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樹」:詩人于堅

2020-12-24 澎湃新聞

原創 李揚帆&彭小燕 頭號地標

《一生至美 · 青年會客》

主編|湯昊銳

7月25日,「青年會客現場」迎來了重啟後的第一場對談「我述說你所見:大地、個人、存在——薦讀于堅」。李揚帆同學邀請到彭小燕教授在假期的溫州大學人文樓裡討論詩歌,修飾夜晚,此次活動線上線下同時進行,有三五位溫大留校的中文系學生進入了詩歌對談的現場,而四十餘位聽友則通過雲端參與了此次對談與推薦。

詩人于堅是主講人李揚帆從本科階段開始研讀的寫作者,在疫情緩和的七月李揚帆只身前往雲南,試圖用更豐富的感官切近詩人之語。而李揚帆邀請到的對談嘉賓彭小燕教授是魯迅與存在主義研究的學者,關於詩歌、存在主義和八十年代,60後的彭小燕老師與于堅共享著這一時間記憶。

這場90後與60後的對話,從于堅詩歌文本出發,講述了各自對於城市化、現代化的體驗及曾經的鄉村經驗,分享了在雲南大地上行走的見聞,重溫了迷人的一九八〇年代,並對存在話題展開了一些思考,最終回到了從自身所出生的年代,以及主體性走過的路。

今天,就讓我們一起回顧這場談話。

【 活動信息 】話題:薦讀詩人于堅及其詩作

時間:2020年7月25日19:30—21:30

線下地點:溫州大學北校區人文樓214

「我述說你所見:大地、個人、存在」

對談 李揚帆&彭小燕

01 初體驗

李揚帆:今天我們聊的是雲南詩人于堅,涉及的是《我述說你所見:于堅集1982—2012》、《一枚穿過天空的釘子》、《彼何人斯:詩集2007—2011》這三本詩集和《棕皮手記》這本詩人隨筆。大體上會從「大地」、「個人」、「存在」三個層面展開,當然詩人的豐富性遠不止於此,此次對談也不會完全界限分明地來談,我隱隱約約有種感覺,一個好的詩人,豐富性是他的整體,就像一個填滿元素球的玻璃缸,各元素之間是互相牽引的,或者打另一個比方,就像一棵枝幹雜生的樹,無論這些枝幹延伸到何處,它們在內裡裡總是筋脈相連,所有的這些遍布叢生的枝幹共同完成了這棵樹,使它成為它,成為「這」一棵樹本身。而于堅,在我看來,就是一棵生長在雲南高原上的枝繁葉茂的大樹,他豐富、駁雜而又完整如一。

……(此處有大量省略,詳見錄音)

我是因為被于堅的名字吸引而了解到這個詩人的,後來讀到他的一些寫雲南高原的鄉土風物詩、以及被稱為「第三代」詩人的那些代表作、到近年來寫當代城市體驗、回歸到古老的古希臘文明的一些詩作,我更是覺得自己和這個詩人有著某種精神契合,他的詩歌不光光是吸引我,滿足作為江南人的我對外省、對邊境、對高山河流、對異邦的想像,更重要的是,我覺得從他的詩作中,我能找到我的性格中那些不被發現的或者說沒有完全顯露出來的部分,讀他的詩,也是發現自己的過程。

六月的末尾,我懷著無比忐忑的心情在雲南麗江某個客棧的頂樓露天花房裡撥通了詩人的電話,僅僅一兩分鐘的通話時間給我的感覺就是,是了,這就是詩裡的那個于堅,那個《遠方的朋友》詩裡的于堅。我可能現在沒有辦法用文字很準確地形容第一次唐突致電詩人的那種感覺,是有點害怕陌生人唐突造訪的,但是又是無限溫和的充滿友善的,是有距離的但是又好像是沒有距離的,是的,就是一種有些矛盾的感覺,具體說的話記不清了,只記得電話掛斷後,雲南下了一場暴雨,歇斯底裡。如同一首詩的發生。

……(此處有大量省略,詳見錄音)

