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位於擁有「東方藍寶石」美譽的中國金融信息中心 金偉良攝
復旦大學特聘教授、中國金融四十人論壇學術顧問、重慶市原市長黃奇帆在參加由上海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中國金融信息中心和石油觀察聯合主辦的「第三屆CEW中國能源周」時表示，上海有條件建成全球第六個國際化的油氣交易中心。
今年4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出臺《關於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旨在促進要素自主有序流動，提高要素配置效率。7月30日召開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提出了加快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
《意見》對中國要素市場的建設是有決定性、裡程碑意義
一、中央提出了更高標準的建設中國市場經濟體系的目標
中國的商品市場體系已從1980年前97%的商品都由國家定價、國家配置的計劃經濟為主的體系，發展至今日，97%都由市場定價，遵循市場競爭，遵循市場供求，遵循市場定價。
但中國的要素市場體系基本還沒進入市場化體制，尚有四個薄弱環節：（1）要素市場目前仍以政府配置為主，還沒形成「以市場配置為主，政府服務為輔」的結構；（2）當前要素市場流動性不順暢，部門及地區間流通流轉存在障礙；（3）要素市場價格基本仍由政府決定；（4）要素市場的市場化發育還沒到位。
因此，中央文件提出要把要素市場市場化發育、暢通市場化配置作為下一步要素市場改革的重要環節。
二、要素市場的發展是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深化必然的環節
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是一種基礎性的、制度性、結構性的、體制機制性的改革，是在源頭方面、要素供給方面進行的改革。包括勞動力供給、企業供給、各種創新模式供給的要素供給一旦上去了，就是國民經濟結構性的變化。
過去的「三去一降一補」，即去產能、去庫存、去槓桿、降成本、補短板，是意在調整供給結構中供給過剩的政策，目前已取得一定成效。中央此次提出要素市場改革是在調整供給過剩至基本平衡後再從深層次探討要素供給不到位問題，有巨大且深刻的意義。能源要素市場一旦改革到位，就會起到春風化雨的優化資源配置的作用。
三、要素市場改革是城市和城市、國家和國家競爭的核心動力問題
任何一個要素市場都具有五種功能：（1）形成市場次序；（2）價格發現；（3）在全國範圍乃至世界範圍內優化資源配置；（4）形成要素資金中心區域；（5）匯聚成人才中心和信息中心等。
某種意義上，城市與城市競爭的核心表現在要素的競爭。美國之所以對世界影響很大，除了軍事、貨幣及高科技等力量強大，其要素市場也影響著全世界，美國要素市場的價格可為全世界定價。反觀中國，目前原油和石油對外依存度雙雙超過70%，天然氣對外依存度已達45%，是亞洲地區最大的石油天然氣消費市場。但亞洲的油氣期貨中心、交易中心、要素市場中心都不在中國，甚至也不在中國香港。從這個意義來說，我們這方面工作沒有到位。
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
當前，世界仍在經受新冠肺炎疫情的考驗，同時面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以美國為主的西方國際搞孤立主義、逆全球化和各類貿易保護，對中國進行打壓，採取了一系列實證性脫鉤措施。大體上有十個方面：（1）貿易脫鉤；（2）資本市場脫鉤；（3）金融脫鉤；（4）投資脫鉤；（5）技術脫鉤；（6）網際網路脫鉤；（7） Swift脫鉤；（8）教育脫鉤;（9）美元貨幣與港幣脫鉤；（10）動用長臂管轄原則以美國國內法替代國際法，對中國企業進行打壓。
