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十，北京旁觀書社的主理人在書萌微信群發了一張照片，內容是北京和平西橋路口的一個指示標。她在群裡留言說：「這個指示標預示著這一年書店的光景」。也許，實體書店這幾年一路奔跑的發展勢頭將因為此次疫情的影響暫停或放緩了腳步。分析完本次的調查數據，照片中箭頭後面那句話也可以借用一下：全體實體書店注意了，前方施工，注意安全！
把這張照片用作這份報告的封面照片，想說的，都在這裡了。
說明：
此份報告依據的問卷由書萌設計並發起調查，報告由曾鋒及孫謙分工執筆完成。孫謙負責所有問卷的樣本回收、數據整理及涉及數據部分的觀點提煉分析，曾鋒負責開放式問題的整理歸納、觀點提煉分析以及報告全文統稿。
執筆人承諾：
1、所有問卷的樣本來源可溯，數據真實，各地書店自發參與。
2、報告中的所有開放式觀點均為執筆人個人意見，不受任何機構、組織及人員的影響，不當之處敬請諒解。
011月30日，書萌通過微信公號發布了《疫情當前，書店現狀調查》的在線問卷調查後，截至2月5日早晨8：00，累計收到有效答卷1021份。與上篇分析報告《疫情之下，實體書店生存艱難—2020年春節實體書店緊急調查分析報告》發布時相比，新增了約700份問卷。根據此前計劃，需對所有問卷調查進行重新回顧分析，並出具新的分析報告。
1、覆蓋範圍
中國大陸的所有省、直轄市及自治區均有實體書店參與了此次調查。
各省市參與調查的書店樣本數量
除去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等一線城市外，參與答卷的書店大多分布在二三線城市，以及更加下沉的市場。
從非一線城市收集的數據樣本數高達885份，佔全部問卷的86.7%。參與調查的書店所在城市如下圖所示：
參與調查的書店所在城市
2、調查發動方式
除相關微信公號轉發和報告執筆人的渠道外，此次問卷調查得到了北京市委宣傳部及北京全民暢讀創始人趙傑老師、雲南省民營實體書店私董會、廣東民營書店協會、山東民營書店聯盟、四川民營書店聯盟等民間行業組織的幫助。北京開卷的楊偉和賈昀菲兩位老師也在開卷渠道及個人渠道進行了問卷調查的發動。書萌通過自有微信群進行了深入且有效的組織及發動，確保了調查樣本數量過千，達成了此前設定的問卷樣本數目標。
樣本數的大幅度增加反應出中小實體書店對此次調查的關切度和積極性。
3、首份分析報告傳播情況
1月31日，分析報告《疫情之下，實體書店生存艱難》在書萌的微信公眾號：書店行（shudianxing)上首發，閱讀量累計3.3萬，北京開卷同步轉發，閱讀量累計2.9萬，做書閱讀量1.5萬。目前已被轉載24次，總閱讀人數累計超過10萬。光明日報和虎嗅APP均對此報告做出了專題報導及網站和語音傳播。本次在線問卷調查及報告傳播，成為2020年春天，新冠病毒肺炎疫情持續過程中，書店業最為聚焦的一項自發性活動。
書萌在此期間接到了超過100家實體書店經營者的私信，這些實體書店多數位於三四線城市，以個人經營為主，疫情造成書店無法營業，急需尋找破解方案。
02疫情之下，聲音很多。通過對問卷調查後臺數據的分析識別，此次問卷調查的書店對象主體為中小型民營書店，極少數的品牌連鎖書店、中盤型書店（同時擁有零售及批發業務）和國有書店參與。
為什麼需要特別強調受調查書店的背景情況？因為行業媒體的傳播資源是有限的，此份分析報告代表的是廣大實體書店尤其是中小型書店的呼聲。此份報告的立場是客觀、真實、冷靜的，儘可能還原當下實體書店一個實際的狀況，也為決策層提供一個相對準確的依據。
根據目前可以掌握到的公開信息、資訊以及相關行業經驗及常識，我們提出以下判斷供參考：