下面請彭老師也來聊聊「初體驗」這個話題。

彭小燕:于堅是個當代詩人,我對當代文學的研究不多,我對于堅的名字沒有剛才揚帆說的那麼細膩的想像,第一次讀他的詩應該是在我還是個「文青」的時候,像北島、顧城這些人,你不知道他的詩的時候早已聽聞他們的名字了,對我來說,我是先讀了于堅的詩,才知道他的名字的,具體讀了哪首詩不記得了,已經是很遙遠的印象了。在接到揚帆的邀請來參與這個青年會客廳的活動時,我首先借來了于堅的詩集,試圖用較短的時間完成我在閱讀魯迅時的那樣一個過程:你必須知道一個作家/詩人最初「出道」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後來是什麼樣子的,最近又是什麼樣的。至於文學評論家的評論對我這樣一個文學研究者來說我倒覺得不是最重要的,從原始的第一印象來判斷于堅的詩。我現在可以給大家念幾句詩,大家可以試著猜一下這是哪個年代的詩,當然我會念一些關鍵詞。

「在我故鄉的任何一個地方

都會聽到人們談論這些河

就像談到他們的上帝。」

「只有在寧靜中

人才看見高原鼓起的血管」

——《河流》(1983)

「仿佛拴住它的不是體制

而一直是湄公河的某一段

無論朝這個刑期中澆灌多少噸制度

人類打造的小戒指都無法控制它的婚姻

一座被囚禁的教堂 是的 它的年輪老於諸神

非凡的長鼻子頑固地長出來 再長出來

偉大的視野只盯著混沌 臀部的磨盤上

那根永恆的尾巴總是在攪拌永恆」

——《大象十章》(2016)

02 大地

李揚帆:「每個詩人的背後都有一張具體的地圖。故鄉、母語、人生場景。某種程度上,寫作的衝動就是來自對此地圖的回憶、去蔽的努力,或者理想主義化、升華、遮蔽……」在我們的視閾中,于堅似乎是作為「雲南詩人」存在的,他自己也說:「我一直是一個故鄉詩人」。他也在詩中多次提到故鄉雲南,說起滇東北的梨花、高黎貢山新來的雀、母親的臘肉和糯米飯,滇西北的梅裡雪山,又說起瀾滄江、說起藏族人的馬匹和蕎麥、說起老家火塘裡的烤土豆、說起南詔王埋在蒼山中的那批黃金、說起那些古老的故事……這是我最初接觸他的詩的部分,也是最吸引我的地方。

這是我這樣一個出生於90年代的中國東部小城、在城市中成長的孩子所未曾經歷的。尤其是近年來城市化的深入發展,深陷於數位化時代、獨行於城市森林空間的我們這一代人所無法想像的。就像孩童時聽父母一輩講起自己童年時代在河裡摸魚、在田裡撿田螺、用植物做的洗髮水在村裡的河邊洗著那一頭烏黑髮亮的頭髮的情景一樣,也許吸引我的部分是對一種異己的「古老的生活方式」的嚮往。對於我們這些出生於、成長於都市空間的一代人來說,談「故鄉」似乎是一件奢侈的事。因為我們的生活環境已不再是鄉,而是「城」,我們對於「故鄉」的記憶毋寧說是關於「故城」的記憶,我們的記憶不再關乎大地、土壤、田野、麥浪,而是關於樓道、街道、水泥、玻璃的反光……城與鄉的質感是完全不同的,那麼都市與鄉野所塑造的個體性格、人與空間的關係、身處其中的人對於空間體驗也不同。城市空間相對於原始的鄉來說,他就不是敞開的,而是圍困的、封閉的,當你望著動輒十幾層二十幾層的樓宇,心中的感覺是「望而生畏」的,不同於面對自然之敬畏,而是畏懼。

我曾經看過于堅與謝有順的對話:「在故鄉成為異鄉人」體驗:「我如今像一個異鄉人那樣生活在我從未離開的故鄉。」在他的詩作中,我能夠讀出對於故鄉的迷失、對於現代化景觀的暗諷以及人在現代化社會存在的焦灼感,比如《玻璃》、《大廈》等這些小詩以及《棕皮手記》裡的隨筆《正在眼前的事物》、《為醫院當採購員小記》等。「在故鄉懷念故鄉」看似矛盾,而時代的發展與現代化的推進則賦予了其合理性,詩人只能通過「感覺」在「落日在老桉樹的湖上晃動著金魚群」時分,回到那條「月光大匠鋪設的回家路」。這有種普魯斯特的味道,在感覺所構築的回憶大廈中,去回溯那段過往的時光。

