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希,你的卡布奇諾已經準備好,就在你常來的靠窗那個位置。」
我並不是第一次見到希,卻是第一次聽到他主動做自我介紹。開始不太習慣,還以為「101號巷口」改變了對老顧客的招待方式。
也沒想太多,我找到時常坐的位置,那杯卡布奇諾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我雙手捧著杯子,像是在寒冷的冬天裡尋找一絲溫暖,看著窗外行雲流水的人群,呷了一口杯中的液體,淡淡的香甜似乎可以洗滌我最近糟糕的心境。
我開始環顧這家不大的咖啡店,暖暖的壁爐裡火苗閃著火花,1號桌那位穿著精緻的女性不停地在筆記本電腦上敲打著代碼,偶爾將放在桌邊的黑咖啡送到唇邊;圍著格子圍裙的店員有些百無聊賴地坐在櫃檯裡刷著朋友圈,一群少女嬉笑打鬧著推開玻璃門時,又慌忙起身迎接……
透過玻璃窗的反射,我看到我後座的那對情侶,先是交換了禮物,然後談天,由於距離不算太遠,我聽見了他們聊的內容,很真摯很坦誠,似乎是剛剛和好如初的戀人,直到最後,女孩靠在男孩肩上留下了眼淚。
我忽然感受到了咖啡店不一樣的氣氛,有人在這裡尋找舒適、沒有打擾的私人空間;有人把短暫的午後時光都獻給了咖啡店,遊弋在美食與美好的消遣之間;還有人在這家咖啡店從相戀走到分手又走回和好如初……
那麼我自己呢?我到底是為什麼才會一直光顧「101號巷口」呢?
想到這個問題,我不由得輕笑自己:原來,所有的不愉快都只不過是需要一個能讓自己內心緩和的出口。也許,我也和咖啡店裡其他客人一樣,需要一個人靜靜地待一下,遠離城市的喧囂,遠離嘈雜的人群,遠離學習的壓力和工作的不順心。
「你喜歡喝這裡的卡布奇諾吧?」
「不,我喜歡一個人尋找一個安靜的午後。」
不知是誰提出的問題,而我的回答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我轉過臉,正對著坐在我對面的人,看清他熟悉的微笑,我稍稍怔了怔,面部表情夾雜了些許驚訝。
「你是希?」
「沒錯,剛剛向你做了簡短的自我介紹。」
是很簡短,連姓名都是減縮的。我暗自想了想,他為什麼會主動靠近我?來者何意?
「你好,我叫蓓妮。」
其實,我不太想和他搭訕,所以我的自我介紹就更加簡短了。
他盯著我的雙眸,似乎在思考,直到我下意識避開雙眼,他才笑出聲:
「對不起,雖然我知道有些冒昧,不過,還是想向你做個調查。」
原來只是想讓顧客做個反饋,我鬆懈下來,嘴角揚起微笑,點頭應允。
「蓓妮,請說一說,你一直關注『101號巷口』的原因。」
「跟剛才一樣,我喜歡一個人尋找一個安靜的午後。」我如實回答。
「你的意思是……喜歡我們店裡的氛圍?」
可能吧!我點點頭。
「能給我一個理由嗎?或者說,你為什麼一定會選擇『101號巷口』而並非別的咖啡店呢?」
這個問題……我沉默了良久。
「看見你的客人了嗎?你每天都很關注你的客人吧?」我掃視了咖啡店裡所有的客人,「你知道他們為什麼會來,而且你是一定知道的!」
希有些認真地蹙著眉考慮了一下,終於釋然。
「蓓妮,你在學校裡學習不錯吧?只是有可能處理人際關係不是很順利。」
看希如此認真的表情,我更加顯得驚訝了:「你是FBI嗎?難道你會讀心術?」
我們的話匣子由此打開,希一直以為猜得中我所有的心思,而我呢?我只是想讓他能夠在談話中變得愉快而已,我順從他所有的主觀判斷,讓他認為我就像他想的那樣並無其他。當希說我很單純的時候,我發自內心地對他笑。
那個午後,我和希聊得很愉快,他送我了免費品嘗券,希望我能繼續光顧。
可惜人生無常,我剛查出腦部被腫瘤壓迫神經時,我絕望了很久,甚至想要輕生,最後,我沒有選擇放棄自己,在101號巷口,我發現了安靜地觀察這個世界,能平復人內心的波瀾,只要不再憂鬱,不再壓抑自己,將生死也看作人生的規律!平淡地度過,珍惜現有的小時光,或許,我還會繼續回到101號巷口,又或許,多年以後,希也會不記得我失約的那個約定以及早已過期的品嘗券。
生命彌足珍貴,希,我不告訴你真相,只是不想多一個人替我惋惜。我在101號巷口所見所聞也許會是我生命中最後一道光景。
再見!希望還能再見!101號巷口、希,還有每個被我關注的路人,你們用你們的日常,教會了我在無常的人生中學會坦然面對!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