1、以商業綜合體作為主要載體的品牌性連鎖書店，當前的實際情況在可控制範圍內。根據商業零售地產領域披露的信息，因為疫情緊急，全國已有上千家購物中心給出了對場內商戶在租金及物業費方面的優惠及減免政策。部分品牌連鎖書店進駐的一些全國性連鎖商業地產早已公開表態，租金減免及優惠的力度至少從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七，部分減半，部分全免。萬達、華潤等巨頭給出的優惠條件都在免租一個月左右。
品牌連鎖書店進駐商業綜合體的條件相對一般中小實體書店原已更加優越，採取低租金或者提成扣點甚至階段性免租政策，租金因素對這些書店目前的實際影響不大。在帳期方面，具有全國影響力的品牌書店在出版供應商方面也有帳期的優惠條件。部分供應商表示，一般是年結（年底結算一次），而帳期至少會在6個月以上，因此供應商貨款也不是這些連鎖書店當下的主要壓力，更不用說還可以進行緊急協商來解決。
剩餘的重要影響因素就是書店的人工成本。根據相關書店披露的員工總數，以這些連鎖書店的月度營業數據進行倒推（比如幾家年規模過億、甚至很多億的知名品牌），常規營業狀態下每月的總營收都是一個非常可觀的數據。今年1月25日之前並沒有歇業，相關營收基本是正常的。2月份的房租，部分或全部免除（一般商業綜合體是提前收取，提成扣點是當月結算，只要溝通協商，優惠政策應該已經落實）。那麼，此前形成的經營性現金流在哪裡？停業十七天左右，還不至於山窮水盡，人工成本對這些書店造成的壓力不至於大到如此。如果相關書店的現金流出現問題，那麼中間的想像空間就很大了。
我們注意到，有關城市對實體書店2019年的補貼政策基本在12月落實到位。以北京為例，239家書店獲得相關扶持政策，一些知名連鎖書店有多家門店上榜，推斷可以拿到的補貼超過百萬元。
我們認為：連鎖品牌書店的境遇不足以代表廣大的中小實體書店，這些書店是實體書店的組成部分之一。但它們在近年來受到的關注更多，也享受到了更多政策或開發商紅利，當下的實際情況在可控制範圍內。
2、國有書店尤其是新華書店受到疫情的影響有限且是暫時的，不會影響書店的正常持續經營及未來的發展。這也是我們沒有對新華書店體系予以特別關注的原因。全國新華系統大多數門店閉店，很多地區最早的恢復營業時間可能是2月10日，但是還需要以各地政府方面的通知為準。受疫情的影響，除湖北省以外，浙江的溫州和杭州兩市最新發布了僅次於武漢的管控措施，距離2月10日還有5天時間，當地的實體書店能否恢復營業還存在很大變數。
各地新華書店目前正在積極準備紙版教材及配套教輔、作業本的供應，並採用各種網絡銷售手段銷售閱讀讀物及助學讀物，雖然效率抵不上開門營業，但也是一種去化庫存手段。
國有書店方面即使有損失，也就是停業閉店階段的營業收入，對於只有零售業務的國有書店可能壓力會大一些，但也可以通過集團內部指標及任務的調整予以化解。對於同時擁有零售及教材教輔業務的新華書店，此次疫情對於營業收入的影響基本可以忽略不計，未來有補充可能。
3、部分線上線下同時設店以及新模式的書店品牌，不要急於表達模式的優越性，先擺好自身定位。線上線下同時設店的書店品牌，實質上還是網絡的出版物分銷商。雖然在線下開設實體店面，但是需要根據收入來源確定歸屬類型，回歸線下開設的實體書店，不能將其完全視作為一個獨立運營的實體書店看待，還是需要將線上、線下合併看待。同時，這些品牌的線下實體書店可以基於統一採購獲得比一般實體書店更為有利的圖書折扣。
部分新模式書店品牌表述自己的模式優越、抗風險能力強，但這些書店品牌銷售的主要產品不是以紙質的圖書為主，而是以內容或會員為主。開店的投入實際上是轉嫁了相關風險，風險對於書店品牌方是沒有的，但對於加盟開設書店的一方是仍然存在的，這些書店品牌能否稱之為實體書店還需要考量。
疫情嚴峻的時刻，再優越的模式，遠水解不了近渴，這不是當下中小實體書店關切的最主要問題。如果模式優越，無論是線上經營，還是在內容經營方面有很多心得及成功經驗，歡迎這些書店品牌能夠將自己的成功經驗及秘技在行業範圍內進行詳細的表達，指導或引導中小實體書店根據自身實際情況找到良性生存及發展模式，善莫大焉。
