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天總是陰雨的時候居多,低沉的空氣讓再次讀完《月亮與六便士》的我更加的壓抑了。
這本書是"故事聖手"毛姆所作,在文壇享譽盛名,書裡的"月亮"是我們每個人從出生就會被問及的理想,"六便士"是普通的物質生活。
"月亮"與"六便士"大多時候都是矛盾的,就像書裡的"藝術"與"生活"。
思特裡克蘭德是不顧一切追求藝術的主人公,他是有人物原型的,他就是法國後期印象派大師保羅·高更,高更在法國巴黎出生,年輕的時候做過海員,後成為了一名股票經紀人,後期不甘如此生活,他學習了繪畫。
在1886年,對文明浮躁的社會漸漸厭倦的他,決意逃離巴黎,他來到布列塔尼的蓬塔旺小鎮作畫。書中的思特裡克蘭德也是如此,原本是證券經紀人,工作順利,家庭幸福,卻最終拋開一切,走向了藝術的天境。
家庭幸福的思特裡克蘭德一直飽受精神的摧殘,眼前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妻子、兒子不是他世界中最重要的部分,17年的婚姻,半生的安逸已經將他的精神困住了。
他要追隨內心,逃離現實的囚籠,成為真正為藝術而生的人。於是他孤身來到了巴黎。
可是初到巴黎的他生活的無比困頓,飢餓侵蝕著他的肉體,讓他不得不幹苦力賺錢。
疾病也來搗亂,羸弱的肉體差一點拋棄了自己。就在條件如此惡劣的情況下,他仍然想著作畫,完成尚未實現的夢想。
還好,此時他的朋友將他從死亡線上拉回來了,讓他得以繼續追逐夢想。萬幸,歷經苦楚後的結果是令他歡喜的。
在臨死前,患有麻風病、眼瞎的他終於實現了內心的願景。
他在屋子的牆壁上畫了一幅巨作,又囑咐妻子將它焚毀,心中的藝術與他的肉體一同離開了。
他的一生是無憾的,為了探索內心的追求,為了實現心中所願,他是執著的,無情的。
若能如他一般痴狂,一樣不落世俗,免受塵世的羈絆,追求內心的寧靜與安然,該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初讀這本書的我並不能理解思特裡克蘭德的所作所為,當我讀到他拋棄妻子離開家的時候,我異常氣憤,我甚至暗罵他的為人。
在現實社會中他是這樣的人,為了自己所謂的理想,拋妻棄子,拋家舍業,毫無責任感;
受朋友恩惠卻奪他人之妻,毫無道德感;幾度與女性產生關係卻不想她們真正的幹預到自己的生活,毫無情意。
這一切都有一個解釋,他是為了夢想,夢想讓他變得如此瘋狂,如此偏執。
一肚子怒火勾起了我再次閱讀的欲望,於是我嘗試變成斯特裡克蘭德,試圖走一遍他的人生,慢慢的我理解了他的行為。
才意識到可能是初讀這本書的我把毛姆想要表達的意思讀淺了,我還是世俗中的人,沒有超脫的境界來理解思特裡克蘭德。
在這個世界上有無數個證券經紀人一樣的思特裡克蘭德,他們出生、讀書、工作、結婚、生子,按著現有模式過著普通的生活,不曾審視自己的生活有多麼平庸。
未經反思的生活不值得過,未經波瀾的生命不值得活。因為眾人皆如此,所以顯得思特裡克蘭德獨特,叛逆。
他掙脫了世俗的價值體系,擺脫了道德體系的束縛,掙脫了我們應該怎樣生活的條條框框。他是勇士,勇敢的看清自己了的內心,成為自己真正想成為的人,真正把生命掌握在自己的手裡的人。心之所至,雖萬苦而不辭。
思特裡克蘭德是可敬的少數人,他的妻子卻是追求"六便士"的普通人。
丈夫一聲不吭的去追求自己的"月亮",給妻子留下了兩個孩子和一堆瑣碎。
他的妻子是典型的家庭婦女,思特裡克蘭德在家的時候,她就全身心的照顧家庭,教育孩子,體貼丈夫。在他突然離開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是他出軌了,與別人私奔去了巴黎。
無論如何她不能相信丈夫會孤身一個人離開,所以必須把他找回來,家裡的孩子需要父親,自己的婚姻一直是體面的,過去是,將來也只能是,絕不能失敗。
於是她託人四處打聽丈夫的消息,外人問候的時候,她盡力維持著自己的體面。
可能在我們看來她有一些虛榮,但是沒有辦法,為了家庭和孩子,她必須如此。慢慢的她接受了丈夫的離開,開始結交名流,努力創業,堅強的獨自撫養兩個孩子。
你說她沒有理想嗎?不,她拼命的結交作家名流,豐富自己的精神世界,也許午夜夢回時她也看見自己成為了一名作家吧。
可現實並沒有給她過多追逐月亮的自由,更多的是追求地上的"六便士"。追求月亮的人固然可敬,追求六便士的人才是普普通通生活中的我們。
我們不可能為了理想拋開一切,這一切那麼的珍貴,它們不是負累,它們才是努力的原動力。
其實回望思特裡克蘭德的一生,他與他的妻子是有共同之處的。
他也並沒有完全擺脫"六便士"的束縛。初到巴黎,他需要錢來維持生活,於是他屈服了,他做各種髒活累活,後來為了安心無後顧之憂的創作,他娶了土著女子。
夢想擠進了他的生活,讓他做一切為了實現夢想而做的事情,即使是屈服於"六便士",只要可以達到藝術的天境,腳踩"六便士"有何不可呢?
"追逐夢想就是追逐自己的厄運,在滿地都是六便士的街上,他抬起頭看到了月光。"
我們生活在滿地都是"六便士"的世界裡,可又有多少人能一抬頭就看到月亮呢?即使抬頭望月,是否還有足夠的勇氣去追逐月光呢?
如北島所說的"那時我們有夢,關於文學,關於愛情,關於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在一起,都是夢碎的聲音。"那時的我們輕言夢想,以為海闊天空無處不能闖蕩,當我們終於可以背上行囊啟程的時候,發現竟不知目的地究竟是哪裡。
於是無頭蒼蠅的我們開始了人生的旅程,開始了不得已的奔波勞碌。
當再回首的時候發現曾經仰望的月亮還在頭頂明媚著,但腳下的羈絆已讓人不能自拔了。
多希望我們都是像思特裡克蘭德一樣的少數人,當夢想擠進我們的生活時,我們也足夠勇敢拋開世俗去追逐它,讓它照亮內心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