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是農曆十一月,古人稱十一月為冬月。
在古時,人們以寒冬臘月稱寒冷的時節。
飄雪的日子,翻到林徽因的一首詩,正應景:
冬有冬的來意,
寒冷像花,
花有花香,冬有回憶一把。
一條枯枝影,青煙色的瘦細,
在午後的窗前拖過一筆畫;
寒裡日光淡了,漸斜······
就是那樣地
像待客人說話
我在靜沉中默啜著茶。
有人說冬天過於簡單,一條枯枝影,一片雪花白,寒裡日光淡淡,簡單得甚至有些蒼白。
其實,生命的底色又何嘗不是如此?褪去繁華喧囂,越簡單,越豐盈。
就如這冬日裡,萬物都回歸本色:山不再繁茂,重歸深沉靜默;
水躲在冰下,重歸細水長流;人也放慢腳步,去體味生命最深處,不動聲色的美麗······
這些就是生命裡最美的境界——清歡。
歲寒,有清歡。
靜聽雪聲,清歡自喜
張潮說:「春聽鳥聲,夏聽蟬聲,秋聽蟲聲,冬聽雪聲,白晝聽棋聲,月下聽簫聲,山中聽松聲,水際聽欸乃聲,方不虛此生耳。」
冬天最妙的,大概就是聽雪吧。
茫茫大千世界裡,聽雪細細地下著,可以聽出天地清明的澄澈,也可聽出內心的小千世界的寂靜歡喜。
宋人朱繼芳聽雪,他寫道:「瓦溝初瑟瑟,隱几坐虛白。良久卻無聲,門前深幾尺。」
聽雪更宜一個人,靜靜地,聽那雪撲簌簌地下,落在瓦楞上。虛室生白,天地大美,喚起心底裡最簡單的歡喜。
晚明文人高濂說:「飛雪有聲,惟在竹間最雅。
山窗寒夜,時聽雪灑竹林,淅瀝蕭蕭,連翩瑟瑟,聲韻悠然,逸我清聽。」
雪打竹葉,有種清響,脆生生,一片玉碎的聲音,尤為清雅,是山河歲月裡最豔寂的剎那。
當我們捨去欲望的捆綁,安靜地聽內心的聲音,聽天地的聲音,聽雪落下的聲音,生出最簡單的歡喜,便是生命裡最有滋味的「清歡」。
聽風看雪,自尋清歡
在喧闐的鬧市,爭鬥的名利場,很難體會到人間清歡的滋味。
其實,清歡無所不在,跳出名利的困囿,只要有心,定能找到清淡的歡愉。
此時,我們不妨踏著雪,去尋找一場不期而遇的清歡。
張岱喜歡踏著雪去尋生命中的詩意。有一次,大雪連下了三日,天地一白,長堤一橫,山水皆靜,人跡俱無。
唯有張岱擁毳衣爐火,劃著一葉小舟,慢悠悠搖到湖心去賞雪。
到了湖心亭,已有兩人鋪氈對坐,有小童煮酒,爐中正沸。一見張岱,兩人大喜,拉住張岱同飲。雖是初次見面,亦能引為知己,妙哉!
雲山蒼蒼,大雪茫茫,世俗的煩惱憂愁都不在此間。一壺酒,一爐火,再遇志同道合的兩三人,數句言語,相顧一笑,莫逆於心,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清歡在生命裡無處不在,只要我們用心細細去尋,細細去體味身邊的點點滴滴,總有美好與我們不期而遇。
圍爐閒話,淡品清歡
清歡,無關物質,只關乎心靈,能夠在柴米油鹽的瑣細生活裡尋找到歡愉,便得「清歡」。
寒冷的冬日裡,最溫暖的清歡莫過於燃上一爐火,邀上舊日好友圍爐話家常,道一句: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宋人杜耒的冬日又別有一番趣味,他寫道:
「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朔風寒夜,擁被正眠,突然故人來訪。沒有可口的菜餚,也沒有香醇的美酒,掬一捧白雪,生火煮茶,也有滋有味。
屋外月色清冷,幾株梅花悄然綻放;屋內竹爐裡炭火正紅,茶越衝越淡,不知不覺間竟與好友談了一夜。
清歡之味,是品一壺清淡的茶勝過山珍海味,與一二好友清談勝過一群人的狂歡。
清歡,來自我們對平靜簡淡生活的熱愛和追求。
歲寒,清歡足以暖心。聽雪賞雪,煮酒烹茶,圍爐閒話·····
生命的美好,就在這清淡的歡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