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關注和追蹤行動支付行業過程中,被問最多的是「微信支付和支付寶究竟誰更有潛力?」
這是一個兼有話題性和對抗性的問題,在對多年公開數據進行整理和搜集之後,我們大概是可以回答這個問題了。
先總結觀點:1.短期內微信支付有一定的存量空間,尤其在下沉市場中;2.中短期內支付寶的地位難以動搖,或者說支付寶仍有較深的護城河。
具體請看以下分析。
行業趨勢判斷:本代本加速進行,支付不僅是「支付」
在過去幾年時間內,第三方支付迅速發展,同時也經受著監管不斷加碼的壓力,經歷了「斷直連」,備付金上繳等行業劇變,對企業商業模式產生了極大影響,在以上變革之下,我們也可以根據央行披露的更多數據維度對行業的趨勢做出更加精準判斷。
先闡釋我們的分析思路:以央行支付結算司數據為基礎,對比「非銀行網絡支付」(統計口徑不包括支付帳戶餘額充值,紅包等娛樂性支付行為,但包括餘額支付)和網聯(包含充值、紅包以及經由銀行快捷支付的第三方線上行動支付行為,不包括餘額支付),和銀聯數據(銀行卡支付和經由銀行快捷支付的第三方線下行動支付行為),對2019年的第三方支付走向做出大致判斷。
先看以上三個維度在過去一年內交易(清算)金額的變化情況
非銀行支付包含了線上餘額支付和快捷支付兩種形式,剔除了紅包和餘額充值,而網聯則僅是線上快捷支付,包含了經由銀行卡快捷支付充值和經由銀行卡發紅包的行為。
2019年Q2之後,網聯交易規模逐漸超過非銀行網絡支付,從口徑倒推,也就是說,餘額支付規模<餘額充值+快捷支付發紅包規模。
若將第三方支付行業視為一個整體,資金的流入規模要大於流出規模,其儲蓄的總資金量是不斷攀升的。
從用戶行為看,用戶將資金由銀行卡轉至支付平臺,再以「本代本」形式支付,將支付平臺視為機動資金存儲平臺。
「斷直連」之後,第三方支付與銀行由直聯變為銀聯和網聯結算,快捷支付均要經過兩大清算機構,無論是出於成本的優化(清算平臺接口費用)還是業務的自主性等方面的考慮,第三方支付都在積極推動「本代本支付」(如面對面掃碼餘額支付)。
在過去的幾年時間內,支付機構已經由單一的支付平臺進化為集貨幣基金理財,生活繳費,消費貸等綜合金融類生態系統,也因此具備了儲蓄資金,為強化「本代本」來擴張市場提供諸多可能性。
從用戶角度也不難理解,如果資金越來越多託管在具有實時消費特點平臺之內(如餘額寶此類貨幣基金以及餘額)會更加傾向於使用某支付平臺,也因此,我們不妨將支付行業的競爭格局這個話題,延展為「誰能越來越多吸引用戶資金」。
此部分話題又可分為:其一,用戶自有資金的存量;其二,平臺內以消費貸等形式產生的新資金增量。
從備付金上繳央行政策執行,我們便可以通過央行資產負債表來看待整個第三方支付的備付金情況,看下圖
第三支付處於高速增長周期,但備付金總規模卻趨於穩定(2020年1月暴增與春節紅包以及線下消費停擺有密切關係),從用戶行為判斷,顯然更傾向於將資金放置在「非餘額部分」,我們先看螞蟻金服與天弘基金合作的餘額寶規模變化情況,見下圖
受餘額寶增加其他貨幣基金以及收益率下降等因素影響,2019年Q1天弘基金餘額寶資金規模有所下降,但其後觸底反彈,截至到2020年3月末,其託管金額接近1.3萬億元,為一年多以來高點。
隨著寬鬆貨幣政策的執行,收益率跌破2%,曾有分析認為餘額寶的吸引力不再,但目前看仍然有較為明顯的吸引力。
主要原因在於,此類實時消費支出的貨幣基金雖然利率與定期儲備相差不大,但仍然跑贏活期,將小額餘額存至餘額寶,在收益上仍然有一定吸引力。
對於支付機構而言,餘額寶支付可跨過銀聯和網聯,享受「本代本支付」的諸多便利,換言之,餘額寶或許在收益性上的權重在降低,但對衝業務風險影響的價值仍然明顯。
財付通在2017年內測了類似貨幣基金產品「零錢通」,2018年末正式發布,現與18家基金公司合作,我們統計截止2020年3月末,這18支基金的總規模為9975億元。
值得注意的是,2019年之後餘額寶合作貨幣基金由早期單一的天弘基金擴充與28家貨幣基金合作,合計超過2.3萬億元,是零錢通的2倍多。
雖然合作貨幣基金亦有除支付渠道的其他銷售渠道,但以上數據的對比可明顯說明一個問題:餘額寶掌握的貨幣基金總盤子肯定是要大於零錢通,且差距極大。
理由也相當容易理解,雖然微信擁有極佳的群眾基礎(尤其在下沉市場),但也也由於大量銀髮和青少年用戶的存在,兩大群體參與零錢通的積極性和條件相對較弱,若以10億用戶測算,單用戶參與零錢通不足千元,而餘額寶已經到了數千元的規模。
