定也有作為父母的難為情,但面對如此嚴重的事件,她卻沒有因此而責罵小豆豆,她選擇從孩子的角度去理解小豆豆。
「媽媽眼前好像出現了小豆豆的樣子: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桌子,覺得特別有趣,就不停地開開關關。這樣的話……(並不是做了什麼壞事,而且,更重要的是,等她對桌子漸漸地習慣了,就不會再那樣不停地開來關去了)」。
當然她對小豆豆如此的信任和理解不是基於盲目的溺愛,而基於她對小豆豆的仔細觀察。
「她想起來,小豆豆第一天放學回來後,興奮地向媽媽報告:』哎,學校就是了不起!家裡桌子的抽屜,是這個樣子往外拉。可是學校的桌子,卻是把蓋子往上提。就像垃圾箱的蓋子那樣,不過要光滑得多。桌子裡裝得下好多東西,棒極了!」
正是基於這位母親日常仔細的觀察和對孩子的深刻理解,面對被退學的小豆豆,她選擇一種極為平和的態度,只是說:「我們去一個新學校看看吧,聽說那裡很不錯呢。"
其實,任何人都可以想像一位母親在遇到如此重大的變故時一定有非常複雜的情緒,對孩子的未來也充滿擔憂,這一點可以從小豆豆媽媽帶小豆豆去巴學園路上的那段描述看出來。「媽媽沒有回答(豆豆的話)。
實際上,媽媽現在非常不安。如果今天去的這所小學,不肯收下小豆豆,那……在鑲著小花的氈帽下面,媽媽漂亮的臉上神色有點兒嚴肅。」
被退學的秘密從此一直被小豆豆的媽媽隱藏,直到徹子20歲後,才將這件事情輕描淡寫地告訴她。
對此,徹子後來寫道:「如果,當我還是一年級的小學生時,媽媽就對我說:'怎麼搞的?你竟然弄到要退學!我們只好再找一個學校了,如果再退一次學,就沒有學校要你了!」
那樣,當我第一天走進巴學園時,會是多麼沮喪而惴惴不安啊!那生著根的校門、電車教室,在我眼中肯定不會那樣有趣了。能擁有這樣一位母親,我實在很幸運。
是的,徹子是幸運的!父母是孩子生命最初的形塑者,能仔細觀察了解孩子,遇到問題時能冷靜分析,區分孩子行為的是非與嚴重程度,不盲目給孩子貼負面標籤,選擇信任、理解孩子,對孩子的自我認知和社會認知都具有非常重要的影響。
來到小林宗作先生創辦的巴學園,相比之前,這是一所自由、開放、沒有束縛的學校。它的大門門柱是兩棵非常矮的樹,樹上還長著綠色的葉子;教室是由廢棄的電車改成的「電車教室」。
剛來到這的小豆豆就被這一切吸引住了,她對新學校充滿了憧憬。以往上學第一天都要賴床的小豆豆這次一反常態,起得很早,高高興興地來到了巴學園,登上了讓她感覺「真特別」的電車教室。
在以往的學校裡,誰坐哪個位置,前後左右是誰都是按規定排好的,而在這個學校,上課時的座位是可以根據當天的心情和其他情況隨便變換的,這又一次讓小豆豆感覺到真特別。
不過最特別的是巴學園的上課方式,一般的學校裡,如果第一節課安排的是語文就上語文,第二節安排的是數學就上數學,都是按照課程表的順序來上課,但在這個學校,每天的課程並沒有固定安排。
老師會在第一節開始的時候,把當天所要學習的課程以及學習問題點都列在黑板上,然後告訴學生從自己喜歡的課程開始,沒有必須先學哪些,再學哪些,而是讓學生按照自己的喜好想先學什麼就先學什麼。
這種上課方式,對於老師來說,可以通過觀察他們自主的學習安排,來了解每個孩子的興趣、需要、思考問題的方法以及個性,更好地因材施教。
對於學生來說,一開始就從自己喜歡的課程入手,能引起他們的興趣,提高學習積極性。
在傳統學校裡,傳授知識是以「填鴨式」的灌輸為主,教師在講臺上自編、自導、自演,學生在下面呆坐、靜聽。
教師是主體,學生是客體,教師處於主動地位,學生處於被動地位。
如果學生長期在被灌輸、被操縱、被管理下學習,他就體驗不到學習的快樂,意識不到學習的意義,學習態度就會變得被動,長此以往對學生的發展非常不利。
而在巴學園裡,學校以學生的自我學習、自我教育為主,在教育活動中,一切以學生為中心,學生是主體,他們獨立選擇、獨立操作、自我發現、自我教育,沉浸在各自的學習中。