「從未離開 我已不認識故鄉

穿過這新生的城 就像流亡者歸來」

「就像幽靈回到祠堂 我依舊知道

何處是李家水井 何處是張家花園

何處是外祖母的藤椅 何處是她的碧玉耳環……

我依舊聽見風鈴在響 看見蝙蝠穿著灰衣衫」

——《故鄉》(2009)

就像《玻璃》這首詩裡寫到的「磨平一切」的感覺,我時常也有這樣的感覺,這個社會的程式、規則似乎就是要把我們塑造成這樣的人,整齊劃一的、沒有稜角的,也許更「易於管理」,但是這是否真的有利於社會的發展、社會的豐富性與生活的趣味性,是否是個體所舒適的社會氛圍,值得我們思考……(此處有大量省略)

昆明街邊

李揚帆:我偶爾也有去市郊逛菜園的體驗,這得益於父母下班後的愛好。僅僅是在土地上行走,晴天時鬆軟的土地的質感、雨天時深陷於泥濘的體驗,僅僅是凝望著眼前這一叢又一叢的綠,那種蓬勃的生命迎著陽光雨露生長的感覺,是親切、放鬆而踏實的。土地、地平線、天空是交融的,而林立的樓宇卻把它們分割成一小塊又一小塊,碎片式的,我們關於自然的凝望和想像斷裂了。隨之一同「斷裂」的,還有我們的思維,沉思也成為一件奢侈的事。近年來,「微」媒體、「短視頻」的蓬勃發展正是順時之為,注意力渙散、集中時間普遍縮短,時代眾聲喧譁,如同一塊破碎的稜鏡,照出世界的各種反光。我們無一例外地陷入到現代社會異化的時間中,陷入到伽達默爾「繁忙的空虛」中,在他看來,「繁忙」與「空虛」都是非生命性的、非時間性的,我們越來越缺乏「空無的時間」、「屬己的時間」,我曾在南京先鋒書店的空調機上看到一張貼著的A4紙,上面寫著「我想和你虛度時光」,這其實是一句網絡流行語,但我覺得還蠻值得思考的:是不是忙碌的生活才是生活的意義?是不是每一個時間都被飽脹地填滿才是我們生命的完成?也許那些空無的時間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時間而我在于堅的作品中找到了這種它。面對自然、面對時代、面對存在的任何一個無意義的時刻、面對自己。

彭老師跟我父母一輩所身處的時代在時間上很相近,從整個國家層面來說,那是中國從站起來到富起來,是一個勃興的時代,是一個鄉土中國走向都市中國的過渡時代,相比於我們這輩直接出生在城市,或者雖然出生在農村,但是農村的生活經驗已經與從前大不相同的一代人,彭老師應該算是既有純粹的鄉土體驗,又有深入的都市化體驗的人,想請彭老師聊聊你的城鄉體驗。

彭小燕:我是60後。60年代末,你們在哪呢?你們在宇宙通往地球的路上?作為一顆塵埃、一片樹葉,你們可以以此寫一首詩。詩是無處不在的。于堅的詩裡他的都市體驗很有限,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他可能無意於寫這些。你需要有對比。你如果看過鮑勃·迪倫,那是美國甚至世界範圍內最時髦的都市文化,還有日本、韓國、香港的搖滾樂,那才是真正的都市歌謠。像近年寫的《沙漠與綠洲》(2008-2011),尤其是《大象十章》(2016)寫的有種南亞的雨林和非洲的雨林的感覺,讀這些詩歌我有個感受就是他已經根深蒂固地重返鄉土,特別是《湄公河印象》(2008),寫寮國、泰國的僧侶、女性,那些人教他打赤腳,于堅是農民的兒子,但他已經不會打赤腳了。他還寫了一個細節,有個人開了一輛汽車,但是他鑽出他的汽車,找了個角落,鋪了一個涼蓆,他就在那,在睡覺呢?在打盹呢?還是在幹嘛呢?我覺得剛剛揚帆同學有個地方講得挺好,人不要總是在忙碌,要學會放空自己,你忙碌的東西有什麼意義呢?詩人是善於放空自己、反思自己的人。

昆明街邊

我給大家上課、做講座,很希望同學們關注的一點是,你要按作品的時間去讀作品,如果時間不夠,可以選取每一個時期的代表作。于堅早期的,也許你們還是宇宙塵埃的時候寫的《尚義街六號》(1985年),剛出來的時候人們會問「這個也是詩嗎?」這跟「很像詩」的比如陳子昂的《登幽州臺歌》有什麼不同?我給大家讀幾句,大家自己判斷。