黃奇帆指出，按照中央應對貿易摩擦時的四個原則：丟掉幻想、準備鬥爭；保持定力、增強信心；守住底線、靈活應對；抓住關鍵、克服短板，應當努力化解消除中國國民經濟存在的薄弱環節。
當前世界跨國公司及商品市場的競爭主要集中在以下三方面：技術是核心；資本是基本面；市場是一切的基礎。美國有關鍵技術，也有資本，但是市場略有短缺。相反，中國佔有市場這張王牌，卻在資本和技術上稍顯薄弱。
在此背景下，中央提出逐步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是十分睿智的，黃奇帆表示，「內循環」為主是強國特徵，美國、歐洲皆是如此。這既符合世界的方向意圖，又符合中國未來發展要求，將是中國未來高質量發展的必由之路，也是中國的強國之路。
對於我國能源行業高質量發展的六項措施建議
從保障國家能源安全的角度，在國內大循環下，應認真解決中國能源供應對外依存度過高的問題，這將給中國的能源戰略和能源要素市場的發展帶來深刻的變革。
第一，美國從2000年左右開發頁巖氣，現已從世界最大能源輸入國轉變為最大能源輸出國。中國的頁巖氣探明儲量已升至世界第一，應當大力推進我國頁巖油氣的勘探與開發，提升本土油氣的供應能力。
第二，煤炭富含化學元素，是極好的化學原料，應當加強煤炭的清潔高效利用，通過煤變油、煤變氣、煤變化工產品等，利用煤炭資源替換一定的油氣資源消耗。
第三，結合西部大開發戰略，在有條件的西部省份大力發展太陽能和風能等新能源，推動能源綠色低碳發展。
第四，上海期貨交易所已開發了各類能源期貨產品，品類紛繁；上海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是在國家發改委指導下成立的國家級油氣現貨交易平臺。若能將資源整合，優勢互補，期現聯動，上海有條件、也應當建設成為中國的也是國際的石油和天然氣交易中心，深入開展包括原油、成品油、天然氣等在內的能源商品的期貨和現貨交易，構建完善的市場體系。當前歐洲和美國已有四大能源交易中心，新加坡也通過12年的努力，成為了世界第五大能源交易中心。在上海打造第六個國際化的石油和天然氣交易中心，是上海國際金融中心、貿易中心、航運中心建設的重要內容和戰略目標。可以藉助上海自貿區臨港新片區的金融和貿易自由化、便利化的政策優勢、區位優勢、創新優勢等綜合優勢，重振旗鼓，闖出一條新路。
第五，配合上海建設中國油氣交易中心的戰略目標，將寧波打造成亞洲原油和天然氣最重要的交割中心。根據寧波對於其新型國際能源貿易中心的定位，將承擔「一樞紐、三中心」功能，即國際能源集疏運樞紐、供應鏈創新中心、金融和法律服務中心、高端智庫和人才中心。
第六，基於全球經濟增長乏力的背景，在石油現貨市場，租用部分閒置的油輪，低油價時買入石油，在中國近海打造天然的石油儲備倉庫，將產油國、國際石油貿易商和國內石油貿易商調動起來，利用好國際、國內兩個市場、兩種資源。
以下為黃奇帆現場發言實錄：
應傅成玉同志邀請參加第三屆CEW中國能源周，能源周由石油觀察智庫和上海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及中國金融信息中心三家主辦，由北京大學能源研究院協辦，我首先表示祝賀。