4、基本可以判定自2013年以來的實體書店回暖復甦期將宣告結束，未來一段時間內將會出現大範圍的中小實體書店應急調整甚至閉店現象。2019年的春天，也就是一年之前，我們在北京開卷的閱讀X論壇上提出了「實體書店的盛夏思維」這一觀點，提示全國的實體書店做好迎接持續經營狀態下各種困難及挑戰的各項準備。
提出這一觀點的背景，基於近幾年來實體書店轉型升級、新開快開成為潮流，但相當多實體書店的商業模式並沒有形成。大量的資金投入集中於書店空間、硬體等方面，在會員系統、人員隊伍等軟實力方面的投入並不大。缺乏商業資源、缺乏商業模式的所謂新型實體書店在幾年內快速增加，行業熱捧「最美書店」等現象，這引起了我們的注意。
「盛夏思維」意指實體書店在回暖期過去後，將進入「環境嚴苛的夏天」，部分書店可以繼續成長，但部分書店可能就看不到「收穫的秋天」並消亡。
此次突發疫情雖然是偶發事件，但加快了實體書店進入「盛夏階段」的節奏。以2013年中央財政給予實體書店以直接補貼為標誌，書店業進入了長達7年的回暖期。此次疫情的影響雖不至於讓實體書店「再次入冬」，但過去階段書店業的發展成果將在目前及未來一段時間內接受來自於市場的真實檢驗。
我們需要認識到，一定會有一批實體書店在後續的時間內消亡，這是市場的正常規律。我們無法阻止這種情況的發生，但依靠自救和外部的幫助，可能會減少這種現象的發生。
我們預計：部分書店將進行被動或主動式的自我調整，可能將不再會把注意力放在所謂的空間營造和線下場景體驗（活動）等方面，停業閉店階段給這些書店以從未有過的真實感受。通過一定階段的停業閉店，促使實體書店進行更深層次的反思。這部分書店應該會認真思考消費者在哪裡，怎麼找到他們，怎麼聯絡他們，怎麼讓他們實現購買。
我們認為：經過此次疫情，此前在書店業流行的「書店+」、「圖書+」理論受到了巨大挑戰。實體書店轉型升級及新型書店的打造，將從關注硬體階段正式發展到技術推動階段。如何在實體書店領域切實有效地落實網際網路思維，將網際網路思維貫穿於實體書店的運營全程，在線上線下進行符合實體書店實際的融合，將藉由此次疫情，成為廣大實體書店最為關切並且實踐的方向。
03現象一：中小型書店的主營項目仍然單一。
為區分兩次報告中的數據，一次數據使用原表格圖片，二次數據採用餅型圖。由於調查對象大多仍屬於傳統中小書店，樣本量越大，數據中顯示的書店對圖書這一主營品種的依賴性越高。文具文創的主營佔比從原來的67.14%下降到了59.26%， 而餐飲、場地租賃及課程活動等收入也下降到了20%以內。這從側面說明，對圖書的依賴性越大，實體書店面對突發情況的抗風險能力也就越差。
一次調查數據
二次調查數據
現象二：疫情發展迅速、範圍蔓延，停業的書店數量進一步增加。
1月31日，停業的書店只佔調查書店總數的86.97%,而目前的佔比已經超過90%，達到了90.7%。在1021家參與調查的書店中，有926家停止營業。原有不少書店由於不在疫區內，當地政府尚無要求停業，但隨著疫情感染人數的不斷上漲，一些偏遠地區的書店也都被迫停止了營業。
一次調查數據
二次調查數據
現象三：超過99%的實體書店目前沒有正常收入，而實際情況可能更糟。
距離第一次報告發布過去僅僅六天時間，對中小實體書店來說，經營情況沒有更好，而是更糟了。與六天前的1月31日比較，目前仍然有正常收入的書店只有10家，考慮到其中8家是在1月31號答題，當時尚處於在正常營業。而新收回的近700份問卷中，實際只有2家表示收入正常。
實際情況可能更糟，也就是目前仍然有正常收入的書店應該已經沒有10家，可能只有2-3家而已。與上面的開業情況相比，部分書店處於繼續開業狀態，但可能也沒有正常收入，也有的收入下降了一半或更低。
一次調查數據
二次調查數據
現象四：明確了接受調查的主體為中小型實體書店，但也有部分連鎖書店加入。
