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道財經
文|榊原清則
編輯|格格
「所謂發明,就是靈感迸發的瞬間;而靈感則來自於執念。」
——安藤百福
泡麵是無產階級的滿漢全席。
僅10元以內,你就可以選擇五香牛肉、香辣海鮮、日式豚骨、意式肉醬、印式咖喱、泰式冬陰功等紛繁奪目的口味。足不出戶,帶你嘗遍世界美食。
尤其是每天吃午飯的時候,你嗷嗷待哺的同事們還在苦苦等待著半小時前點的外賣,而你已經優雅地捧著一杯香氣四溢的泡麵,開始愉快地嗦了起來。
這一刻,你真正感受到了「穩穩的幸福」。
這是100度沸水和5分鐘時光的魔法,揭下杯蓋,平平無奇的一塊麵餅變成了承載著無限憧憬的佳餚。
廉價、好吃、便於加工,易於食用。上可做成菜餚擺上餐桌,下可做成零食邊走邊吃。因此,大陸兩端,地球兩側,無人不為方便麵折服。2016年,全球消費速食麵近1000億包。中國約佔四成,有385億包,是最大的速食麵消耗國。
毫不過分地說,方便麵已經成為了現代文明的一大符號。
然而,61年前的人可沒有這等福氣。人們得以享用唾手可得的麵食,都要歸功於它的發明人,安藤百福。
1957年,47歲的安藤被人煽動合辦信用社,賠光了自22歲創業以來積累的所有家產。和政要們談笑風生的成功企業家一夜之間成了一文不名的孤家寡人。
這不是他第一次遭遇飛來橫禍。
早年在臺灣經商時,安藤就被人設計陷害,不僅財產盡失,還被關進監牢。後來到了日本,因為仁慈厚德,給手下的青年發了些零花錢,卻被GHQ(駐日盟軍總司令部)認定為逃稅,又一次鋃鐺入獄。第三次的重挫,已經無法擊潰頑強如鋼鐵的安藤了。
往年坐牢時,監獄每天發放的夥食就是少量的麥飯和鹹菜。飯碗汙濁不堪,還散發著陣陣惡臭。礙於體面,安藤無心執箸,獄友們卻激烈地搶奪他的剩飯,甚至大打出手,簡直不成人樣。
體面不能當飯吃。當飢餓危及生命時,他不得不承認,人類說到底也只是一種動物,餓急了甚至會變成一隻豬。對於人類來說,沒有比食物更為崇高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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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後日本的悲慘景象更加證實了這條真理。雖然停戰已有半年,但街道上仍然遍布著飢腸轆轆的孩子以及瘦骨嶙峋、眼神空洞的難民。道路兩旁一動不動地躺著一些因飢餓而死去的人們。由此,安藤萌生了投身飲食行業的想法,希望能做出一種方便又美味的食品。
在此之後,安藤沉浮多年,又回到了原點。就仿佛上天冥冥中自有安排,要剝除他一切雜念,讓他47歲時再次白手起家,去發明那個改變世界的食物,來完成他「經食濟世」的使命。
不過,上天雖然為他清除了雜念,卻並沒有給他指明道路。沒有下屬又痛失資金的他只能孤軍奮戰。他只能在家中庭院的一角搭一個小工作室,靠著一臺二手壓面機,一個直徑一米的炒鍋,用36斤小麥粉和食用油開始了研發。
安藤百福發明紀念館再現了「安藤小屋」
「我要做只要有熱水就能快速食用的拉麵。它味道要好,烹調要簡單,價格要便宜,保質期要長,還要乾淨衛生。」
安藤給自己制定了明確的目標,卻完全不知道該如何研發,因為他對麵食一竅不通,是個徹頭徹尾的外行。即便他專心致志,每天只睡4個小時,鑽研麵團的水鹽配比,卻仍然花了許久才攻克。
據說在研發初期,當他將麵團放入壓面機後,擠出來的麵條不是破碎不堪,就是黏成一團,只能廢棄。他就是這麼做了扔,扔了做,這些廢棄的麵團在後屋堆出了一座小山,直到他發現那唯一的絕妙配比。
好不容易解決了制面的問題,緊接著就是入味。安藤先是直接在小麥粉中導入湯汁,結果做出來的麵條非常細碎;然而如果將麵條蒸熟了再倒入湯汁的話,面就會黏在一起,難以乾燥。
冥思苦想之後,他採用了最原始的辦法,上手。安藤先用噴壺來澆灌湯汁,等到麵條微微風乾之後,再以手揉面,一番辛苦的勞作之後,總算讓湯汁均勻滲透了。
此時的安藤雖然做出了入味的麵條,但這與他期望的「能夠長期保存並方便食用」的拉麵卻仍然有著遙遠的距離。風乾的麵條中仍有許多水分,很快就會腐敗。
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啟發了安藤。
有一天他進入廚房,發現妻子正在炸天婦羅。小麥粉遇水就會溶解,將裹著小麥粉的食物放入油鍋後,會發出「吱吱」的聲音,水分很快就被蒸發出來。等出鍋時,油炸外衣的表面上出現了無數個小孔。
好像獲得了神諭,安藤興奮地說:「就是這個!」他把麵條一根根放入油鍋中,不厭其煩地看著在吱吱地油炸聲中浮起來的麵條。
原理其實很簡單:水油不相容。面在熱油中,水分受熱蒸發出來,使面乾燥不易腐敗。而把這些麵條再放回到熱水當中,麵餅上的小孔吸收了水分,隨著雞湯粉末的溶解,面就恢復到了原本的狀態。
所有的問題迎刃而解,所有的目標悉數實現。安藤將這一方法命名為「瞬間熱油乾燥法」。憑藉著這份獨門秘方,日清公司橫空出世,憑藉著始祖產品「雞味拉麵」,銷售額在創業第5年就達到了43億日元。
而PHP研究所的榊原清則在《安藤百福》中指出了更重要的一點,即,安藤自始至終都想發明一種新的食物,而不是在拉麵的基礎上做些改進。因此他從一開始就選擇了自研的道路,而不是開一家拉麵店,或者拉麵工廠。這種做法在創造學中屬於「價值創新」,在這樣的市場裡,只會發生不斷增益的良性競爭,而非零和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