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姐/文
最近,據說美國好商人都入了政界。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句話有了最直白的表現。有錢有商業管理思想的「白富男」們,活著活著,就想改變國家改變世界了。所以我這周要寫的是到底什麼才是一流男人的最好人生狀態?
什麼是一流男人?在現在中國普通男人心中可能是「當上CEO,迎娶白富美,登上人生巔峰」;或是當個節節高升,縱橫捭闔的官員。簡單來說,就是現實派,就是要有錢有面兒有掌控力。
1776年,美國獨立前夜曾流傳過一本不到20頁的叫《常識》的小冊子,據說,這本書的影響力僅次於《聖經》。作者是託馬斯·潘恩,他痛斥世襲君主的罪惡,公開提出美國獨立問題,激發人們反抗奴役。1904年,美國《企業家》雜誌創刊,選用《常識》中的一段話作為發刊詞——
引用了那麼多,只是想說,一流男人是不會選擇做一個現實的普通人的。吳曉波先生上個月曾寫過一篇《商人當國》,他列舉了中國歷史上的商人首相,即齊國宰相管仲,年輕時在河北蠡縣一帶販賣皮毛,治國後首次將社會分層為士農工商;還有秦國宰相呂不韋,年輕時是趙國邯鄲商人;還有元朝忽必烈大帝任命過的多位商人出生的宰相,如回族人阿合馬、鎮海,漢人盧世榮,吐蕃人桑哥等;其實,還應該有個最典型的商人治國範本——姜尚,那個曾說「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的姜太公。《詩經·大明》中描寫他仙風道骨的牧野之戰的形象——「牧野洋洋,檀車煌煌,唯師尚父,時維鷹揚」。
姜尚出生於東海之濱,在商都朝歌(河南淇縣)宰牛賣肉,還在孟津賣過酒,是個小商人。他釣人不釣魚,年七十得文王。雖然是小商人,但他有大商業智慧,「因其俗,簡其禮,通商工之業,便魚鹽之利」、「農一其鄉則谷足,工一其鄉則器足,商一其鄉則貨足。三寶各安其處,民乃不慮。無亂其鄉,無亂其族」。他還制定了九府圜法,讓九府掌管貨幣,用行政手段保證財貨的均衡流通與合理出入。這個大器晚成的老男人,終於成為「市之屠、周之師、兵之宗」,確實是最好人生狀態的範本之一,且正好說明了——最好人生狀態沒有年齡階段之限,什麼時候都可以創造享有人生之輝煌。大體而言,人群可分為從事微觀事務和宏觀事務兩大類,私人事務和公共事務兩大類,彼此之間也可以轉換。從商人到治國者的轉變,從大的方面講,就是從微觀事務和私人事務到宏觀事務和公共事務的轉型,最終天人合一貫通一生的是大格局和大思想,並且不光是此生有益,而且是流芳百世。最好的人生狀態,在於能夠在任何年齡,任何場景都能遊刃有餘,不要做一個有框框的普通人。根植於現實,做利人利己,利現世更利後世的事,是我認為的中國一流男人的最好人生狀態之一。
中國男人,還有一種狀態我個人覺得也挺珍貴的。文人自古不是獨立的身份,中國的文人本來是身兼各種政治社會角色的,而不單單是埋首於文字。現代社會的大分工,讓中國文人的傳統綜合氣質土崩瓦解。但是,我還是羨慕那些雖然痛苦、偏執、受困但依然做著最完美的夢,寄託著自己人生夢想的人。社會文明是人創造的,也是影響人的,鐵屋子也好,海闊天空也罷,終究,人只能在大環境裡做點事。他們說,明清開始,中國一流男人只有在夢裡才能寄託人生夢想了。這些男人的代表是:湯顯祖、曹雪芹、納蘭容若。
湯顯祖有他的「臨川四夢」,即《紫釵記》、《牡丹亭》、《南柯記》、《邯鄲記》。湯顯祖,江西臨川人。生於1550年(明世宗嘉靖二十九年),從小在書香中長大,並且早有才名,擅長古文詩詞,又通天文地理,醫藥卜筮等。34歲中進士,隨後在南京擔任太常寺廟博士、詹事府主簿和禮部祠祭司主事。41歲,因不滿官場腐敗之氣上《論輔臣科臣疏》觸怒皇帝被貶至徐聞典史,43歲,被調為浙江遂昌縣知縣,他的施政策略就是「耕」與「讀」,一手抓生產,一手抓教育。一心想做好「循吏」。執政五年,政績斐然,受到百姓愛戴,但為上司和地方勢力不容,48歲辭官歸鄉。