巴學園這種獨特的上課方式,尊重了學生的主體性。主體性教育強調學生在受教育過程中的主體地位,要求發揮學生的主觀能動性。
作為教育者,教師更多的是作為知識啟發者,而非灌輸者。
教師要給足學生自由的空間,相信他們的潛能。
蒙臺梭利認為,兒童存在與生俱來的「內在生命力」或稱之為「內在潛力」,教育的任務是激發和促進兒童「內在潛力」的發現,並按其自身規律獲得自然的和自由的發展。
因此,我們應尊重學生、相信學生,把學習的權利交給他們,讓他們更自由、更主動地學習。教師更多應該是學生活動的觀察者和指導者,觀察學生、了解學生,了解他們的興趣,了解他們的年齡特點,了解他們的認知水平。
然後根據學生的實際情況合理地安排教學內容,創造適宜的學習環境,充分調動學生學習積極性,促進學生發展。
在巴學園裡,除文化課的學習外,還有散步、露營、溫泉旅行等各種各樣的活動。比如,散步,只要大家努力學習,在上午就把老師列在黑板上的內容都完成,下午教師就會帶學生們去學校附近散步。
對此小豆豆感到很驚訝,雖然經常和爸爸或那隻小狗洛基一起散步,但從來不知道在學校也可以出去散步。
其實不僅是小豆豆,幾乎所有的學生從早上進學校到晚上放學時,除了課間休息,基本上都是待在教室。
兒童的天性是好動的,讓其安安靜靜地待在教室裡,循規蹈矩地坐在座位上,就如同困在襁褓中不能動彈的嬰兒。
壓抑的體力在身體裡沒有釋放出來,一旦遇到機會,就會更猛烈地迸發出來。
這就是為什麼一到下課的時候或沒有教師在的自習課,教室裡就像炸開了鍋一樣。課堂上的許多紀律問題也常常是由於學生們過剩的體力沒有發洩出來而造成的。如果能給學生活動的機會,他們反而不會那麼鬧騰。
當然,讓學生散步的意義不僅僅是給予他們放鬆的時間,還在於讓學生獲得直接經驗,在生活中學習、在生活中發現問題,帶著問題回歸課堂,這樣的學習就成了和學生生活相關的事。
學生會認識到學習的意義,有學習興趣和動力,學習就不再是為了學習而學習的枯燥活動。
這樣的學習是有意義的,激發了學生的求知慾,學習不再需要藉助外來動機(獎懲、父母的期待)等來維持。
而且,在學習中,學生們也需要理論聯繫實踐,這樣知識就不再是晦澀難懂、只能靠死記硬背來掌握的乾癟符號。
比如,散步時學習的雌蕊和雄蕊的知識,巴學園的學生肯定是記憶深刻的,學習這些,可以真正地看到、摸到,要比呆呆地坐在教室裡聽老師講生動形象得多。
學校裡各種各樣的紀律問題一直是讓教師頭疼的事,特別是目前校園暴力現象頻出,讓教師和家長們都憂心忡忡,思想品德課的教育成效也不理想。小豆豆在以前的學校裡也有各種各樣的紀律問題,上課期間總是把書桌蓋子開開關關,趴在窗口和宣傳藝人們大聲說話……種種問題導致教師讓她轉學。可到了巴學園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巴學園沒有設置專門的品德課,甚至「不許」「禁止」之類的規矩也很少,也沒有人教過他們什麼「走路時要整整齊齊地排成一行」,或者「吃剩下的食物不要隨便亂扔」等,學生們良好的行為習慣以及品德,都是在日常生活中不知不覺地滲入到他們的心靈中去的。
小豆豆從小就有一個奇怪的壞毛病,上完廁所後習慣再看下,有一次,在往下看的時候,不小心使她最喜歡的錢包掉進便池裡去了。
於是,她找到一個灑水舀子,開始撈錢包,撈到地上已經堆滿了掏出來的糞便時,還是沒有找到錢包。
小林校長路過這裡,問明情況之後,只是以朋友般的口吻讓小豆豆弄完之後,要把掏出來的糞便放回去。
沒有怕她弄髒了衣服或汙染了環境而粗暴地制止,也沒有指責。
最後,小豆豆雖然沒有找到錢包,但依然很滿意,因為校長沒有因她的行為生氣,還很信任她,把她當作很有人格的人來尊重。
最重要的是,小豆豆最後又把掏出來的東西完全放回了原來的便池中。試想一下,如果小林校長當時制止了小豆豆的行為會怎樣?