此部分數據變化不大，月成本支出在50萬元以下的書店，一次調查的數據佔比為92.91%，二次調查的數據佔比為92.56%，反映出受調查的實體書店主體確實為中小型實體書店。唯一需要關注的是，每月支出成本在100萬元以上的書店數量從原來的13家，增加到了33家。考慮到北京開卷也參與了問卷的收集調查工作，這一部分新增數據很可能來自於部分民營連鎖書店或者新華書店體系。也感謝這些書店的參與，為我們提供了其他角度的觀察點。
一次調查數據
二次調查數據
現象五：書店收入是單一收入來源的佔比顯著提高。
一次調查時，有303家書店表示沒有其他收入來源，佔比為85.84%。目前數據顯示，在1021家書店中沒有其他收入來源的書店數量已增至890家，佔比提高到了87.17%。也就是絕大多數受調查實體書店沒有其他的收入來源，意味著抗風險能力很弱。
一次調查數據
二次調查數據
現象六：由於連鎖書店及新華書店的加入，在繼續停業的情況下仍可維持的書店佔比較一次調查有所提高。
現金流可以支持3個月以內的書店總佔比，一次調查時為77.62%，二次調查時為79.04%，佔比增高，形勢嚴峻。假定停業時間接近1個月，或者恢復營業後營收上升不快，三分之一左右的中小實體書店就將面臨直接的現金流問題，這個問題需要引起高度關注。而資金儲備在三個月左右的實體書店，它們的實際情況也將會隨著形勢的變化而左右搖擺。
因為部分連鎖品牌書店及新華書店參與了調查，現金流基本沒問題的書店數量由原來的25家增加到84家。總體現金流不會出現問題的，也就是資金儲備可以滿足半年及以上需求的書店，兩次調查的比例也就剛剛五分之一多些。
一次調查數據
二次調查數據
現象七：絕大多數受調查書店對實體書店的營業前景不樂觀。
兩次數據對比發現，一次調查時，對恢復營業後的營業額表示有信心的書店佔比分別為20.4%和5.67%，而二次調查數據中，這兩個佔比則分別下降到了15.57%和3.53%，這是本次報告中產生差異最大的一組數據。說明絕大多數受調查的實體書店對未來的營業前景不樂觀，看不清書店的未來。
一次調查數據
二次調查數據
04隨著春節假期的延長和疫情的持續發展，實體書店的心情複雜變化，但總體看，新補充的近700份問卷，加入了更多冷靜後的實體書店需求及想法。
簡言之：大多數中小實體書店當前最關注的問題是無營業收入、租金和人工成本巨大。最迫切的需求是早日恢復開業和得到一定程度的扶持。
根據收集到的開放式問題答案，我們將實體書店最關心的問題以關鍵詞形式進行了歸納及分類梳理，以便更好地將大家最擔心以及最關心的問題給予完整呈現。
1問題一：因臨時停業閉店導致沒有營業收入，以及可能產生的後續連鎖反應。
絕大多數書店都處於停業閉店狀態，意味著基本沒有營業收入，即使有限的開展諸如網絡銷售等應急手段，但總量有限、效果有限，無法全面替代實體店面銷售。最要命的是當前處於傳統的銷售旺季，新學期開學這一波是否還能抓住。即使恢復營業，對今年上半年的銷售預期也不太能看好，用一些書店的話表達是「收入受到重創」。
收入重創的後續就是現金流緊張。相當多中小實體書店的現金流緊張是有根據的，2019年年底的部分供應商貨款支付、員工的工資及年終獎分配，這些項目都是現金流出。而中小實體書店的營業成本存在，固定開支大，它們打交道的不是商業綜合體，未來能否爭取到租金優惠還是疑問。房租、人工成為最主要、最迫切的問題。停業時間越長，這些書店受到的衝擊也就越大。
問卷調查中，一些書店表示，書店收入也是家庭唯一的收入來源，將面臨維持生活的巨大壓力。一些書店經營者已經採用各類借貸手段獲得小額資金進行應急，一些稍大規模的書店尋求銀行貸款。有些書店已經採取或即將採取結業措施，而有些書店表示已經連續虧損一段時間甚至更長，很可能熬不過這個階段。
問題二：民營的中小型實體書店都在擔心人的問題。
這個擔心目前看是書店經營者和打工者在互相擔心。
我們無法保證填寫問卷都是書店的主要經營者，從回收問卷的答案看也有一些屬於工作人員回答的開放式問題答案。因為這些答案的關注點是：失業、失去工作。如果疫情持續時間長，部分中小民營書店會不會採取裁撤員工、壓縮成本的方式來應對，這是這些書店工作人員的最大關切。
