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躋身一線城市？警惕盲目「杭吹」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慢點TALKING（ID：My_Talking），作者：風吹稻浪，原文標題：《杭州躋身一線城市？這座城市需要鼓勵，更要警惕「杭吹」》，題圖來自：視覺中國

一些杭州人又興奮了一把。

上周，微信上一條「杭州成為一線城市」的消息在悄然流轉。該消息的源頭，指向一份《2020 中國城市發展水平排行榜》，榜單的發布者為「城市×「和」中國城市研究院」。

經考證，公眾號「城市×」日常閱讀量僅數百甚至個位數，簡介為「上海城市智庫」，主體是寧波一家註冊資本百萬、經營金屬材料的貿易公司，而「中國城市研究院」也缺少來歷，是個山寨名。

即便如此，慢點君的一些朋友們還是被這份「野雞榜單」戳中嗨點。

畢竟，距離2013年《第一財經周刊》在首份「新一線城市」榜單中將杭州納入，已經七年之久。多年的「新一線城市」榜單中，杭州都排在成都後面。今年，杭州更是被重慶超過，退至第三。

這些年，杭州頻見報端，數字經濟大放異彩，城市格局快速擴張，人口增長迅猛。杭州人亟待給這座新晉網紅城市，來一場新的加冕。

「杭吹」，正中下懷。

一、城西「第一家麥當勞」

杭州真的很快。

這個憑西湖、絲綢、龍井茶等聞名的「人間天堂」，這座曾因南宋偏安、生活太安逸而被貼上「消磨人的意志」、「不思進取」標籤的城市，近些年表現出了它在城市發展中強悍進擊的一面。

早春，杭州梅家塢忙碌的採茶工。

慢點君對杭州變遷的深刻印象，來自城西的「第一家麥當勞」。

今天的人們很難相信，麥當勞的櫃檯前會排著七八米的長隊。不過，這是四年前杭州的真實一幕。

2016年夏，杭州未來科技城高教路上某商場的麥當勞開業。這家麥當勞對面，是阿里巴巴西溪園區，不遠處是海創園、浙江理工大學科藝學院（現已遷往寧波，地塊為阿里所用）。剛開業那陣子，午飯時間，附近上班族、學生蜂擁而至，排起長龍。

當時，文一西路兩側工地密布、腳手架林立，商業配套嚴重缺乏。最近的商業綜合體，在七八公裡車程之外。慢點君那時還在海創園上班。附近餐飲配套奇缺，同事們吃膩了海創園食堂，還常組團到一路之隔的浙理工學生食堂蹭飯。麥當勞裡的漢堡、炸雞，實乃佳餚。

四年過去，未來科技城大變樣，非但通了地鐵，方圓幾公裡範圍內還密布了親橙裡、西溪銀泰、龍湖天街等多個商業綜合體。麥當勞、肯德基更是稀鬆平常，開進了一些熱鬧的街角。

偏居城西、距離城市核心區十幾公裡的未來科技城的改頭換面，是杭州高速擴張的一個縮影。

過去二三十年間，杭州經歷了數輪的城市擴容，從婉約的「人間天堂」生長為擁有千萬人口的超大型城市。

杭州市區面積四次擴容。

早些年，因為城市太小，杭州還被人開玩笑說是「面積僅次於拉薩、全國倒數第二的省會城市」。這個玩笑早過時了。曾經的「環城北路」、「環城西路」成為主城區核心位置，商業區也不再限於延安路-湖濱一帶，而是在錢江新城、濱江、城北、城西四面八方多點開花。

這些年，杭州乘著數字經濟的東風異軍突起。以阿里、螞蟻為代表的數字經濟產業成為一張新名片，夢想小鎮、西湖大學、湖畔大學、達摩院等一批此前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園區、機構聲名鵲起。外加2016年G20峰會、2022年亞運會帶來高注意力，杭州一時風頭無兩。

截取2019年的一些數據，可瞥見端倪。

2019年，杭州GDP以1.54萬億，是2010年0.59萬億的2.6倍之多，其總量超過天津，位居全國第九。數字經濟核心產業更是實現15.1%的高增速。2019年，杭州常住人口突破千萬大關達1036.0萬人，人口淨流入55.4萬，居全國第一。一些外地企業特意將電商業務遷至杭州，足見這座城市在網際網路領域的吸引力。

不難預見，在數字經濟仍將大行其道的未來數年，杭州仍將具備很強的發展後勁。

二、一條修了五年的路

遺憾的是，杭州的短板也和優勢一樣顯而易見。

這些短板，從杭州和南京這對「城市CP」中就能窺得一二。在長三角這個中國最富庶地區，城市競爭之激烈，杭州和南京也相愛相殺。

早在民國，人們稱南京、上海、杭州為「京滬杭」，後來改口為「滬寧杭」。杭州經濟崛起後，坊間還討論三城順序是否改叫「滬杭寧」？「我杭安居金鑾殿，你南蘇錫上下跳」，「我南金陵帝王州，你杭蕭山餘杭偷」，前幾年兩地網友隔空「互懟」28個來回成為經典。

即便和GDP落後於自己的南京相比，杭州至多打個平手，說超越未免自欺。南京擁有更豐富的教育資源，更舒展的城市格局，地鐵建設起步早且網絡幾乎遍布全城。甚至，其文化底蘊也讓很多城市垂涎。