能源問題是十分重要的問題，首先它是國民經濟的重要商品，決定著整個國家經濟和老百姓生活的一個基礎性的問題。同時它也是國家要素市場一個重要方面。今年疫情下，中央就能源相關聯的問題有兩個主要的舉措。一個是4月9日中央出臺了《關於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意見》，這個文件對中國要素市場的建設是有決定性、裡程碑意義的。第二個，5月份黨中央推出了以國內經濟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互相支持的格局這樣一個戰略。我認為這兩個戰略對我們下一步中國的能源發展、能源要素市場的發展具有決定性的影響。所以我今天的發言首先就要素市場的建設，對中央文件的理解和國內經濟「內循環」、「雙循環」的理解做一些溝通。然後再對能源相關聯的內容提六點建議。
4月9日中央關於要素市場建設這個文件是一個極其重要的文件，它是我們國家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在新時代進一步發展採取的具有歷史性、戰略性、標誌性的措施的文件。中央在這個文件中推出了一批具有資源優化配置的措施，這些要素市場的措施到位的話，實際上會使整個中國每年不需要多少投入就可以產生上萬億改革紅利。第三個它也是中央在新的階段，以更高水平的開放、更深層次的改革、更高的目標宣示了中國改革開放再出發的文件。所以這個文件的重要性怎麼講都不為過。
具體來講，這個文件有三個層次的意義。
一是中央提出了更高標準的建設中國市場經濟體系的目標。市場經濟包含兩個方面，第一個是商品市場體系，第二個是要素市場體系。就商品市場體系來說，我們國家在1980年之前可以說中國的97%的商品都是國家定價、國家配置的，那個時候是計劃經濟為主的體系，基本沒有市場經濟的體系，那個時候是計劃定價。時至今日，中國的商品市場可以說比較徹底的市場化，各種各樣的商品97%以上都由市場定價，遵循市場競爭，遵循市場供求，遵循市場定價的規律。這是一個方面。但是另一方面我們也可以清晰地看到，中國的要素市場基本上還沒有進入市場化的體制，我們知道千千萬萬種商品背後支撐的基礎就是要素市場，要素市場並不是有幾千幾萬種，要素市場的要素也就是十七八種，但是這十七八種的要素就定了整個國民經濟的市場體系，是一個後盾。那麼在這一塊，我們國家應該說在要素市場方面存在四個薄弱環節。第一個就是要素基本上還沒有以市場來配置。我們說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應該是以市場配置為主，政府服務為輔的一個結構，但要素市場目前還是政府配置為主，這是第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就是我們的要素市場流通流轉流動性不順暢，部門之間有障礙，地區之間也有障礙。第三個就是價格，基本上由政府在定。第四個就是要素市場的發展還不足。即使中國的股票市場發育了30年，也不能說現在股票市場發育充分了，最起碼中國的股市現在還不是中國國民經濟的晴雨表。我們這20年GDP翻了三番，各方面取得了重大成就，我們好的時候股市也不見得漲，還跌。我們有時候不順股市會奇怪的上去，所以這裡面市場化發育還沒有到位。這是四個問題。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中央文件說了要把要素市場的發育暢通市場化配置，作為下一步要素市場改革的重要環節。
第二，要素市場的發展是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深化必然的環節。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是一種基礎性的、制度性的改革，是一種結構性的、體制機制性的改革，是在源頭方面、要素供給方面進行的改革。要素供給包括制度成本，也就是我們說的稅費、各種各樣的制度成本、制度管理的費用。第二個就是要素市場的各種要素，包括勞動力供給、企業的供給，還包括各種創新模式的供給。這個方面的供給一旦上去了，那就是國民經濟結構性的變化。我們平時講需求側調控，一輛車開一千公裡必須調節，必須不停地左一下右一下的調控，所以宏觀調控、需求側調控永遠不要說過時，永遠不要說不需要，沒有這個調控，汽車達不到目標。