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庫管為您推薦的
第36期人物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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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小就與他人不一樣,他對孤獨有一種宗教般的信仰。
他把自己與情人的性生活毫無保留地寫成文章公之於眾,甚至和妻子與情人一起生活,在紐西蘭的一座孤島上,三個人心照不宣地快活。
二十六年前,他舉起了鋒利的斧子,砍向自己的妻子之後,在一棵大樹上自縊身亡。
「黑夜給了我一雙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
寫下這樣詩句的他,沒有找到光明,反而讓自己與身邊人都陷入了永恆的黑暗。
人們喜愛著他的詩與文字,他的天真與才情,另一方面卻又無法將他的結局與詩歌劃上等號。
顧,城。他究竟是誰?
「詩」在社會中破碎成長
他是上海娃子,從小就愛讀書。
喜歡讀書的他一次在眾人面前,講述了三國中的一個故事,還被冠以了「故事」的雅號。
顧城愛看書,也愛講書,但不喜歡給一群人講。
雖然小夥伴們很喜歡小小年紀肚子裡就藏了這樣多文史典籍的他,但他面對這種「崇拜」絲毫沒有任何驕傲,也無法觸發喜悅。
他在眾人面前的表現欲為零,連裝腔作勢都懶得擺。
留給家人最深的印象也並不是對書的喜愛,而是他的對「孤獨」的痴迷。
和別的小傢伙不一樣,顧城非常不喜歡湊熱鬧,總是安安靜靜一個人坐在那裡,不擅長與人交往,更準確的說,是不屑於。
一個人就可以構成一個單獨的世界,他可以與自己交流溝通,和單獨世界裡的「朋友」討論現實與存在,虛幻與飄渺。
他做自己的「孤獨國國王」。
12歲,顧城不再去學校讀書了。
一方面是家庭環境與社會條件的限制,另一方面也是他的確不願與眾人相處。
文革開始前,他動筆嘗試寫詩,寫自己的今日所見,寫自己與世界的單向碰撞,寫自己在「孤獨國」中的奇思妙想。
他不願與他人接觸,不願被卷進柴米油鹽、人情往事的世俗中,而這種逃離方式正是寫詩。一字一句,在將他從混沌時代的渾水中隔離。
1969年,他隨父親來到山東,開始了長達五年的農作生活,噩夢降臨。
他本就敏感而脆弱的靈魂,被這抔黃土緊緊裹住不得抽身。
痛苦,無助,掙扎,卻又無處可逃,他只能回到自己的「孤獨國」中避難,提筆寫詩來救贖自己。
雖然生活不易,但每次看到大自然的瑰麗與美好,他仍會情不自禁地詠嘆與浸潤其中。這段時期的詩歌同他的農村勞作沒有任何關係,僅僅是他敏感的心靈與自然交匯的產出。
他如清澈的泉水,初進詩壇,就叮咚作響。
他先後做過搬運工、鋸木工,也當過出版社的編輯,詩中的字裡行間也都是他在糾結、探索、在時代與內心之間做著激烈的對抗。
所以當他遇到了朦朧詩派,遇到了與他處境相似的文學作者,他便毫不猶豫地加入其中。
唯有詩歌,能證明存在。
激流島上的「靈魂朝聖者」
1979年,顧城隨父親去上海採訪,住在一處招待所裡。
剛走出屋子,風就把門帶上了,而他沒有鑰匙,父親也不在,他站在門外一臉漠然,失望極了。
這是這個世界在向我宣戰吧,顧城大概會這樣想。
他選擇了翻窗而入,收拾好行李並帶著極其憤怒的情緒找到父親,對他說:「我要走,現在就走,我要回北京,呆在這裡我要窒息了!」
當天,他踏上了回北京的列車,而人生軌跡也在此由於這場未知的際遇而轉向。
坐在他對面的那個女人,正是他日後的妻子謝燁。
顧城感到有些緊張,試圖通過和別人說話來掩飾自己的不安,「好像在迴避一個空間、一片清涼的樹」。
顧城在1979年7月寫給謝燁的情書中寫到:
「我開始感到你、你頸後飄動的細微的頭髮。我拿出畫畫的筆,畫了老人和孩子、一對夫婦、坐在我對面滿臉晦氣的化工廠青年。我畫了你身邊的每一個人,卻沒有畫你。我覺得你亮得耀眼,使我的目光無法停留。
他們開始互相給對方寫「厚度至少等於兩部長篇小說」的情書。
1983年8月5日,顧城和謝燁在上海登記結婚,婚後顧城還給謝燁起了個名字,叫「雷米」,他說「雷為神,詩為靈」,謝燁便是他的詩歌之神。
「那麼多燈火搖搖,雷米,真想和你去走風暴中安靜的雪地。」
1986年,婚後第三年,顧城不僅寫下許多超凡脫俗的名詩名句,還開始思考哲學問題,並且贏得國際聲譽。