絕大多數問卷還是由書店經營者回答。相當多書店經營者擔心疫情重壓下的員工狀態，以及由此引發的員工穩定性問題。有的書店表示員工集體請假，有的書店擔心員工因為沒銷售、沒客流、沒了方向，心理受挫。有的書店表示人員已經開始在流失，後面員工能不能招到還是個問題。
我們也與部分民營書店的經營者就人員問題進行了交流。以前認為國有書店員工難管理，現在看很多民營書店的員工也不好管理。國有書店員工因為相對穩定，所以聽招呼；而民營書店員工流動性大，有時不聽招呼。可能以前正常經營狀態下，都捂在蓋子裡沒有顯現出來，這次問題爆發比較集中。
透過這麼多書店反饋答案中的信息，我們的建議是：建議書店經營者與員工加強交流，把話講透。出現了這種突發事件，是不是一起面對、共渡難關？書店儘可能保障員工的權益，但員工也需要積極行動起來，不是說關店了就沒事可幹。部分中小型民營書店，是不是這次應該把建章立制、規範執行的問題好好考慮一下。
2問題三：普遍關心恢復營業的時間，以及恢復營業的防疫準備措施。
所有停業閉店狀態的書店都在關心能夠恢復營業的時間，目前看可能是2月10日，一些書店也在陸續發布公告，但都加上了「可能會根據實際情況進行調整」等字樣。如果恢復營業時間不斷推後，或者繼續被動停業，很多書店無法支撐。
大部分書店擔心恢復營業時防疫安全防護用品不足，簡單的如口罩、消毒液、酒精等購買不暢，額溫計等更是緊缺物資。即使網上能夠搶到一些，發貨時間也在二月中下旬，如果這是恢復開業的必要條件，那麼很多書店還是開不了業。
部分書店表示，高度關注疫情持續及控制情況，因為涉及營業安全。如果假定在營業狀態下出現員工或消費者感染事件（目前已經出現了商業零售場所中的感染案例），那麼導致的整體隔離以及員工感染是否確定為工傷等，將事關書店的經營前途。不開業不行，恢復營業了也有很多擔心。
在調查中，有部分以二手書為主營的書店表示，有消費者擔心他們售賣的商品有細菌和病毒，提出了疑問，詢問書店的應對手段。
問題四：當前的備貨是個問題，積壓或者缺貨都很擔心，但更擔心商品的損失。
部分書店表示為春節、寒假及開學準備了充足的貨源，這部分貨源目前就積存在書架上，採取了一些手段但去化很慢。如果恢復營業後，春季開學的銷售高峰起不來，這部分圖書就將成為大問題。現在安全壓倒一切，書店內人頭攢動的景象恐怕會被引發高度關注，誰也不敢打這個包票不會受到管理或幹預。杭州及溫州已經限定每個家庭的出門採購生活必需品人數了，如果疫情不出現拐點，後續任何的管控措施都可能繼續存在，而且越加嚴格。
也有部分書店在考慮備貨不足的問題，為春季開學準備的貨源不夠，按常規原計劃春節結束補充一批，現在全部停業，物流中斷。假定恢復營業了，可能面臨沒書賣的問題。
已經有書店的商品發生損失，如食材類，當然這是小額。但絕大多數書店都在擔心出版物商品的時效性，這個時效過了，對很多書店就意味著直接損失了。在營收下降的情況下，再發生庫存損失，一些書店的大限可能就到了。
需要特別強調的是：相當多中小民營書店本身採購渠道就不暢通，並沒有帳期的待遇，相當多書店還在付現買貨的階段，並不是一些人所想像的賒帳銷售。
問題五：消費者心理發生變化，恢復營業後客流量持續下降或銳減。
這個與疫情直接相關，即使疫情平息，在一段時間內，消費者去往人員密集的封閉式場所，除必須以外，內心還是會排斥的。
相當多書店擔心經此疫情發展，消費者心理將發生巨大的變化，這個變化就是消費者可能會大大降低對實體書店的依賴度。買書可以通過網絡手段解決，去實體書店就是轉轉、打發下時間，沒好玩的就不去了。如果出現這種改變將是不可逆的，真正愛書的一群人絕大多數已經是網絡平臺的消費者，如果再失去一些客群，現在的人文類實體書店處境將更加艱難。
更多的書店對未來的客流量沒有任何信心，在短期內無法恢復是共識，中長期看，表達樂觀看法的書店也並不多。受此影響，原來實體書店可以藉助的線下實體活動等體驗型服務內容，很有可能出現消費者響應度低、效果差的情況。閱讀推廣活動能不能搞、怎麼搞也將成為一個頭疼問題。