但即使你開了一千公裡，不斷的調控，調控完了汽車不會變，那麼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是在修改汽車的動力，修改汽車的發動機，所以供給側改革是長周期的、制度性的安排，在這個意義上我們過去五六年「三去一降一補」，是在供給結構中供給側角度講供給過剩的東西，去產能、去庫存、去槓桿。這個事做到目前取得一定的成就，基本平衡之後，我們要從深層次講就是要素供給不到位，所以中央這會兒把要素市場改革作為供給提出來，實際上有巨大的深刻的意義。要素市場改革我剛才說是制度性的、基礎性的，因為是制度性、基礎性，一定是生產關係和生產力的優化配置，產生增量紅利。中央文件中舉例，比如土地要素市場改革說了三件事，非常具體的三個事。第一個就是城鄉之間集體用地和城市國有土地，拍賣的時候同股同權同價。什麼意思？原來農村的土地徵用了作為城市發展需要，徵的過程50萬一畝或者100萬一畝徵過來，但是徵過來之後作為國有提出拍賣，多餘錢和差額的錢當然是城市建設所用。從上海開始的土地批租然後推向全國，這30年時間全國土地批租48萬億人民幣，意思是房產商拿了48萬億給了政府，政府拿了這48萬億當然是幾百個城市修路修橋，修基礎設施，中國城市經過這30年變得漂漂亮亮，波瀾壯闊的基礎設施，大家都覺得這個設施先進，那是這48萬億堆積出來，這是中國1990年以來土地改革的重要基礎。現在城市建設基本差不多了或者說大規模建設的高潮過了，但修修補補、局部調整還是有的。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大城市怎麼樣反哺農村，憑什麼把農村的土地拿過來，所以中央這次修改了《土地法》，今年1月1日《土地法》確認土地不需要政府徵用，作為集體用地用不著轉成國有土地才能拍賣。法律這樣規定之後，今年4月9日文件關於土地要素市場要打破流轉的障礙，管你是集體建設還是國有的，可以同股同權一起拍賣。我們國家現在每年差不多有200萬畝農村的集體用地進入城市進行拍賣。國家這幾十年有一個規定，任何地方政府徵用農地，項目如果合理，國家批准了，你今年徵了一萬畝，今後三五年要在這個地區復墾一萬畝出來，最後從歷史長河來說增減掛鈎、佔補平衡，總的耕地減少等於0。對於上海來說如果徵了一萬畝農村的耕地，要叫上海再造一萬畝，上海是做不到的。既然做不到，那就別徵用。如果要徵用，你又做不到，局長五年以後沒有做到要撤職。沒有什麼局長會為了城市的事業冒著自己下臺的危險，所以基本上沿海大城市土地越漲越貴，徵不了地，供應的土地越來越少了就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所有的都是城市改造、拆遷出來的土地。徵來的土地5000萬，賣7000萬，房子造好了自然就變成5萬、8萬、10萬，所以這是一個很大的瓶頸。這次中央做了改革，佔補平衡、增減掛鈎可以跨省市交易。西部地區如果農村中把一些原來的鄉鎮企業或者是拆遷掉的學校、進城農民的舊房子復墾，他再去造一萬畝，如果沒有這個需求就把這個指標交易給上海，如果上海要用一萬畝給他們50億，他們拿了50億也解決了問題，上海也不需要復墾。一位諾貝爾經濟學家說過指標都可以通過市場化的資源優化配置最後達到最合理的使用，如果完全政府管控，而不是市場化放開，最後這個市場化管理會形上學，會刻舟求劍，很成問題。要素市場只要一旦啟動，改革成功，都會對國家一年產生一萬億兩萬億的好處。佔補平衡和增減掛鈎一年差不多可以形成6千億，一年加起來1萬6千億，30年就是50萬億，50萬億如果給了農民，農民就增加的收入。同樣我們的能源要素市場一旦改革到位，也會起到這樣的春風化雨、資源優化配置的作用。