「尚義街六號

法國式的黃房子

老吳的褲子晾在二樓

喊一聲 胯下就鑽出戴眼睛的腦袋

隔壁的大廁所

天天清早排著長隊

我們往往在黃昏光臨

打開煙盒 打開嘴巴

打開燈

牆上釘著于堅的畫

許多人不以為然

他們只認識梵谷」

——《尚義街六號》(1985)

從《尚義街六號》開始,可以說于堅終於成名了。他也畫畫、拍紀錄片,幹的事可多了。你們知道藍皮會員證是什麼嗎?是作家協會的會員證……(該部分建議聽錄音,此處不做文字記錄)

03 雲南

李揚帆:剛剛彭老師給大家講了《尚義街六號》,上個月我去了一趟雲南,首句的「法國式的黃房子」我確乎是在雲南的街上看到過,但是不是「尚義街6號」我不知道,也許這個地方已經不在了。雲南在歷史上有段時間是法國殖民地,提到法國我又想起了《棕皮手記》裡有篇文章叫做《舊巴黎與新昆明》,我在飛機上重溫了這篇文章。于堅他不懂拉丁語系,但卻可以很方便地找到他所要的一切,這是現代性的一個層面,新的一面。這就讓我想起了我身邊的很多老人,尤其是在鄉野居住的老人,他們是不敢輕易走進城市的,會害怕,會覺得自己已經被這個時代淘汰了,我們父母一輩雖然也刷抖音、聊微信,也許他們只是想離這個時代近一點再近一點。我覺得一個真正具有現代性的城市的發展應該是攜帶所有人的,而不是將一部分人排除在現代化進程之外……

回到巴黎的現代性,另一面在於「那是一個舊得發黃的巴黎」,跟我們逐新、追求速度不一樣,在巴黎可以輕易找到過往時間的痕跡,找到普魯斯特、薩特、羅蘭·巴特、羅布·葛利耶、福柯等人生活的痕跡,找到「永恆的美」,而這種美,卻在我們身邊慢慢流逝……(此處有大量省略)

「時光把它打磨出一種無與倫比的美,一個舊的、充滿著過渡色,在米勒、柯羅、德拉克洛瓦、莫奈、塞尚這些人的不朽傑作中司空見慣的那種色彩的城市。到處可見的是梧桐樹,它們站立在類似昆明秋天的柔和陽光中」

——《棕皮手記》

玉龍雪山

李揚帆:我對於雲南的第一印象是那是一個「被花香浸泡的城市」,初到長水國際機場,我甚至沒有下飛機,一股薰衣草的味道就鑽入了我的鼻腔。街邊你會看到隨處可見賣水果的小販,從機場出來到旅店的這一小段路,手上可能已經拎著七八袋水果了,水果車的燈盞在暮色中搖搖晃晃……商場門口聚集著各種水果攤子、小販、叫賣聲,這是昆明。相比於我所生活的城市,像銀泰啊萬象城啊這些大商場外面清一色的寂靜、小販、街邊攤、叫賣聲早已被時代清場、淘汰,我覺得在昆明看到的這一景倒是震驚到我了,有一種生活感、生活的溫度、生活的痕跡在裡頭,蠻有趣。

街邊的店鋪賣花草、藥材、賣茶,店鋪門面讓有種時光倒流了二十年的感覺,仿佛走在二十年前家鄉的某條老街上、路口有人蹲著抽菸、有人騎著那種超大巨響的摩託車賊拉風地呼嘯而過、有人在賣烤玉米烤番薯烤板慄,你想拍個照,那小販操著一口方言說道:有啥可拍的?是啊,有啥可拍的呢?這就是他們的生活、他們的日常、司空見慣了的、交警叔叔的摩託車也賊拉風,警燈忽閃忽閃很霸氣的樣子,龐雜的,不是整齊劃一的。

……

我覺得他們生活很緩慢從容的原因可能跟氣候有關……

那于堅筆下的雲南是怎樣的呢?作為最具「最後」性質的文化空間的雲南——邊緣多民族的偏僻高原上的外省、原始憨厚、樸素、笨重、受到殖民文化影響的、南方的南方、遠離文化中心的……