以上情況對支付的影響則在於:1.若過分依賴快捷支付,網聯和銀聯的清算費用會提高運營成本;2.無貨幣基金支持的餘額管理顯然會挑戰用戶的收益管理意識。
在吸引用戶的存量層面,支付寶顯然更有優勢,再看派生資金的規模上:消費貸。
先看花唄,根據《財新周刊》2019年10月末的文章,花唄的餘額為2000億元,借唄為5000億元,考慮到償還等因素,全年放款規模應該在萬億元上下。
根據微眾銀行數據,從2015年5月-2019年末,微粒貸共發放3.7萬億元貸款。
考慮到螞蟻金服將小微企業貸款業務放在了網商銀行,理論上看,微粒貸的規模較螞蟻金服放貸仍然有一定差距,但也由於觸達率的問題,吸引了較大規模的中低收入人群,成長性極快。
這也是微眾銀行最近的一大亮點。
現在可為本章節暫做小結:從支付機構意願再到用戶行為,本代本支付(包括餘額寶、花唄為代表的類餘額支付)都會是未來支付的重要戰場,此前財新披露支付寶以上行為佔比已經接近8成便是例證,對於平臺誰能掌握足夠多的資金,或是積蓄更多的實時結算資金就拿到了下步競爭的主動權。
支付之戰已經不再是單一的支付戰爭。
2020年的行動支付走向如何?
疫情期間,線下活動幾近停頓,對於實體經濟打擊巨大,同時對於線下支付企業影響亦是明顯。
線下支付收單機構拉卡拉在2020年Q1營業收入下降19.57%,足以證明疫情對線下實體和支付行業的衝擊。
我們評估行動支付的走勢,也應從線上和線下兩部分說起。
隨著網聯和「斷直連」工作的推進,2019年第三方支付線下條碼支付業務開始納入銀聯統計口徑,當年成交筆數同比飆升280%,支付規模增長44%,綜合2019年之前三年的銀聯增速情況,我們預估2019年新納入銀聯口徑的第三方線下支付規模大致為:1000億筆,20萬億元,單筆平均支付為200元。
如果線下「本代本支付」佔比在一半,加上餘額支付金額會略小,2019年線下條碼交易筆數大致為2000-2500億筆,接近40萬億元的總規模。
這是一個多大規模呢?
2019年,非銀行網絡支付的規模已經達到66萬億的規模,口徑略有調整的網聯總規模為78萬億元,考慮到網聯和銀聯分工有一定的模糊地帶,線上支付規模大致為線下的1.5-2倍。
根據財新2019年末文章,微信支付在線下優勢明顯,大致拿到8成市場,從交易規模上,微信線下業務市場佔全支付行業規模比例大致在20%-32%之間,各方分析報告,微信支付總市場佔比不足50%,也就是說線上支付的佔比較低,明顯弱於支付寶。
原因大致也可以理解,支付寶背靠淘寶,年GMV過6萬億,此外線上電商平臺多都支持支付寶支付(京東除外),此外商務往來轉帳亦貢獻頗多,值得注意的是,雖然拼多多與淘寶處於競爭關係,但前者仍然支持了支付寶支付,可見支付寶護城河之深。
對於線下,支付寶整體上採用投資構建封閉場景的方式,如對哈羅單車、盒馬鮮生的投資,並強化扶持「碼商」來加大商家端扶持,但由於在產品的使用頻次上弱於微信,故而落後。
如前文所言,2019年的支付行業已經開始出現「本代本」擴大化後現象:支付意願和支付金額都在上升。
根據支付清算協會《2019行動支付用戶調查報告》,2019年單筆支付金額500-1000元的比例陡然提升,這使得接下來平臺資金存蓄能力在支付競爭中的權重會上升。
以此邏輯來看,2020年線下支付支付寶的份額將會有所上升,但最近又增加了新的變量。
2020年開始,銀行、銀聯、支付機構之間的條碼互通範圍越來越大,這既有央行的壓力,也有業務端的考慮,條碼互通本質在於資源開放,對於支付寶而言,此前投資構建的閉環支付系統或被打破,這是否會影響支付寶的線下復興道路呢?
我們認為短期內尚不足以影響上述進程,原因在於如果與銀聯條碼互通,銀聯旗下高端商家的資源亦被打開,依據上述邏輯,對於支付寶也將會是一大利好,能對衝一部分資源開放帶來的風險。
如此來看,支付領域的競爭又回到了老問題,線上零售和服務規模的話語權在何處?
我們認為,阿里依然有優勢,但隨著直播電商,小程序電商以及拼多多和京東為代表的以微信支付優先的電商平臺的成長,會一定程度上攤薄阿里電商的佔比,也就是說,微信支付和支付寶在2020年會是一個互相侵入對方腹地的競爭過程。
不過由於線下的衝擊以及線上阿里的先發優勢,2020年對支付寶利好較大,長期看財付通潛力不容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