要素市場改革的第三個作用就是城市和城市、國家和國家競爭的核心動力的問題。任何一個要素市場都有五種功能，不管是股票市場還是石油要素市場。第一個當然有著公平公正，形成市場次序的功能。第二也會對這個要素產生要素定價的功能，發現價格的功能。第三會使得這個要素在全世界、全國優化配置資源的功能。第四由於要素市場要麼不交易，一旦交易就是一千億一萬億甚至幾十萬億的市場，像股票市場一年有幾百萬億的交易規模，它一定會變成一個有關這個要素資金的中心區域。第五個要素市場也會集聚大量的參與者，不管是供方需方、中間者，還是律師、會計師或者是各種各樣的中介機構，會形成人才的中心、信息的中心等等。
某種意義上一個城市和一個城市的競爭，核心表現力在要素的競爭。我們要素市場如果很貧瘠，我們國家哪怕GDP是老二，以後變成老大，我們的國力對世界的影響力也不夠大。美國之所以對世界的影響大，除了他的軍事力量、貨幣力量，以及高科技，其實美國的要素市場影響全世界，美國要素市場的價格為全世界定價。在這個意義上，中國用了全世界最多的石油天然氣，每年進口70%以上的能源石油天然氣，在亞洲地區我們也是最大的石油天然氣的消費地區，居然我們亞洲的能源，天然氣、石油消費的期貨中心、交易中心、要素市場中心不在中國，甚至也不在香港，而在新加坡。現在世界石油天然氣的要素市場，兩個在美國，一個在紐約，一個在芝加哥，歐洲佔了兩個，還有一個是新加坡，新加坡是2008年做的。在這個意義來說，我們這個方面有問題或者沒有到位。
基於這三條，中央推動要素市場發展和這三件事有關。第一個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設的基礎性環節。第二個是對國民經濟發展通過要素市場建設能夠產生每年幾萬億紅利的環節，有紅利，是聚才性、生財性的改革，資源優化配置的改革。第三個是國際間核心競爭力。從這個意義來講，我們今天開中國能源周，我覺得我們一定要努力把中國的石油、天然氣要素市場，管它是現貨市場還是期貨市場，都應該把它發展好，應該成為我們今後5年、10年的目標。如果新加坡從無到有，從2008年開始幹到現在變成亞洲中心，我們現在已經幹了5年、10年，如果再到2030年沒有幹起來，我們都是無能者，在這個意義上我們落實中央的文件精神，把這件事做好十分重要。
第二個說一下現在的「內循環」、「雙循環」的問題。我們正面臨著疫情，又面臨著人類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美國搞孤立主義、搞逆全球化、搞各類貿易保護，對中國進行打壓。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我們可以看到美國在這幾個月中應該說比2018年、2019年中美貿易摩擦階段有過之而無不及，更激烈的推動各種撤資、甩鍋、脫鉤的論點，並採取了一系列實證性的脫鉤措施。現在如果把他的脫鉤狀態、各種各樣的脫鉤觀點歸納一下，大體上有十個方面。一個是貿易脫鉤，二是資本市場脫鉤，三是金融脫鉤，四是投資脫鉤，五是技術上的脫鉤，六是網際網路脫鉤，七是swift脫鉤，八是教育脫鉤，九是美元和人民幣、港幣脫鉤，十是動用長臂管轄的原則用美國的國內法替代國際法，對中國企業進行打壓。儘管這些脫鉤還沒有真正發生，有的只是政客們的說法，但是我們也要看到這些言論的背後還是有一系列實質性的動作。比如說技術脫鉤，儘管沒有說美國所有的專利和中國各種各樣的技術全面脫鉤，但是至少在中信、華為，很多研究所上黑名單的事情上已經發生；儘管一些金融脫鉤或者資本市場脫鉤還沒有真正發生，但是美國的確有一批議員在啟動對中國兩百多個上市公司、中概股考慮搞一個法案，這個法案當然是對兩百多個上市公司的「緊身衣」，因為這些公司都是在美國合法上市的，沒有理由叫他們退市。但是如果新的「緊身衣」方案一旦通過，你就變成非法，也就是說這些行動儘管還沒有到位，但的確已經有重要的跡象。我們應該按照毛澤東老人家當年的說法「在戰略上藐視他，在戰術上要重視他」，按照中央應對貿易摩擦的四個原則：丟掉幻想，準備鬥爭；保持定力，增強信心；守住底線，靈活應對；抓住關鍵，克服短板。對中國國民經濟存在的薄弱環節努力地化解消除。