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隱隱於市」,在湘潭市城區一個不起眼的小區,隱居著一位深藏不露的七十畫叟,他專研中國禪畫數十年,不僅博通書畫文章,而且所畫作品不僅自抒胸臆、創意迭出,而且意境卓然、妙趣天成,他因此成為湖南乃至中國禪畫藝術界屈指可數的大師級人物。
湖南省美協主席朱訓德近日在欣賞到他的畫作後,不禁感慨道:這位當年名震國內的居士畫家曾經就是中國畫壇的風雲人物,後來因其不屑俗世之累,一心作畫,便絕塵棄世、潛心修煉,如今已將禪道與繪畫藝術融會貫通,其實力遠在一些名聲響亮的大畫家之上。
我偶爾看到這位老畫家的自題詩,更是悠然感佩:「天地大鏡子,照我本原真,渾身無媚骨,盈袖有清風,硯田耕福澤,筆底走煙雲,心純耳自順,終老一頑童。」此詩可謂將畫家特立獨行的處世哲學和神閒淡定的人生境界描繪得活靈活現、趣味盎然。
聯想到今天炒作之風盛行文藝娛樂各界,而偏有這樣的大宗師別開生面、不落俗套、磨礪畫藝、自成一派,這樣的真性情,非一流的大胸襟不能有;這樣的真通透,非一流的大智慧不能有;這樣的真自然,非一流的大勇氣不能有。
秋風總是能激發人內心的情感和詩意,所以,中國文人的詩意總與蕭瑟的秋風淵源頗深,這個秋夜,我和朋友偉林兄自然沒有放過古人的這番情懷與趣味,一同走入這位深藏不露的大師級藝術家盧望明的畫室。
世說新語有段話這樣描繪人物風貌:王公目太尉,巖巖清峙,壁立千仞。當我一見到今年已進七十的盧望明,便有同感,覺其器宇軒昂、格局不凡。
二十年前,作為中國美協會員,他乾脆辭去一切世俗職務,專心入禪悟畫,涵詠其中,意味無窮,其所作雄渾大氣的禪畫長卷《五百羅漢圖》等作品影響國內外,八十年代,便有藏家以18萬元收購過一套,如今,所剩另一幅長卷由福建老闆欲以百萬元求購,被居士婉言謝絕。
現在他修禪已漸入佳境,不拘一格,盡得風流,真有「庾信文章老更成」的氣象。
禪心:解放心靈的生命精神
日月居士的禪意畫在國內可謂首屈一指,畫中所有意境和人物均繫心中所悟,打破古今,穿越理想和現實,自成妙趣,直抒胸臆,直指人心。
日月居士雖已年入古稀,卻依然一派「清風朗月」的禪者氣度,怡然自得,安詳自在,將宇宙人生看個通透。於是,「道法自然」,將天地間最普通的鄉間風物化為靈動的佛法,譬如牛的千萬種形態,彌勒佛的無數變化,還有對書法的趣味變形,等等,無不滲透禪理,無不是解放心靈的八萬四千法門。
錢穆先生說:「中國藝術不僅在心情娛樂上,更要在德行修養上。藝術價值之判定,不在其向外之獲得,而更在其內心修養之深厚。」就是說,只有第一流的人格,才有第一流的藝術。這是成就一切藝術的大前提。
中國禪畫追求的也是不拘體裁,不拘形式,把握住生生不息的禪心。而禪心的根本正是悲天憫人的至情自性。
於是,日月居士盧望明在禪畫語錄中云:「畫事正如修行。道由心悟,不可外求,認定靈光處,且走自家路,切勿左顧右盼,方能畫出自家面目。」
正是憑著這番正信,盧望明以「捨得了,放得下,看得破,此身即佛」的精神拋開一切世俗名利,清貧度日,安守本分,窮研佛理禪機,通過長期積累,修心養性,方得以開闢中國現代禪畫的新境界新天地。
宋代畫家郭寬說:「人須養得胸中寬快,意思悅適,則人之笑啼情狀,物之尖斜偃側,自然布列於心中,不覺見之於筆下。」
正是有了這般無滯無礙、無欲無慮的胸懷,盧望明的生命精神和藝術世界才能一氣而生,一氣相連。天地自寬,豁然開朗,靜心養氣,圓融和合。藝術家最終獲得了心靈的徹底解放,釋放出生命的智慧、活力和歡喜。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這個藝術的大門和成佛的大門原來本就一體,一切具足,但只有返照自心者得之,無欲無求者得之,熱愛真理者得之,獻身藝術者得之,而日月居士將這諸多境界集於一身。
佛教大德慈雨法師在為日月居士盧望明灌頂皈依後,笑送禪語:「你心正而思,自然得法。」
中國佛教協會會長一誠大師在閱完盧望明《日月軒畫譜》時正顏禪示:「學佛畫佛,功德無量。」
而此次我們離開日月居士的畫室時,大歷史散文作家馮偉林先生興味盎然,心生感慨,稱讚日月居士是:「丹青妙筆,禪意人生」。
秋風愈寒,而我的心境確已是忘情自在,寥廓江天了。
