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片《毛澤東》、《敦煌》、《故宮》、《圓明園》、《話說長江》、《大國崛起》海報。
1900年,一把芨芨草,捅開了一個沉睡近千年的莫高窟藏經洞,封閉的寶庫敞開了大門。與藏經洞寂寞地相伴7年之後,藏經洞的發現者王圓籙等來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覬覦者,匈牙利斯坦因、法國伯希和、日本橘瑞超、俄國奧登堡等探險隊紛至沓來,敦煌陷入劫難,數不盡的寶藏從此四分五裂……
這是大型紀錄片《敦煌》的開篇。沉默的鏡頭,帶領我們穿越久遠的歷史長河,追溯昔日的永恆時光。
敦煌者,盛大輝煌也。今天,這部正在熱播的10集紀錄片《敦煌》也在提醒人們,中國紀錄片應如何走向輝煌。
「再現」而不是「記錄」,讓歷史在鏡頭前重獲新生
具有千餘年歷史的敦煌,曾經是中國文明視線的終點,也是中國和外部世界第一次握手的地方。自1900年敦煌莫高窟藏經洞的文書發現以來,敦煌重為世人矚目,大量文書、壁畫、雕塑等中古文物,為研究同時期的中國、西域地區乃至整個歐亞大陸各國家和民族的歷史,提供了前所未有、數量驚人的文獻和實物證據。百餘年來,對敦煌尤其是敦煌文書的研究,已經形成一門世界性的學科:敦煌學。
「但是,我們在這部片子裡試圖呈現的,還不僅僅是這些。我們尋找的不是歷史的敦煌,不是學術的敦煌,而是活生生的敦煌,那裡的土地、那裡的人民,他們今天的生活境況。」《敦煌》總導演周兵說。
《敦煌》共10集,每集45分鐘。450分鐘浩蕩緻密的敘事、濃墨重彩的回憶令人時時有不勝重負之感。命運多舛的舞女程佛兒、寡婦阿龍、無名的小畫匠、商人沙拉、探險者斯坦因、敦煌守護者常書鴻……人物的命運,以敦煌為背景鋪陳開來,這些浮動在敦煌千餘年歷史和生活暗影中的尋常或不尋常的人物,在鏡頭前重獲生命。
這是2006年的10月中旬,甘肅敦煌正是仲秋,樹葉的顏色是濃得化不開的黃,與漫天黃沙連成一片。第九集執行導演趙曦住在莫高山莊,對著數不盡的洞窟心生遐想,她承擔的是整部紀錄片最先正式開拍的部分,也是最難的部分。
清晨7點的戈壁灘上,氣溫不過三四攝氏度,太陽沒有露出頭來,狼的足跡還很新鮮,趙曦和她的團隊已經在戈壁上架好了攝像機。
大漠孤煙、長河落日、飛天舞姬、胡琴琵琶……多少年來,這些特殊的符號共同勾勒著西域邊塞的詩情畫意。而在趙曦的鏡頭裡,她試圖讓這些元素蛻化為敦煌千餘年歷史宏大篇章的黯淡背影。「我們想要講述的不僅僅是歷史,更是今天,是現在。我們要重新詮釋敦煌在全球化和多元化視域中的價值。」周兵說,「這是這部紀錄片的宗旨。」
趙曦找到了大量細節來充實他們的故事,她試圖通過攝像機講述新時期敦煌研究工作者為保護莫高窟、窟內壁畫藝術而做的工作,向觀眾描述一個現代的敦煌,同時,告訴人們敦煌依舊神秘的地方。高鵬正是攝像機前諸多主人公中的一個。這一天,在205號洞窟的大門前,高鵬帶著兩個助理和復原臨摹的畫卷與他們會合。
205窟是盛唐時代的洞窟,也是目前莫高窟損壞情況最嚴重的洞窟之一。高鵬小心翼翼展開畫紙,他正在著手的是壁畫的臨摹和復原。趙曦和她的團隊所要做的,就是將高鵬近3年的工作濃縮在10分鐘的膠片裡,從而再現高鵬復原性臨摹的整個過程。
「再現」而不是「記錄」是《敦煌》這部紀錄片的靈魂,趙曦說,「不光是臨摹,還有復原、保護、『數字敦煌』……這一集裡要講的真的是很多。」
「目前已經有的電視和電影節目,一般都把記錄和敘述的重點放在莫高窟,而缺乏對整體的敦煌地區的全方位拍攝。敦煌之所以重要,莫高窟之所以會在敦煌開鑿,與敦煌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它曾經在歷史上扮演過的重要角色是分不開的,發掘莫高窟的深刻文化內涵,離不開對整個敦煌的了解。」中央電視臺新聞中心副主任梁建增說,「文化、創新、責任,這三者是我們把握《敦煌》的三個宗旨。」
多元化發展態勢,讓中國紀錄片熱起來
紀錄片是最直接參與社會生活的電視影像類型。
我國紀錄片的大規模崛起始於20世紀70年代末,技術的提升和觀念的開放帶來了電視紀錄片的勃興。中日合拍的紀錄片《絲綢之路》,給電視界帶來了自由、開放、思考的觀念。1982年拍攝的《話說長江》、1984年的《話說運河》成為中國紀錄片發展史上最早的兩個高峰。90年代兩部紀錄片《沙與海》、《最後的山神》,先後獲得亞廣聯國際紀錄片獎,紀錄片創作達到了另一個高峰。此後又有了像1991年的《望長城》、1993年《生活空間——講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之類佳作的推出,與波瀾壯闊的社會生活相生相伴。