《孫子兵法》說要取勝，先為不可勝，而後可勝。要先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然後再打敗對手。在這方面，我相信我們國家一定能夠在美國脫鉤論、撤資論面前最後取勝。因為這個世界的競爭其實是幾個方面，一是跨國公司、商品市場的競爭，技術是核心，你有沒有核心競爭力。二是資本是基本面，你有沒有巨大的跨國資本，你的財力怎麼樣。三是市場是一切的基礎，市場是各種企業的王牌。在這個意義上中國佔有市場這個王牌，我們也有一定的資本，也有一定的技術，相比之下我們主要是資本、技術弱了一點。美國有關鍵技術，也有資本，但是市場短缺。在這個意義來說，如果我們是一個市場很小的國家，又缺技術和資本，美國人要絞殺很容易。但是面對中國這樣一個市場，這要絞殺中國丟了中國市場就丟了自己的老命，得不償失，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有一個想法。比如說美國在中國30年投資的企業一共一萬多個，總的30多年投了5千億美元，形成了7千億美元的銷售值，利潤500億。如果真的脫鉤，當然中國立馬就少了7千億美元的產值，相當於5萬億人民幣市場。5萬億人民幣差不多200萬人的產值，200萬人失業；也會形成1.5萬億的GDP，GDP在我們100萬億中減掉1.5，我們是有損失，具體的一個地方會受衝擊。就像宏觀上，我們一季度因為疫情經濟負增長1.5，但是我們又緩過來了，所以我們有迴旋餘地，會有解決的能力。對我們會帶來衝擊，但不會致命。但是反過來美國的這些企業一旦撤資，7千億美元、5萬億人民幣市場的丟掉，不可能在美國複製7千億，也不可能在歐洲、北美、非洲複製，這7千億是中國市場可以包容的。所以丟了這些利潤，這些企業就關門了。美國通用汽車和上海合作，如果真的撤資，立馬從全球最大的汽車商變成二流，永遠不可能在其他地方再複製出300萬輛的年銷量，所以企業家的「皇上」，美國跨國公司的「國王」絕不是川普，是市場，他們是聽市場，聽資源優化配置效益的，是聽股東會，董事會，決不會聽幾年就會下臺的總統。這是未來的前景，政客們主觀唯心主義會對經濟會有幾年的幹擾，但決不會影響全球化的趨勢。在這個背景下中央非常睿智的提出了以「內循環」為主體，「雙循環」的戰略，我相信這個戰略會成為今後5年、10年，直到中國成為世界經濟強國的時候，今後還會繼續推行。因為當今世界凡作為世界經濟強國的經濟模式基本上以「內循環」為主。我們不去說美國一百年，就從1980年開始算到今天40年，這40年美國的GDP進出口貿易一直保持在美國GDP的20%左右，去年美國進出口貿易4萬5千億美元，折算成人民幣是美國21點幾萬億的20%。講這個話的意思，美國是世界上很開放的國家，但是他始終「內循環」為主，是以國內雄厚的市場空間吸引著天下的企業，天下的各個國家圍著他轉，他也引領著世界。歐洲也一樣，歐共體基本上也是24、25%。有人算過說德國、法國現在的外向度都在70%，以此證明中國50、60%的外向度也不高。這裡面有一個觀點上的錯位。如果你去看90年以前的德國、法國，每個國家單獨算外向度都在20%左右，現在算都在百分之六七十，為什麼？申根協議。整個歐共體是零關稅，歐洲各國相當於中國的這些省，是一個國內的循環，如果上海的產品到各個省或者是各個省的產品到上海算上海的進出口，那麼這個外向度達到百分之七八十都有。日本在50-80年代，他在發展的時候，在振興過程的30年，外向度接近60%，但是80年代之後開始收縮，現在日本的外向度是27%。這個話的意思「內循環」為主是強國特徵，而發展中國家在高速發展或者小國家在發展的時候，外向度會很高。我們國家外向度最高的時候是2006年達到64%，1980年我們10%，那時候我們是計劃經濟封閉的時候，經過改革開放30年到06年我們到了64%。現在我們是多少？