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國古典詩詞的創作中，有一種特殊的方法叫集句。所謂集句，就是指集輯前人的詩文成句以融匯成篇的一種創作方法。用這種方法所作的詩就叫做集句詩，所作的詞叫做集句詞。集句詩最早出現於西晉傅鹹的《七經詩》，盛行於宋神宗元豐年間。而集句詞則隨集句詩的盛行出現，一般認為王安石是集句詞的最早作者。
公元1082年，也就是宋神宗元豐五年，王安石營居半山園時，就作了一首集句詩《示元渡》，不過當時卻遭到了詞人黃庭堅的批評。根據《苕溪漁隱叢話前集》記載，黃庭堅批評王安石這首詩是「百家衣」，以為「正堪一笑」。其嘲笑意味不言而喻。但就在不久後，黃庭堅卻效法王安石寫了一首集句詞《菩薩蠻·半煙半雨溪橋畔》，不得不說打臉來得太快。
作為一首集句詞，黃庭堅巧妙地採用了移花接木的寫作手法，通過細膩的筆觸匯集了唐代詩人杜甫的幾句詩，將山川、溪橋等自然美景描繪得淋漓盡致。同時也表露了黃庭堅對大自然的喜愛之情，以及想要步先哲後塵、歸隱的決心。雖然這首詞是匯集前人詩句而成，但是卻創造出了比原句更高的美學價值，歷來被認為是集句詞的代表詞作之一。
《菩薩蠻·半煙半雨溪橋畔》
半煙半雨溪橋畔，漁翁醉著無人喚。
疏懶意何長，春風花草香。
江山如有待，此意陶潛解。
問我去何之，君行到自知。
首先，詞的上片，黃庭堅主要描摹了一幅溪橋野漁圖。它的大概意思是說，在一片氤氳迷濛的山嵐水霧中，在那溪邊橋畔，有一位漁翁正在醉酒酣睡，沒有人來打擾他的好夢。這份疏懶而不受約束的自由是何等的好呀，此時春風吹拂著花草還散發著幽香。
從上片的字面意思來看，黃庭堅除了描繪出令人心醉的美景外，還著重表達了自己對漁翁悠閒而不受拘束的生活的嚮往之情。畢竟對於身處宦海的黃庭堅來說，是沒有人身自由的，往往一紙詔書，就得奔波勞碌，還有面臨被貶謫的風險。而整個上片，出自杜甫《西郊》「無人覺來往，疏懶意何長」，和《絕句》「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
然後，我們再來看詞的下片，主要描寫了江山的美好。它的大概意思是說，這自然界中的山水風光，所蘊含的意味，只有陶淵明理解得最明朗。你如果要問我去往何方，你跟著我走自然也就知道我所去的地方。杜甫《可惜》中有「此意陶潛解，吾生後汝期」。可見杜甫原詩純粹的是抒發感慨。而黃庭堅在這裡則表明自己要步先哲的後塵，決心歸隱。
但黃庭堅在這裡並沒有說自己要去何方，這就為讀者留下了無窮的想像空間。不過從「江山如有待」來看，他對山川自然的企慕之意，已經很明朗了。我們也可以想像出，黃庭堅勢必會有與辛棄疾所說的「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那樣，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物我不分的情志意趣。
綜觀黃庭堅的這首詞，雖然是一首集句詞，但是通過移花接木，巧妙的構思安排，能夠創造出比原句更高的美學價值，也說明詞人擁有高超的技藝，這首詩亦是一首佳作。對於前腳剛批評王安石的詩，後腳就效法寫下一首詞的黃庭堅來說，無疑是打臉了。
圖片來自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