為什麼我們現在制定了那麼多規章制度來規範學生的行為,反而達不到理想的效果?
學生的紀律必須通過自由而獲得,自由就是活動,只要兒童冒犯或幹擾他人,有不禮貌的行為,就應加以制止,至於其餘的一切,即有益於兒童身心的各種表現,不管是什麼,以什麼形式表現出來,教師不僅要允許,而且必須進行觀察。巴學園的紀律就是隱含在自由當中的,或者說巴學園的自由中有潛在的紀律。比如,小林校長給予了小豆豆自由,可以繼續找自己的錢包,但最後要做到物回原處;學生們下午可以和老師一塊去散步,但上午要努力完成學習計劃;學生們可以隨意帶自己喜歡吃的午飯,但午飯裡要包含「山的味道」和「海的味道」(為了讓大家不養成偏食的習慣以及注意營養的全面與均衡),等等。
小豆豆第一次和爸爸媽媽去逛廟會,見到了很多新奇好玩兒的東西,但最吸引她的則是剛剛出生的黃色小雞。
她懇求爸爸媽媽能買下小雞,但開始爸爸媽媽不想同意,因為他們知道這些小雞太小,非常容易就死掉了,那麼小豆豆會非常傷心。
可在小豆豆一再堅持下,爸爸媽媽最終買了兩隻小雞帶回家。
然後媽媽專門請木匠師傅為小雞做了帶有食槽的木盒子,並在盒子裡裝上了電燈泡給小雞取暖。
小豆豆一整天都守著小雞,她太喜歡這小雞了。
可是第四天,一隻小雞不動了,第五天,另一隻也不動了。
小豆豆意識到爸爸媽媽是對的,小雞死了。她在院子裡挖了一個坑,把兩隻小雞都埋了,還供上一枝小花。
徹子寫道:「一生的心願,就這麼早早地夭折了……這是小豆豆的人生中,第一次品嘗到別離的滋味。」
明知孩子心裡會難過時,家長往往就預先阻斷事情的進展,以期能夠更好地保護孩子,這種保護的欲望像是作為父母的一種天然衝動。
但家長的這種衝動是否真的對孩子有益呢?小豆豆的爸爸媽媽開始也是秉持著這種保護的欲望不想給她買小雞,並且告訴她小雞很快就會死掉了,但小豆豆的一再懇求讓他們選擇放手讓她去經歷。
他們沒有說「你不聽嘛,等小雞死了別哭鼻子」的話,威脅恐嚇小豆豆,在小雞死後也沒有多餘的嘮叨「你看嘛,早就跟你說小雞會死,你非不聽,這回好,看,都死了吧」。有時候我們也常常會對孩子妥協,但心中放不下的擔心和憂慮總是讓我們不忘補上幾句「狠話」,意思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走著瞧,到底還不是我們說得對?
所以,真正的放手是在評估了事情的風險,確定孩子不會受到真正的身心傷害之後,告知孩子可能存在的風險,然後就不再用狠話去為自己的「正確」和「擔心」爭辯了,閉口不言,等孩子自己去經歷、去體會。
這樣孩子才會有真正的心理體驗收穫,這種收穫是父母說教所不能給予的。
事實上,小雞的死讓小豆豆體驗到的「離別」,對她未來在看待和接受好友泰明離世的時候有了很好的心理鋪墊,「小豆豆知道,泰明死了,死就是這樣的。
那麼可愛的小雞,死了以後,無論怎麼呼喚、怎麼撫摸,他們都不會動了。這就是成長。
小豆豆在車站門口遇到了擺攤賣「健康樹皮」的大哥哥,她聽說咬一口「健康樹皮」就能檢測出人是否健康,就在學校向校長先生借錢去把「健康樹皮」給買了。
稍微用點兒心的大人都知道,這個樹皮是騙人的。
但當小豆豆擅自在學校借錢去把樹皮買回來的時候,媽媽沒有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