取象:拈花微笑的禪畫意境
沒有枯木瘦水,沒有深山飛瀑,沒有一縷煙嵐的幽遠,沒有一片蒼林的蕭疏,展開盧望明的畫冊,你看不到絲毫傳統中國文人畫自我傷懷的悲涼和滄桑,活潑潑跑出來的全是無盡的快樂、無限的生機和無言的禪意。
這是生命的本能使然,還是後天的感悟使然,盧望明自有一番獨特的藝術感悟。
他對禪畫的創作靈感源於在古開福寺四百多個日夜的居士生活,這些日子,他過著齋食羹湯的清貧生活,在晨鐘暮鼓中聞經聽偈,援筆遐思,寫下了這段明心見性的生命感悟:「我逐漸發現,佛教文化與中國的平民生活和民俗有著深刻的內在聯繫,用水墨畫來闡釋佛理並服務平民生活,具有積極的現實意義和審美價值。從這個認知出發,我決心走一條與自己過去迥然不同的藝術道路,即以禪入畫,以畫悟禪,採素材於遠古,發聯想於當今。」
大道無言,大道至簡。我們看到,盧望明貫徹始終著手取材的就是最草根最樸素最通俗的人與物,而民間百姓最喜聞樂見的牛和彌勒佛成為他畫作的主要形象。
以畫牛而言,六十年來,盧望明從牧牛到畫牛,創作了大量有關牛的作品,如《百牛圖》《坦平大道直通天》等,既體現了牛的生命情趣,又致力於追求超越生活的哲理禪情。
他畫布袋和尚彌勒佛,那永恆的開懷大笑,那包容天下的大腹,處處體現的是盧望明對和諧人生的嚮往,對世間眾生的熱愛。
大徹大悟的創作激情一旦迸發就不可收拾,於是,盧望明從書畫進入禪境,以智慧解脫人生。在禪畫藝術的世界裡奉獻人生超越人生。
在《諸法無我》的禪畫裡,盧望明寫了這樣一段文字:「無我,方能了之諸事始末;無我,方能不曲解人意;無我,方能擁有一個真實之自在。」
正是在無我的境界裡,盧望明開闢了中國人物畫的嶄新局面,人為萬物靈秀,人物畫亦為中國畫最難一科。所以,顧愷之說:「凡畫,人最難,次山水。」唐代張彥遠列繪畫「六門」,人物居其首。直到晚唐時期,人物畫獨領風騷的局面才發生變化。
然而,對於盧望明來說,他需要的正是這種挑戰!在明心見性的禪境裡,他擺脫了主客體之間的分別心,而以「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的平等心來體會「萬物與我並生,天地與我同在」的藝境,他寫道:「畫為心聲,當以情入,方能於畫中見個性,一如參禪,以自見本性為上乘。」
妙悟:啟發智慧的自在人生
簡約高遠,淡而有味,靜定生悟,寫實追虛,可謂是中國禪畫家共同追求的至高境界。
盧望明在創作中將禪畫融入自己的人生態度,他以《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為主題創作,來勉勵自己勤畫不輟。
這幅畫源自一則禪宗公案:百丈禪師九十四歲高齡仍天天參加耕種勞作,徒弟們就把他的勞動工具藏起來,老人急了,乾脆絕食,並說:「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這一主題創作當年還獲得同樣九旬的趙樸初老先生的認可,並專門題詞:日月居士盧望明畫佛。
趙樸老的勉勵讓盧望明更加投入的修習技藝,修煉精神,譬如《積善隨緣種福田》一畫,不禁畫工精緻細膩,動態鮮活,而且將神仙世界的彌勒佛融入農耕生活的意象中,來詮釋一個極富禪意的樸素主題,這個意味深長的畫境和諧美好,卻又在警醒眾生,務必「眾善奉行,諸惡莫作」,方得無窮之福報。
又如《細品鄉音即梵音》,將牧童短笛的意境全新演繹,真有「平淡之中見奇崛」「於無聲處聽驚雷」的震撼力量。那仿佛遠去的鄉村牧笛,原來正是清淨自性的神奇梵音,世俗大眾全因名利慾望所困,無法感悟其中真意。此畫如德山禪師的當頭棒喝,有醍醐灌頂的金剛之力。
所以,日月居士的盧望明的禪意畫以畫喻理,以理傳道,可謂用意深遠,功德無量。
繪畫、書法、詩文,在三位一體的盧望明禪畫藝術空間裡,我們感通萬物,思接千載,超越塵俗,解放心靈。在禪心與畫意的融合裡,盧望明實現了他的藝術人生的理想境界,開拓出中國禪畫優美深邃、意境深遠的美學境界,實現了大雅大俗的完美結合。
一樣的日月,不一樣的境界。如同盧望明畫作中所提的一首詩:短歌鑑日月,長嘯搖青雲;遠目觀今古,叱詫耕乾坤。
作者: 法制周報/金鷹報社長總編輯谷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