在一次詩會上,二十二歲的北大女學生李英,第一次見到了顧城和謝燁。
一整晚,謝燁都在同視為閨蜜的她講述自己與顧城這份愛情的完美,絲毫無任何防範之心。
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英兒心想:「這樣完美的愛情,為何不是我?」
她告訴自己的密友,自己愛上了顧城。
一次見面,英兒與顧城閒聊,謝燁在一旁翻看雜誌。
兩個談了幾個小時,說到《聊齋志異》,顧城眼中這些悽美的奇遇都是作為一個男人的終極理想。
接下來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在謝燁的眼皮子底下,她向顧城告白了。
英兒與顧城互訴衷腸、難捨難分,謝燁則自己騎車先走了。
順著顧城一直渴望隱居的心意,1988年,謝燁同他定居在如同世外仙境般的紐西蘭激流島上。
他們沒錢,島上的日子極其清苦,兩歲的兒子小木耳嚴重營養不良。
顧城不喜歡這個孩子,甚至是妒忌,因為他奪取了謝燁的關注與感情。
為了遷就顧城,他們把兒子送到島上一個土著酋長的家中寄養,更加瘋狂的是,在謝燁的操辦下,英兒來到了激流島,開始了三人生活。
顧城同時與兩個女人維持著親密關係,似乎終於過上了理想中的「脫離世俗」的夢幻生活。
但兩個女人,都要為他的夢想買單。
英兒在島上認識了一個五十多歲的英國人,在一次顧城與謝燁去德國講學期間,他向英兒求婚,抓住這個機會,英兒去了雪梨。
顧城歸來,發現英兒的消失,幾乎瘋狂,決定寫一本名叫《英兒》的書。
謝燁期待著他在書中對婚姻不忠的懺悔和乞求妻子原諒,可他卻開始回憶對英兒的感情與三人的「美滿」生活。
整本書全部由顧城口述、謝燁輸入完成的,那些點滴的曖昧回憶,包括情愛與性愛細節,都一字一句地敲在謝燁心上。
萬念俱灰,也許也只在一瞬。
她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樣灑脫,她說自己當時的心情是:只要有一個人說愛上我,我就會愛上他。
他出現了,叫做大魚。不知是怎樣複雜的情感,是愛?是報復?是孤獨?不得而知,謝燁開始同他交往。
顧城知曉以後,甚至激動地掐謝燁脖子,驚動了警方。
他們開始討論離婚。
謝燁猶豫了,因為她分不清自己現在的情感;顧城也在掙扎,他無法接受自己將要失去謝燁的事實。
顧城的姐姐顧鄉來激流島探望他們,每天都在目睹著兩人的爭吵與矛盾。
1993年10月7日,謝燁決定了,明天去機場接大魚。
1993年10月8日,顧城突然回家,進門如同往常一樣先洗了手。隨後他說,「出了點毛病,我現在去死,你別攔我,我把謝燁給打了。」
說完便衝了出去,在一棵樹上自縊了。
謝燁躺在草地上,滿頭是血,在被送到醫院幾小時後不治身亡。
在顧城留下的遺書中,曾多次指責謝燁「拆散了這個家」。
另一個主角英兒,從此隱居澳洲,曾出過一本名叫《魂斷激流島》的書,以她的角度來回憶「三人行」。
這本書夾雜更多的是對自己的辯護與救贖,事已至此,為時已晚。
「一個人應該活的是自己並且乾淨」
我們無法脫離詩人本人來探討作品,文字總是與他血管中流淌的溫熱心有靈犀的。
顧城畢生都在追尋著自由與自我,他厭惡人群,渴望獨處。
可他依然有著普通大眾的生活與情感、快樂與悲傷,也遭受著經濟困頓所帶來的垂頭喪氣,以及欲望來臨時的情不自禁。
心向出世,仍為凡人。
在紀念顧城去世二十周年的回憶文章中,作為顧城的朋友——舒婷回憶說,「顧城比我更詩人,他不甘委屈。就算餓肚子,也不能忍受紅塵。」
但也無法忽視的是,對於生活,這位「孤獨國國王」並非做的比普通人要好。
最後的結局是這樣,那個靈性純潔的詩意少年,化身一個拼命舉起斧子砍向妻子的惡魔。
他留下的泛黃照片中的炯炯目光,像是在向世俗無聲宣戰,也像是對於欲望與情感的認輸求饒。
他傲,在最後一刻也不肯披上粗布麻衣,硬要倔強的拐向明知是深淵的巷口。
他不設目的地追求自然、追求美與真;
他通讀哲學,文字靈動而清新;
他知道很多道理,有自己不落窠臼的信仰。
可他依舊沒有過好自己的一生。
他會後悔火車上的那次邂逅嗎?
那次讓他寫下「你的眼睛充滿了光明,像你的名字,像輝煌的天穹,我將默默注視你,讓一生都沐浴著光輝」的邂逅,正是一切不甘開始的那次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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