事實上，城市的差距，體現在GDP、人口數量、上市公司數量等一大堆的統計數字中，也藏在人們每天和這座城市高頻互動的點點滴滴。

杭州武林門，地鐵施工機械聳立街頭。

拿交通來說，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已經基本完成超大城市的整體功能布局，擁有了非常完善的基建配套，無論是地面高架還是地下軌道交通。例如，在廣州，無論是前往最北的從化還是去隔壁的佛山，地鐵都可直達，它甚至還有中國最早的城市高架。

而杭州，雖然到2022年，地面、地下交通將有很大的改觀，但人們不得不忍受亞運會前滿城大修大建的陣痛，蕭山機場甚至至今未通地鐵。

2015年春，慢點君的一位朋友從外省來杭工作。他剛在在文一（西）路某小區住下不久，文一路隧道開挖，城市主幹道成了斷頭路。2018年秋天，文一路隧道終於通車，但沒多久，文一西路隧道、地鐵機場快線等又開始施工，再將文一西路變為一片工地。

於是乎，在這位朋友在杭州的五年多來，文一（西）路這條杭州東西方向交通大動脈的挖挖建建，基本沒停歇。

更令人擔憂的是，杭州雖然未追上北上廣深的綜合實力，房價卻已經提前看齊。在不受限價、限搖政策直接影響，更能反應居住成本的二手房方面，在過去兩個月，距離主城區二十公裡的杭州未來科技城諸多小區房價出現連續跳漲，總價猛升百萬元，直追已經發展成熟的錢江新城、濱江區。

杭州龍塢。遠處是螞蟻剛拿地、房價不斷抬升的之江新城。

過早抬升的房價，提前透支了未來科技城將來數年的上升空間，也提高了外地人安家杭州的門檻。長此以往，吸引力勢必也要打折扣。

三、避免成為「碰瓷王」

放眼全國，廣州恐怕是近年最尷尬的大城市了，頻頻被其他城市「踢館」。

就在上個月，廣州剛剛被重慶擠出GDP四強。今年前三季度，重慶以1.77萬億的GDP超過廣州的1.74萬億，位居全國前四。而四年前，深圳GDP剛剛高出廣州，「廣深」易位「深廣」。

在本文開頭提到的這份野雞榜單中，杭州又來湊熱鬧了，在一線城市中把廣州擠下臺。而這，也只是近些年各種「杭州超越××」榜單的最新案例。

2018年，世界知名地產機構仲量聯行在其《中國城市經濟競爭與發展綜合評估》中就曾將杭州入列「一線城市」，讓部分杭州人嗨了一把。

不過，仲量聯行在設置榜單名稱時特別雞賊，想必花了心思。它在杭州、成都等「一線城市」前，搞出個「世界城市」，把北上廣深和香港列入其中。仿佛在說，大家都有份、大家都別搶，一派祥和之氣。

杭州錢塘江畔的高樓。

而在其他一些「杭吹」榜單中，杭州不僅勝過南京、蘇州、成都、武漢等一大批城市，甚至還有即將超越上海之說。要知道，上海不僅是長三角，而是整個長江城市群乃至中國遼闊腹地的重要引擎，杭州還遠遠不如。

往往也是這樣的榜單，最容易夠催生自（peng）豪（zhang）感。這些榜單，尤其備受房地產中介一類人群的推崇，成為佐證城市地位、吸引客戶下單的廣告傳單。

2017年8月，臨安撤市設區後，杭州成為江浙滬市區面積最大的城市，超過上海、南京一大截。當時，同樣湧現出一些杭州未來將要超過上海的聲音。連續數輪的城市擴容，為杭州城區擴張提供了更大想像力，著實令人興奮。

不過，這些「杭吹」，眼睛死死盯著數字本身，無視杭州市區面積中大量的山區、耕地，這些只是城市發展的儲備空間而已。若要比市區面積，誰能比過28657平方公裡的重慶呢？

慢點君還發現，「杭吹」的另一重要依據，來自上市公司總市值或獨角獸企業數量。杭州勝在有市值巨無霸的阿里巴巴以及前幾天上市被緊急喊停、估值高達2萬億元的螞蟻集團。但如果按照市值計算，貴州省仁懷市能夠吊打南京、天津、長沙等一批城市，因為它擁有市值2.14萬億的茅臺集團。

市值是衡量一座城市經濟實力的一個維度，但絕非唯一。再說，電商、網際網路、AI等數字產業，也只是眾多產業中的一部分，在其他產業比杭州更具競爭優勢的城市也不再少數。

一葉障目，只會不見泰山。沒錯，杭州近些年取得快速發展，城市也實現大變樣。這座城市值得肯定，也需要鼓勵的掌聲，但也需警惕缺少公信力、博眼球、賺流量的「杭吹」。

「杭吹」，只是投機取巧，更不是表達而是消費對杭州的熱愛。

「杭吹」的結果之一，就是杭州成為一座「精神勝利城」，一個城市榜單「碰瓷王」。這些，是杭州人所不願看到的。

「杭吹」無益，不妨腳踏實地。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慢點TALKING（ID：My_Talking），作者：風吹稻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