中國紀錄片走到了電視發展的前沿之後,出現了用觀點解讀歷史的文獻紀錄片《毛澤東》、《鄧小平》、《周恩來》、《百年中國》、《復興之路》,以真實手法再現歷史的《記憶——百年人物》、《故宮》、《漢字五千年》,用紀實手法記錄普通百姓真實生活的《龍脊》、《三節草》、《英與白》,以及借鑑歐美影視創作方法、大量應用新技術手段的《圓明園》、《大國崛起》等等,紀錄片呈現多元化的發展態勢。
近30年來,世界紀錄片的發展也是如火如荼。縱覽其發展歷程,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
20世紀80年代,公共服務廣播媒體主宰播出市場,歷史題材是播出的主要類型,以事件為主導,如社會新聞、環保活動等;專業頻道的開始階段,如探索頻道和國家地理頻道等,這是世界紀錄片發展的第一個階段。90年代以降,紀實節目變得更為商業化,技術主義驅使更多娛樂企業開始關注紀實節目,專業紀實頻道更具實際操作性,同時觀眾也越來越多,出現了國家地理頻道與默多克集團合作、探索頻道與BBC合作等新聞資源整合等大的新聞事件,這是紀錄片發展的第二個階段。進入21世紀,紀錄片登上商業頻道黃金時段,越來越多的需求使得專業化頻道逐漸增加,國際網際網路逐漸顯示出其影響力,如BBC的iPlayer等,這是紀錄片發展的第三個階段。
相對整個世界的發展狀況,中國紀錄片還有很大差距,差距在某種意義上就意味著空間。今天,《敦煌》的熱播,再一次提醒人們,中國紀錄片如何傳遞思想、塑造價值。
面對諸多困惑,紀錄片如何走向輝煌
2009年12月11日, 為期5天的2009中國國際紀錄片大會在廣州落下帷幕。這是國際紀錄片大會的第七次集結,來自6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510部作品參賽,其中包含了中國的163部影片,佔據1/3。「可以說,中國紀錄片在世界上熱起來了。」德國導演克裡·明裡克說,「但是,要走的路還很長。」
是的,中國紀錄片走向輝煌,要走的路還很長。
在歷史敘事與影像重現中重建文化與精神價值的中國紀錄片,目前面臨著不少矛盾和困惑。比如,中國紀錄片還沒有形成市場、規模和渠道,紀錄片創作中還存在著從業人員非職業創作、創作經費不足、資源配置失衡、創作理念混亂、技術支撐缺乏、播出平臺缺少、國際化程度較低等問題。沒有拍攝經費,很多電視臺把紀錄片視為評獎和文化立項的標尺。我們不少電視臺一期紀錄片的創作經費僅僅2萬元,在國內市場時普遍售價是每分鐘5到100元人民幣,而與此同時,西方紀錄片市場一集紀錄片的拍攝費用已達10萬—15萬歐元,市場銷售價格早已數倍於我們。
中國紀錄片是一座富礦,但令人擔憂的是中國紀錄片在國際化、多元化的發展道路上仍然缺乏足夠的個性,「回顧中國紀錄片的發展歷史,可以說,我們的創作一直受到國外的影響,從蘇聯、法國到英美、日本,現在是一種混合了各國風格的多元化創作形態。」2009年,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國際評委媒體見面會上,紀錄片單元評委感慨,「國際評委對中國紀錄片的喜愛甚至超過了中國評委。」
社會性話題是中國紀錄片的強項,中國紀錄片特別是現實題材的中國紀錄片在國際上得的獎不比中國電影少。中國紀錄片在走向國際市場時已有一些成功的個案,但還遠未形成規模。
「長期以來,紀錄片被看做虧本的買賣,認為紀錄片儘管有價值,但沒有什麼市場,很多獨立紀錄片導演的資金一開始都是靠自己,一些反映社會消極陰暗面的題材,往往容易獲得海外資金的支持。」周兵說,紀錄片更重要的是傳遞思想、塑造價值,好的紀錄片應該是有獨特的視角,能夠將人們對社會、歷史、人文的思考完美地融入影像敘事中。
「最後的練習是沿懸崖行走/夢裡我聽見,靈魂/像一隻飛虻/在窗戶那兒嗡嗡作響/在顫動的陽光裡,邊舞邊唱/眺望即是回想……」作家史鐵生在一首詩中這樣寫道。「眺望即是回想」,其實,面對中華民族浩浩蕩蕩的文明之河,回想何嘗不也是一種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