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記｜月嫂到底是不是收割產婦的智商稅？

2020-11-12 和毛利午餐

微博上有個男人寫了篇稿子，說月嫂完全是智商稅，大意是這樣的，月嫂都是四五十歲的農村婦女，沒他有文化，沒他專業，沒他愛鑽研育兒知識，就一大媽，憑什麼要花一萬八千八百八十八請一個月？照顧新生兒還不簡單，無非是換尿不溼，餵奶，洗奶瓶消毒，哄孩子。僱月嫂的都是傻子吧。

我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月嫂憑什麼那麼貴？上海市面上的月嫂，一萬八是中間水準，只要你想，市場就能給你兜售兩萬五的金牌月嫂，兩萬八的明星月嫂……遠超過我給家裡全職爸爸發的月薪。小陳雖然平常看著又懶又饞，但怎麼著也應該比農村大媽貴一點吧？他好歹受過高等教育，擁有英語專八證書，常年奮戰在帶娃一線，並且是孩子的親生爸爸，光憑最後一點，就比一個外人好上千百倍才對。

當時我們是這麼商量的，等二胎出生後，他將變成真正的奶爸，24小時上崗，實現傳統意義上的一把屎一把尿把妹妹拉扯大。直到我們都想到一個問題，那老大怎麼辦？要不第一個月先到月子中心，給我們全家都緩衝一下下。

真的有了月嫂，你將發現一個令人後怕的事實，幸虧沒叫爸爸來。這跟丈夫是不是有耐心，溫柔細心會照顧，百分百熱愛小孩，有沒有大學文憑，看沒看過育兒書，完全沒有一點關係。月嫂就像一個育嬰界的熟練工，她手法嫻熟，毫不遲疑，聽到小嬰兒拉屎的聲音，基本能判斷出拉了多少，是否需要馬上更換，還是可以再等一等。

這時候被你寄予厚望的奶爸，就跟個二傻子一樣，抱著小孩一動不動，他還在內心做著排練，我是到底該先走哪一步？

我完完全全想起了第一胎的時光，累得半死，一天睡不到三四個小時。時隔七年後，小陳經常光榮地跟別人說，艾文的尿布都是他一個人換的。那完全是他的錯覺，小嬰兒一星期就能用完一包60片的紙尿褲，他很可能換了十幾片以為自己換了所有。

剛生完小孩的產婦會有一種強烈的動物本能，當你看到男人手法不熟練地弄著一個那麼弱小的生命時，恨不得撲上去把男的一腳踢開，「你走，我來。」

換了月嫂上手，心情終於全面放鬆，她們弄起小孩來，到底是職業的，輕柔，迅速，嘴裡還哼著兒歌，時不時誇誇小嬰兒，「怎麼這麼可愛，怎麼這麼聰明？」我為妹妹感到一點不好意思，長得跟個小土豆似的，居然能得到阿姨這麼多誇讚……親生父母卻像一對聾啞夫妻，抱著小孩除了呆若木雞地看著，什麼也說不出來。

育兒書上說，父母一定要知道，在最初的幾個月激勵寶寶。道理我都懂，但讓我，一個成熟理性的成年人，當著一個小嬰兒的面跟花痴似的喊著：寶寶你好棒，寶寶你真厲害，寶寶你真的太漂亮了，每當這種句子想要表達出來時，嘴唇總跟粘了膠水一樣，這時候不由羨慕起月嫂來，她們個個都愛哼著小曲，只要一對著小孩立刻笑靨如花，正能量的詞彙滔滔不絕奔湧而出，讓你相信，我的孩子棒極啦，他什麼毛病都沒有，在熟練工的眼中，任何問題都不是問題。

生第一胎時，在家累得半死，還時刻要跟我媽鬥智鬥勇，後者就像十萬個為什麼一樣，天天問我，小朋友舌頭有點白，正常嗎？她老是抓頭髮，正常嗎？她腳摸起來很冷，是不是感冒了？這些問題能把你整成一個神經病，讓你一有空就在網上查個不停，看看是不是已經大事不妙。普通人生養一兩個小孩的經驗，在育兒界完全是學渣級別的，根本不如月嫂一句輕輕鬆鬆的「小孩都這樣」，她的整個人生都在帶小孩嘛。

妹妹出生的前半個月，很少哭鬧，她總是睡個不停，我和月嫂都有點無所事事。有那麼幾個時刻，我心想，哎呀，小孩這麼乖，好像有點虧。妹妹是後半個月開始鬧起來的，前半個月她可能還沒醒悟過了，啊，我已經出生啦。後半個月小孩精神百倍，不哭，但老是坑哧吭哧不睡覺，月嫂終於開始忙起來了，我在這時候忽然察覺到，其實一天餵十幾次次母乳，工作量挺大的，相當於隨時待命，但有月嫂在的話，待命的時候可以輕輕鬆鬆追個劇，看個小說，寫篇稿子。不像以前，你得時不時上去探一下小孩的呼吸，還活著吧？還得在她扭來扭去的時候提心弔膽，是要醒了？不舒服？尿了？

你只管坐享其成，把提起來的心放鬆再放鬆，也就是在這些日子，我發現請月嫂太值了，金錢的力量讓她變成了育兒戰線上最信得過的隊友。

離開月子中心前，我猶豫了好幾遍，是否應該帶月嫂回家。帶吧，挺貴的，而且全職爸爸是不是該正式上崗了？不帶吧，看了一眼旁邊睡得死沉的小陳，我對他油然而生一股不信任。他不行，他不會像月嫂一樣在深夜隨時待命，非要你踢一腳他才動一動。

半夜至少起床兩三次，換尿布，餵奶，拍嗝，哄睡，這些看似簡單，但困得眼皮都抬不起來的晚上，伺候嬰兒可能是要命的行為，特別是嬰兒忽然睜開雙眼，告訴你她很清醒的時刻，我仿佛看見了我抱著她枯坐到清晨的絕望。

我還是帶月嫂回家了，心甘情願付了錢，這是買命的錢啊。

我爸每次來看新生兒時，妹妹都在呼呼大睡。終於他忍不住問我：你這阿姨請來幹嘛？

看，男人就是這麼單純。我脫口而出：半夜一點三點五點要餵奶，那你抱過來給我喂？

每當小孩吐了一床奶，拉屎拉到溢出尿布，沾滿隔尿墊時，我都慶幸，太好了，站在旁邊看著就行，做個遊手好閒無所事事的人，可真快樂。

這時候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把衣櫥裡那兩個香奶奶包拿出來，兩個七八萬，我天，可以請四個月月嫂買四個月自由，當時為什麼豬油蒙了心，居然買這玩意？

至於認定月嫂就是收割智商稅的奶爸，我又一次慶幸到，雖然小陳沒什麼優點，但他從來沒這麼狂妄自大過。自從妹妹出生後，我們一家總體來說風平浪靜，不像上一次艾文出生的時候，兩個月內提過不下五次離婚呢。

文/毛利

公眾號/和毛利午餐

一位剛正不阿且嫵媚動人的專欄女作家，新書《全職爸爸》已上線。本號旨在推動人類情感發育，前世欠你的500次回眸，現在一併還給你！歡迎關注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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