李揚帆:詩歌的邊緣性,雲南的邊境感,在遠離中心的地方,詩歌在發生……

被時間取消的個體……

昆明,山海浸潤的城市……

高山、河流、海……

石卡雪山

「在雲南的遠方,你永遠會感到有種聲音永不停息,有某種聲音越過風和群山傳來,這是河流的聲音。河流對於雲南,不是文明史上的象徵,不是古代的傳說,而是越過時間傳播到你的生命中的轟隆巨響,河流把生命帶向遙遠,但這遙遠是永生不息的流動,而不是一個靜止的彼岸。」

——《棕皮手記》

李揚帆:關於信仰,信仰的普遍與龐雜,人與神是親近的、合歡的狀態。(此處有大量省略……)

「他背對玉米地

朝北方挖著一道壕溝

……

他要在雨季之前挖好

以防洪水衝毀他的土豆和蕎麥

一鋤比一鋤重

土坯埋著他的腳令他難以自拔

他過著一種深刻的生活

他用草帽蓋著臉躺在田埂上睡覺

的樣子

就像失蹤的神

……」

——《農夫》(2020)

香格裡拉松贊林寺 · 順著臺階走下 · 一條狗在凝視

04 個人

李揚帆:剛剛講的是于堅高原詩寫作的時期,下面我們繼續回到剛剛彭老師講《尚義街6號》時的那個時間段,其實我們這一代出生在90年代後的人對於80年代是充滿想像也充滿好奇和渴望的,下面就想請彭老師來聊聊這個話題。

彭小燕:八十年代,對於老師而言,就像一個美麗的至高無上的夢。我就是1980年代進入大學的。雖然那個時候你們還在宇宙中不知道什麼地方、什麼形式,但是那個時候老師已經成為一個人類的生命,而且已經十八歲了,一個女孩子的十八歲,那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從此可以反叛了,可以不用對標準答案了,可以想讀什麼就讀什麼了。老師在上面講,我在下面看,看那些老師不讓我看的書。我後來才知道,我學校中的老師就分好多派。我後來做存在主義研究,查資料的時候查到我母校,當時一個刊物登了講魯迅跟存在主義關係的一篇文章,緊接著同一個刊物登的就是類似「魯迅是存在主義者嗎?」這樣對峙的、反問的一篇文章。回到1980年代,詩歌的漫天大雪,是的,真的是這樣,如果你是一個男性,大家都期待你是一個詩人,如果你是一個女性,那麼你的男朋友要是是詩人也是不得了的事。我也寫詩,我找男朋友也找詩人。我到現在還想念當時寫詩的我,想念當時開生日Party,唱羅大佑的歌,唱崔健的歌,還唱一個你們都不知道名字的歌,侯德健的歌,跳舞,交誼舞,通宵達旦。當時就是這樣一個時代,寫詩是一件光榮的事,不像現在可能忙創業忙別的,總之我一點也不後悔我成長在那個年代,成為那個年代的大學生,我很多時候希望夢回1980年代,我希望我年青的學生去寫詩,不要幹別的,在你青春年少的時候,如果你都不寫詩、不朗誦詩、不通宵談詩,那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呢?等到你成為妻子、成為父親之後嗎?老師的青春就是這樣的,羅大佑的歌就像詩一樣,崔健的歌是更深刻的詩,北島和崔健都是北京胡同裡的叛逆青年。

當時幾個學校的大學生會聯合起來辦詩刊,湊股份,寫稿子,印刷詩集,刊名不記得了。武漢大學春天有櫻花,可是我們這秋天有桂花呀,他們的山叫做珞珈山,我們是桂子山,當時還有個獅子山的學校,大家都寫詩。全國的高校聯合起來辦詩刊的時候,第一期就輪到武漢,武漢是活躍在當今詩壇的一個實力派詩人王家新的母校,是阿赫瑪託娃的翻譯者,是茨維塔耶娃的翻譯者,是俄羅斯一批詩人的翻譯者。他當時就在武漢讀書,在武漢寫詩,在武漢成為「青年詩人」。