3問題六：大的環境及發展格局下，實體書店所代表的閱讀需求還是弱需求，整體前景不被看好。
最近幾天，新零售代表的盒馬發出消息，在部分餐飲停業閉店期間，採用了「員工共享模式」借用雲海餚、西貝、外婆家（各地不同）等連鎖餐飲企業的員工，在盒馬經過培訓後臨時上崗。一方面，餐飲企業停業、員工待崗，餐飲業壓力巨大因為要發工資；另一方面，盒馬訂單爆單，供不應求，甚至缺配送人員，兩廂情願之下，合作達成。這一點不知實體書店同行們怎麼看。
疫情的受益者是生活必需以及醫藥、醫護品行業，這是消費者的必需品。有觀點表示，受疫情的影響，實體書店目前不是受衝擊最大的行業，畢竟是個小行業，我們認同這個觀點。因為旅遊、酒店、餐飲等行業受到衝擊的更大，影響面也很大。但是，我們也需要看到，未來疫情平息，市場恢復，人氣恢復，這些行業也將是第一批受益者，而且也是最大的受益者，歷史經驗也是如此，這些行業需要做的就是熬和等，熬不過去的實體沒辦法，被市場淘汰。
實體書店長期以來一直詬病線上平臺低價銷售和盜版衝擊。線上平臺因為折扣和配送優勢，越來越受到消費者們的青睞，對實體書店造成持續的衝擊。而盜版問題，竟然在很多書店的問卷中再次提及，也出乎我們的意料。
當下，我們也不得不承認線上平臺的優勢，和圖書電子化的優勢。至少，目前絕大多數孩子在等待開學前，用的都是電子版的教材資源。
網絡折扣衝擊，線下盜版不斷，閱讀載體遷移，消費習慣改變，我們自己對實體書店的未來是否仍然報有信心？我們同時最擔心的可能恰恰是另一點：疫情過後，越來越多的消費者會珍惜當下、熱愛生活、大方消費，而紙質圖書所代表的閱讀需求還能不能擠得進去，佔有多少份額！
05根據工業及信息化部對中小企業劃型標準中的規定：零售業，從業人員300人以下或營業收入20000萬元以下的為中小微型企業。其中，從業人員50人及以上，且營業收入500萬元及以上的為中型企業；從業人員10人及以上，且營業收入100萬元及以上的為小型企業；從業人員10人以下或營業收入100萬元以下的為微型企業。以此定義，絕大多數書店屬於小微型企業，部分書店才可以達到中型企業。
談及這個條例，因為蘇州於2月2日在全國首先發布了針對中小企業的十條政策意見。在穩崗、房租、信貸、社保等方面給出了一些具體措施，具體怎麼落實到實體書店方面還有待觀察，但這是個很好的開始。
根據回收的問卷調查答案，相比較上面實體書店關心關注的問題，實體書店希望得到的支持絕大多數還是集中在「物」、「資」和政策兩方面。我們從由小到大的順序進行排列並予以報告，共三大類、十小條：
1
第一類支持：涉及後續恢復營業
1、希望各地能夠關注實體書店的迫切需求，在防疫防護產品方面提供保障供應的途徑。實體書店會考慮大局、按需購買，所需要的物資包括口罩、消毒液、酒精、額溫計等。如果此類物資得不到保障，很多實體書店預計不敢恢復開業。
2、希望各地主管機構能夠對實體書店恢復開業的工作予以指導，明確相應標準。在準備充分的條件下，是否可以將實體書店視為超市等生活類商業載體，在滿足測溫、個人防護等條件下，及早恢復營業，開展經營自救。
3、對實體書店恢復營業在輿論上進行正確的宣傳引導。實體書店不同於圖書館，是自負盈虧的經營實體，鼓勵大家走出疫情後，除了必要的物質消費，還是多增加一些文化精神類消費，實體書店仍然是一個良好的精神生活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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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類支持：行業層面的支持
1、希望有條件的出版供應商，能夠對部分實體書店在帳期或結算方式方面予以短期調整，讓實體書店喘口氣。在貨源保障及未來活動上予以支持，使實體書店儘可能通過正常營業、實現銷售獲得正向現金流。