實際上經過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進入新常態以後，我們已經轉到「內循環」，我們去年4.6萬億美元進出口，人民幣是32萬億，GDP100萬億，我們是32%，所以這幾年已經把60%多的外向度降到32%，其實中央很睿智的在新常態下，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下已經悄然在這樣推動。現在在疫情下，又在美國人四處打壓脫鉤的背景下，我們順理成章的推出「內循環」「雙循環」為主，既符合世界強國的方向意圖又符合中國未來發展的要求，將是中國未來高質量發展的必由之路，也是中國強國之路。這是我想說的第二點。
回到今天的主題，我們「內循環」，中國肯定要更好的抓創新、新基建，更好地抓傳統產業的賦能、技術更新和改造，更好地抓好國內企業的積極性，更好地抓好國有企業改革，更好抓好我們各種開放。這是一個宏觀整體的。具體到了能源、天然氣，我覺得傅成玉儘管講得不多，但有深刻的意義，我完全贊同他的觀點。我說六個措施。
第一，「內循環」下我們要很認真地解決好中國能源供應外向度太高的問題。我們全部能源的供應已達50%以上的外向度，石油、天燃所已達到70的外向度。如果石油、天然氣今後十年隨著國民經濟發展再增加兩億噸原油或者是天然氣的需求，變成了8.5億噸。國內開採的原油始終只有2億噸，現在有4億噸進口，再加2億噸，外向度到了85%以上是不安全的，熱戰冷戰都有可能造成能源危機。一旦發生能源危機，產生的問題要比晶片嚴重一百倍。晶片說白了7納米不用，但不是致命問題。但是油如果斷了，不得了。建議石油交易所把日本的一本書《油斷》看一下，他們有一個智庫研究油斷一天怎麼樣，一個月、一年半會怎麼樣？最後這本書寫到了一年半，差不多500多天，整個日本癱瘓。當然並沒有發生「油斷」，但是這本書很實際。中國的石油天然氣現在只有兩億噸的原油加一千多萬立方米的天然氣的年產量，從國家安全角度，應該多開發頁巖氣。中國的頁巖氣開發去年近兩百億立方米，我的意思是舉國之力加一個0，就像大慶油田當年石油會戰一樣，我們國家有這個能力，在這個基礎上加一個0，如果頁巖氣增加到2千億方，就相當於增加了兩億噸的石油當量。美國從2000年開始挖頁巖氣，現在美國已從世界最大的能源輸入國變成最大的能源輸出國。這個世界很公平，全世界頁巖氣的儲量大體是一百萬億方，中國有25萬億，美國有25萬億，其他國家有50萬億。不論是從能源安全角度，還是控制大氣汙染方面，在內循環情況下，都應該擴大頁巖氣的開採開發。
第二，煤炭作為燃料是中國汙染很重要的原因，所以減少煤炭燃燒需要在全國範圍內有了天然氣、頁巖氣的覆蓋。煤炭汙染就是因為化學元素多，所以煤炭也是一個最好的化學原料，我們應該把煤炭利用起來。我們現在一年能開採50億噸煤，實際開採38億噸，有12億噸產能浪費。如果多開採10億噸，把這10億噸變成化工原料，每4噸煤可以變成1噸油，就相當於2億噸原油。煤一旦變成汽油就六七千塊一噸，煤變成丙烯、乙烯就是一萬四五千塊一噸。非常好的地方煤化工就在寧夏，總書記也去看了，發表了重要講話。總的意思，中國有能源，我們是「雙循環」，決不排斥國際循環。但是讓中國的綜合能源外向度從50%降到40%，石油、天然氣70%的外向度降到60%，這是很重要的。再一個概念，「內循環」下，應該把我們的太陽能、風能在西部大開發中把這塊搞起來。西部大開發光一個甘肅20萬平方公裡的戈壁灘，這些地方如果有一萬平方公里舖了光電、風電，用系統工程、高科技把這個系統搞起來，然後再用超高壓把這個電傳輸到全國各地，這是個綠色的循環經濟，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第三，在能源的交易方面，一個是應該讓上海成為中國的石油、天然氣能源交易中心，不管是現貨還是期貨，都成為世界的一個中心。不管是原油還是汽油、成品油等其他各種各樣的油品貿易，上海都應該成為國際、國內的交易中心。上海期貨交易所做了各種各樣商品，能源期貨交易這個品種不突出、不響亮。