《紫釵記》完成於1587年,《牡丹亭》完成於1598年,《南柯記》完成於1600年,《邯鄲記》完成於1601年。大部分作品完成於他辭官之後,而且,特別高產。以前的文人,有最好的條件進行人的自身修煉和社會思想積澱。他們可以用盡半生,在體會最真實最有用的社會場景,並且對這些場景有幹預能力。湯顯祖被譽為「東方莎士比亞」,他提倡「情至說」,正如《牡丹亭題詞》裡中寫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情是人生所共有的自然賦予人的天性。湯顯祖自己說:一生四夢,得意處惟在《牡丹》。情是武器,用來對抗理學和封建禮教的武器。
曹雪芹有「紅樓大夢」。曹雪芹,約1715年(康熙五十四年)生於南京,出身於清代內務府正白旗包衣世家,江寧織造曹寅之孫。1728年(雍正六年),曹家因虧空獲罪抄家,所以13歲的他隨家人遷回北京。他從小對金石、詩書、繪畫、園林、中醫、織補、工藝、飲食都有研究。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是個藏書家,曹家被炒前,他大量地閱讀過祖父的藏書。但他後來的日子並不好過,靠賣字畫和朋友接濟為生。
紅樓夢中的那些女子們,象徵的是人性復歸於樸素、自然、淳樸、清淨。曹雪芹的特殊性,格外耀眼,因為在那個社會環境中,也許誕生不了他這樣的人。他憑著13年的記憶和積累,創造了一場大夢。這幾乎是一個天才行為。中國古代總是有些性靈極度飄逸沒有多少現實社會印記,仿佛生活在遠古以來的一陣清風吹來的精神象徵,如莊子、阮籍、嵇康和陶淵明。他們的思考範疇一直是那麼遠大,憂患的是整個宇宙,註定做的是偉大的哲人。他們都不諱生死、不喜不懼;隨物適性,憂生愛物。莊子有一個「兩行」的哲學術語,即兩者都可行。《齊物論》中寫道: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毀也。凡無無成與毀,復通為一。唯達者知通為一,為是不用而寓諸庸。
而納蘭容若,則是「浮生若夢」。如果說,前面的人都在寫夢寄託人生。現在的這個人,就一生都如夢般存在。納蘭容若,名字讀起來就讓如今小資們每個細胞都擁有清新的興奮的名字。他是清朝的高富帥,又能文能武,金階華殿、鐘鳴鼎食,反而是他此生的負累。「真心衷情」是他畢生所求——「我是人間惆悵客,不是人間富貴花」。他生於1655年1月19日(順治十二年)的北京,滿洲正黃旗人。1676年,21歲的他就中了進士,授乾清門三等侍衛。他父親是康熙時期權傾朝野的宰相明珠,母親是英親王阿濟格女兒,一品誥命夫人覺羅氏。納蘭容若的曾祖父金臺什的妹妹孟古,是皇太極的生母。
納蘭容若流傳的詞作三百餘首,善於也喜愛填詞。王國維在《人間詞話》裡面說: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出入中原未染漢人風氣,北宋以來,一人而已。他陪著康熙遊歷四方,大江南北。《擬古》裡面第十四首寫道:我本落拓人,無為自拘束。倜儻祭天地,樊籠非所欲。《納蘭詞》是那樣哀感頑豔,愛情佔了三分之一,他渴望一生一世的愛人(一生一代一雙人)。風、月、霜、孤燈、殘燈……頻繁出現,寫盡了離愁和悽惶。真性情再加上心靈承受力超越普通悲喜,納蘭到現在還極具心理靠山的可能性。
就是說,做夢的男人,人生如夢,戲夢人生,夢中可以珍藏價值、思想、國家精神、個人抱負等等所有虛幻的珍寶。希望中國當代男人,還有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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