2、希望有條件的出版供應商，能夠對2020年發布的重點出版物，在線上銷售平臺予以限價銷售措施，哪怕是一定時期的（如開售後一個季度或一段時間），以支持實體書店度過難關。實體書店在未來一段時間內還是紙質圖書的重要銷售通道，雖然前景面臨巨大壓力，但不是沒有生機。
3、希望各級發行業協會，能夠積極傾聽實體書店聲音，積極向主管部門反饋實體書店的真實問題，從行業角度發聲，呼籲支持和關注，以便讓實體書店尤其是中小實體書店的心聲能夠被主管部門所了解。
3
第三類支持：政策層面的支持
1、因疫情影響按照政府求臨時停業閉店屬於不可抗力因素，希望政府部門能夠出臺相關政策解釋或具體實施意見。對停業期間的租金是否減免及優惠能夠有具體的措施，便於實體書店與業主方進行協商協調。（如蘇州發布的意見內包含了這些因素，承租市屬國資的房租第一個月免租，第二個月減半，租賃其他用房的鼓勵減租等）。對於涉及員工社保等問題，是否可以出臺延期交保的政策，對於涉及銀行貸款等，是否有協調貸款、降息或貼息的政策，這也是蘇州已經出臺的政策，或者是針對特殊行業已有的年度政策。
2、仍然有實體書店扶持政策的城市，建議能夠「對症下藥」、「精準救急」，將扶持資金用在那些確實困難、但經過扶持確實能夠改善或好轉的中小書店方面。因為各類實體書店的困難不一、承受能力不一，不能「一碗水端平」。我們也認為，實體書店不是要「救窮」，需要「救窮」的實體書店面臨商業模式問題，也救不了，但「救急」是廣大中小實體書店的心聲。還沒有出臺實體書店扶持政策的城市，希望根據2020年的特殊情況，與以往區別對待，出臺應急政策。
3、疫情結束後，建議是否可以加大政府對文化消費採購的力度，如文化消費券等，而且向實體書店的圖書消費方面予以傾斜。電影等文化消費已經成為常態，雖然停業下檔，但潛在需求還在，未來仍然有爆發可能。實體書店的紙質圖書消費受到諸多因素影響，如無人為激發，很難掀起銷售熱潮。
4、建議對實體書店積極實踐或計劃上馬的一些新興項目是否給予專項扶持，是否可以引導及幫助實體書店尋找新的出路，在信息、培訓、產品、項目資源上給予適度傾斜。
06在各家實體書店提交的開放式問題答案中，有兩個書店的兩句話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一句話，「我都開16年了，根本不掙錢了，前幾年還可以。這幾年是在維持生活。再開下去，估計連自己養不活了」。
第二句話，「沒有辦法呼籲，正常營業時間就不算太好，書店的生存能力和商業模式是什麼？」
這兩句話非常真實，能夠自己掏錢開實體書店的人，往往還是有圖書情懷的，因為書店在各個零售領域中應該屬於最不能掙到錢的行當。疫情是突發事件，大家對此基本保持了冷靜，沒有添亂找茬。但書店業畢竟也是一個行業，也涉及到書店員工和經營者背後的家庭，情懷以外，還有生活。目前大多數民營實體書店最關注的就是生存問題，書店無法生存，生活就沒了生計。
疫情之下，必有陣痛，實體書店需要自我診斷、開方找藥、自我解救，但我們希望通過這份報告，能夠讓各方了解到實體書店尤其是廣大民營中小型書店的實際情況。他們曾經是這個城市文化生活的組成部分，也希望在疫情結束後未來城市文化生活中不會缺席。如果還有可能給予他們這樣的機會，我們希望能夠給他們以支持和幫助。
通過這份報告，我們為實體書店發聲，也為廣大中小實體書店而呼籲。
感謝閱讀此份報告！
2020年2月5日
作者簡介
曾鋒
曾鋒，鳳凰傳媒蘇州鳳凰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執行董事、總經理，北京開卷特約研究員，愛書人，愛書店的人。
孫謙，書萌創始人，書店行活動發起人及實踐者。十年以上知名連鎖書店運營經驗，擅長書店開業籌備、店面運營培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