暮色中的洱海

彭小燕:八十年代是一個思想解放的時代,青年人都在寫詩,記得有一次詩集都要送去印刷了,出了一件事,當時有個保守主義思潮,反資產階級自由化什麼,都是保守僵化的思維在作怪,年青人當然不管這個,這種事每個時代都有,可是它確實影響到了一些什麼,剛剛提到的已經送到印刷廠的詩集就停印了。就像崔健詩裡說的:我們還沒有學會害怕。大家喝了一通酒之後,決定去印刷廠把那些詩搶出來,他們真的這麼幹了,搶出來之後連夜打包發送到全國各地。黃子平老師的一個師弟踩著三輪車把那些詩集拉到北大……

八〇年代就是這樣,詩就是校園的皇冠,如果校園是時代的皇冠的話,詩就是這皇冠上最高最亮的鑽石。

李揚帆:剛剛聽彭老師講八十年代真的非常讓人嚮往,老師講到的用「三輪車拉詩集」,跟于堅寫到的他去詩刊編輯部看到的場景呼應起來了誒!當時于堅走進詩刊的編輯部,看到很多裝著詩集的「原始的麻袋」,詩在眾多文學體裁中是比較短小精煉的,用麻袋裝詩真的足夠讓人震驚。

彭小燕:因為那個年代寫詩的人太多了,寫詩了就要投稿,《詩刊》社是一個小小的屋子……

李揚帆:可見詩在八十年代是一個怎樣的地位……

彭小燕:全民活動,可以這樣說。

李揚帆:也就是說不僅大學生寫詩,其他人也寫詩嗎?

彭小燕:主要是大學生,學理科的也寫詩。我當時在桂子山詩社,當時的社長就是一個生物系的男生。88級有個非常漂亮的女生,就跟這個男生談戀愛。

李揚帆:感覺詩歌、愛情、青春這些美好的詞都在八十年代特別閃耀。

彭小燕:但是這個年代很短暫,到八〇年代後期,時代就開始變了。最敏感的人已經感受到時代的變化對詩人是毀滅性的。這裡有一個事件。海子,1989年3月26日(詩人之死事件),太短暫了,因為它短暫、它美好、它自由,所以我們懷念那個年代。特別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那是一個中老青三代人一起成長的年代。那個時候錢理群四十多歲,考回北大,你們看錢理群(1939)、黃子平(1949)、陳平原(1954)他們的年齡相差多大,但他們是同學。

李揚帆:噢,是因為1977年恢復高考。

彭小燕:對呀,40歲的也在高考,20歲的也在高考,16歲的也在高考,30歲的也在高考,他們成為同學。就是說,八〇年代,它是當年十八歲的人(像我)的青春記憶,當年二十八歲的人的青春記憶,當時三十八歲的人(我的導師王富仁先生)的青春記憶,還有錢理群先生,1939年出生的,你們算算他當時多少歲了,也是四十多歲的人的青春記憶。他在多篇文章中寫道他四十多歲了,人家還說他是青年,他也寫詩。

溫州大學大咖談 · 1980年代的文學與批評

李揚帆:我想起了去年謝冕老師來我們學校的那個講座,關於一九八〇年代的那個講座。謝冕老師在回憶一九八〇年代的時候講到「青春」和「希望」兩個關鍵詞,他也講到自己是跟黃子平、王曉明、張志忠他們一起成長起來的……

彭小燕:他們是老師和學生的關係。可是他們都重返青春。所以它不是一代人的青春,而是幾代人的青春。它不是個體生命的青春,它是整個歷史、世界,整個中國的青春。二十世紀的中國在某種程度上說是多災多難的,但中國人也是比較幸運的,它有兩個青春期。另一個青春期是新文化運動,五四(1919)只是新文化運動裡的一件事,還有文學革命(1917)等等。歷史是連貫的。這個民族在這一百年裡遭遇了兩次青春,還是了不起的。如何繼承,如何把這種青春的光豔變成更多世代的青春記憶、青春夢想,我覺得這是一個問題。給大家讀首于堅這時期的詩吧。

「當這些異教徒被抓走 、流放 、一去不返

您從公園裡出來 當了新郎

一九五七年您成為父親

作為好人 爸爸 您活得多麼艱難

交代 揭發 檢舉 告密

您幹完這一切 夾著皮包下班

夜裡您睡不著 老是側耳諦聽

您悄悄起來 檢查兒子的日記和夢話

像蓋世太保一樣認真

親生的老虎 使您憂心忡忡

小子出言不遜 就會株連九族

您深夜排隊買煤 把定量油換成奶粉

您遠徵上海 風塵僕僕 採購衣服和鞋

您認識醫生校長司機以及守門的人

老謀深算 能伸能屈 光滑如石

就這樣 在黑暗的年代 在動亂中 您把我養大了

領到了 身份證 長大了真不容易 爸爸」

——《感謝父親》(1987)