我們上海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由新華社牽頭搞的，名字響亮，但是不叫交易所。交易所和中心是兩回事，交易所一定是證監會批准，變成有金融功能。交易中心，證監會就不用管了。但是反過來交易中心是現貨，沒有期貨，也有一定的問題。如果我們在戰略上整合，總之應該讓上海成為中國的石油天然氣能源交易中心，包括期貨、現貨、原油和成品油等等，而且這個中心應該以中國人口之大，工業又是全球最大的工業，能源需要之大，我們成為一個在世界上具有影響力的中心是理所當然的。我們不說超過美國或者歐洲，如果世界要有第五個能源交易所，包括期貨、現貨、國內國際「雙循環」的交易所非上海莫屬。但是我們現在很可惜。新加坡搞的交易所現在是世界第五大能源交易所，他們就四百萬人，彈丸之地，卻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我們要把這件事作為建設上海金融中心的戰略目標，重振旗鼓。這也是一個措施。
我特別要幫寧波說一句，我覺得應該要把寧波打造成為石油天然氣在亞洲最重要的交割中心。美國紐約、休斯頓都是很重要的交割地，寧波可以和上海配合，他不一定是交易所的中心地，但可以是交割地的中心地。我看了寧波的材料，他們說要力爭成為世界一流的新型的國際能源貿易中心，但並沒有說要做交易中心，而是成為交割地。他說要成為一個樞紐三個中心的交割地，就是國際能源輸運樞紐，包括碼頭、航道、LNG登陸中心，保稅倉儲和交割基地，航運和海事服務基地，保稅服務加工中心，國際能源供應鏈中心，大企業總部基地，交易和交涉服務平臺國際結算中心；金融和法律服務中心，也就是說這個交割地有銀行和保險的後臺服務，有風險管理服務平臺，是現貨價格發現中心，同時也是法律服務中心。還有是高端智庫服務中心，國際能源發展中心，國際能源專業中介服務。我的感覺這個交割地的定位很準，三個中心也沒有錯。上海如果是能源樞紐、能源交易所，成為世界第五大或者亞洲最重要的能源中心，那麼寧波說的「三個中心」概念中的人才、資源配置、法律金融服務，當然上海也是這三個中心。講這個話的意思就是說上海為交易中心，寧波為交割地應該是一個很好的概念。
再有一個措施，我覺得我們現在還要利用世界經濟蕭條的狀況，由於世界經濟蕭條，波羅的海指數從一萬多點降到了現在只有700多點，也就是跌掉了90%多，所以千千萬萬條大輪船沒有貨可運。現在如果很便宜的集中50-100條10-20萬噸的油輪，把它當作海上天然的大倉庫，每年夏天能源很便宜，這個時候就用一筆流動資金把這50、100條的油輪裝滿，50條10萬噸也就是500萬噸，20萬噸就是一千萬噸，總之裝五百到一千多萬噸，裝了之後就在海上漂著，也很安全，到了秋天、冬天使用高峰，不說漲到一百美元至少也會漲到四五十美元，這就是一個現貨買賣。如果有這樣的儲備在中國太平洋海域上漂浮為中國服務，這也是很重要的，就把中東和世界石油貿易商，以及把我們國有、民營的石油貿易商調動起來，變成我們一個天然的倉庫。
以上講的是關於能源方面的六條。第一個要增加頁巖氣的開採；第二要增加煤炭的煤化工的深度開發，使煤炭產能賦閒的部分替換一定的石油能源；第三個就是開發低碳、高科技的新能源；第四個是上海能源交易中心的地位要確立起來；第五個就是寧波集疏運交割地搞起來，跟上海匹配合作；第六個現貨貿易中利用大市場的結構與國際貿易結合起來。
總之，我們能源格局下的「內循環」、「雙循環」，在以 「內循環」為主，但是「外循環」照樣是跟國際貿易、國際市場充分結合的市場，國際能源金融也是充分結合的市場。把這個事情做好了將是我們中國最重要的「內循環」、「雙循環」的內容之一。
我就講這些，謝謝大家！
來源：上海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
作者：李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