彭小燕:他寫的是從五十年代末到六十年代初的那個年代,黑暗、動亂,這就是一九八七年代的話語,指的是文革。一個人可以什麼都不用幹,就幹「交代、揭發、檢舉、告密」,一個父親為什麼要檢查兒子的日記和夢話呢?因為恐懼。簡單解釋一下。

05 存在

彭小燕:我當時有個很老實一點也不叛逆的同學,他的畢業論文是寫法國的,法國是有存在主義咖啡館的,上面寫著薩特、波伏娃、加繆的名字。于堅老師當年應該不可避免地接觸這些東西,我那麼一個老實的本科同學竟然選擇做薩特作為他的畢業論文,大家就可以想像「存在主義」這個被我們的老師說是資產主義哲學的東西,我們可不管,拿來就讀。薩特的經典著作《存在與虛無》,1987年(翻譯)出版的,那就是一九八〇年代,整個時代都在輸入複雜的、深刻的哲學。我當時並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如此老實的同學會去寫薩特,也許他知道些什麼。就像錢理群先生說的,一九八〇年代有美好的一面,有積極陽光的一面,但那個年代也不是沒有冬天,每年都有冬天,有十個冬天,但是也有十個春天啊。我們來讀一首我認為有存在主義氣息的詩,也是一九八〇年代的。1988年的。標題就很有存在主義氣息。不只是于堅這麼擬標題,這是當年的「時髦」,零度敘事。

「誰見過那陣風碰落那麼多樹葉

誰在晴朗而明亮的下午

看見那麼多的葉子

突然落下 全部死去

誰就會不寒而慄

趕緊呼吸陽光」

——《作品112號》(1988)

彭小燕:寫生存和死亡的一首詩。只有六句。這是一個什麼時間呢?五個月後,海子就不客氣地跟我們說告別了。這首詩寫的就是死亡。寫的是一個場景,沒有什麼抒情。很明顯這首詩模仿了裡爾克,由樹葉的死去想到了死亡的警告。存在主義哲學講到「向死而生」,哲學上敏感的人是可以想到這一點的,所以一些評論家認為于堅是最有哲學意味的寫詩的人恐怕也在這裡,1988年還很早,《存在與虛無》翻譯進來一年。另一本更為高深的書是海德格爾的《存在與時間》,最淺的哲學觀念就是「向死而生」,最深的哲學概念是「存在」,很玄,海德格爾說是沒法說明白,但它又無處不在的。從《作品112號》可以進入。

「此刻,有誰在世上的某處哭,

無緣無故地在世上哭,

哭我。

此刻,有誰在夜裡的某處笑,

無緣無故地在夜裡笑,

笑我。

此刻,有誰在世上的某處走,

無緣無故地在世上走,

走向我。

此刻,有誰在世上的某處死

無緣無故地在世上死,

望著我。」

——《沉重的時刻》[奧] 裡爾克(馮至 譯)

在死亡來臨之前,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你想過這個問題嗎?在你在人間活的這些時間裡,你一定要做的事情是什麼?只留下一件。證明你活過的一件事。存在主義的本質就是這樣。人的一生,做好一件事就不容易了。發現自己的天賦,發現你的熱愛。

舉一個例子,加西亞·馬爾克斯僅有一本《百年孤獨》就足夠了。後來也很有名的《霍亂時期的愛情》就是其中的一個局部。《百年孤獨》中寫了多少種愛情呢?上校馬爾克斯的愛情,十幾歲的少年看中一個女童,等她長大,等一天寫一天的詩,這些詩堆了一箱子。這只是《百年孤獨》中一個人一段時期的愛情。……而這個純潔的無辜的姑娘卻被意外毒死了。表達愛情應該用人性的善,而不是人性的惡,這是一個隱喻,純真善良的生命被惡毒死了……(此處部分省略,建議配合音頻食用)

20世紀的存在主義者們

李揚帆:《存在與時間》這本書確實很難進入,我在「存在」、「存在者」、「此在」這幾個概念中繞了好久,後來聽老師講魯迅的課中才感覺有點進入,我印象很深刻的一句話是:人是特殊的存在者,它像一個開關一樣,可以啟動存在。(老師補充:這個特殊的存在者被海德格爾稱作「此在」,就是日常話語中的「人」,「此在」就是按動存在開關的人)。存在不是任何東西,而是「場域」,是「事件」,今天我們在于堅的詩作,標題「事件xx」中也能感受到存在主義的氣息,存在點亮了「人」這個「此在」的眼睛……

(該話題由於時間原因沒作進一步深入)

李揚帆:今天我們從于堅這個話題切入,從大地、個人和存在三個部分展開,聊到了雲南、聊到了法國、聊到了我們憧憬的一九八〇年代,今天聽彭老師聊,我們對於一九八〇年代這個時代的認識更為豐富、立體了一些,一九八〇年代不僅僅是「春天」的存在,它也有「冬天」的一面;還有詩歌在一九八〇年代成為一個時代的桂冠,像星辰一樣閃亮的東西。以前我對一九八〇年代的認識還停留於文學史中的各種思潮,我不知道原來有這麼多人在那個時代寫詩!一九八〇年代不僅充滿了青春,還充滿了愛情,還有關於「存在」這樣深刻的哲學命題存在,有著一切讓我們懷念、閃光的東西。最後我們聊到的存在主義的話題,由於時間原因我們沒能聊得更深,下次有機會我們可以繼續進行。感謝來參與我們這次對談活動的每一位朋友,感謝來參與我們線下活動的朋友,今天的對談就到這裡,感謝大家的聆聽,希望下期還能在雲端與你們相見。

本期書單

《我述說你所見:于堅集1982—2012》于堅,作家出版社,2013年10月

《一枚穿過天空的釘子》于堅,雲南人民出版社,2004年1月

《彼何人斯:詩集2007—2011》于堅,楚塵文化,重慶大學出版,2013年1月

《棕皮手記》于堅,北京郵電大學出版社有限公司,2014年1月

延伸閱讀:

《于堅謝有順對話錄》于堅、謝有順,蘇州大學出版社,2003年12月

《審美體驗論》王小川,百花文藝出版社,1999年2月

《鮑勃·迪倫詩歌集(1961-2012)》 [美] 鮑勃·迪倫,新民說|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7年6月(西川、李皖等 譯)

《三十以後才明白》(音樂專輯)侯德健,傳聲唱片,1988年1月

《新年問候:茨維塔耶娃詩選》[俄] 瑪琳娜·茨維塔耶娃,花城出版社,2018年10月(王家新 譯)

《沒有英雄的敘事詩:阿赫瑪託娃詩選》 [俄]安娜·阿赫瑪託娃,花城出版社,2018年10月(王家新 譯)

《八十年代訪談錄》查建英,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6年5月

《二十世紀中國文學三人談 · 漫說文化》錢理群 陳平原 黃子平,人民文學出版社,1988年9月

《我和我:西川集(1985—2012)》西川,作家出版社,2013年10月

《駱一禾詩全編》駱一禾,上海三聯書店,1997年2月(西川 編)

《海子詩全集》海子,作家出版社,2009年3月(西川 編)

《回憶與反思:1980年代的文學與批評》謝冕、黃子平、王曉明、張志忠,《當代文壇》,2020年第3期

《存在主義咖啡館:自由、存在和杏子雞尾酒》 [英] 莎拉·貝克韋爾,未讀|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7年12月(沈敏一 譯)

《存在與虛無》 [法] 讓-保羅·薩特,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4年9月(陳宣良 等 譯,杜小真 校)

《存在與時間》[德] 馬丁·海德格爾,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4年9月(陳嘉映、王慶節 譯)

《百年孤獨》 [哥倫比亞] 加西亞·馬爾克斯,新經典文化|南海出版公司,2011年6月(範曄 譯)

《霍亂時期的愛情》[哥倫比亞] 加西亞·馬爾克斯,新經典文化|南海出版公司,2012年9月(楊玲 譯)

往期回顧

整理:李揚帆

排版:李姝穎 湯昊銳

《一生至美》

出品 | 頭號地標

領銜主編 | 李輝 朱大可

人文指導 | 葉開 出品顧問 | 單佔生

投稿及合作加小秘書shhxixi,或郵件至2243154929@qq.com

原標題:《「一棵樹」:詩人于堅|青年會客現場回顧》

閱讀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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