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4點30分,「老教授」在人民廣場軌交站廳裡打盹。
晨報記者 楊眉 本版現場圖片
□白色鴨舌帽遮不住「老教授」花白的頭髮
□晨報記者 王亦菲 倪冬
軌交人民廣場站,有三四十名流浪拾荒人員,他們中的大多數人蓬頭垢面,常翻垃圾桶找吃的,撿瓶子賣錢,困了就席地而睡。在這些人中,有一個流浪漢顯得與眾不同。他從來不和別人爭搶,每天只是安靜地躺在軌交站的角落裡,臉上透著一股溫文爾雅的氣質,看著挺像知識分子,久而久之得了一個綽號「老教授」。後來民警發現,「老教授」以前應該是有工作、有家庭的,可能只是失去了聯繫。也許是流浪太久,也許因為年紀大了,他無法說清自己的姓名、住址。
類似的「失憶」流浪漢不止一個。為此,民警決定為這些人員建立個人檔案,拍好照片,通過戶籍系統、公安各類信息資源,幫他們尋親,尋找回家的路。
截至目前,人民廣場站派出所已為近40名長期在人民廣場站區域流浪拾荒的人員建立了個人檔案,包括流浪乞討的孩子。
[特立獨行]
愛乾淨的流浪漢
吉阿姨在人民廣場站當了6年保安。她剛來上班時,就看到一個與眾不同的流浪漢,地鐵員工都習慣喊他「老教授」。
同事裡沒人知道是誰最先喊出了這個綽號,但「老教授」身上確實透著一股溫文爾雅的氣質,看著挺像知識分子:「他會把自己收拾得挺清爽;睡覺時更有意思,經常先把隨身攜帶的鋪蓋鋪好,然後放好枕頭,把鞋襪脫掉,理得整整齊齊,放在床鋪旁,就像睡榻榻米一樣,不像其他流浪漢,衣服鞋子從來不脫,往地上一歪就睡了。」
「老教授」的氣質,吸引了很多地鐵員工的關注。每隔一段時間,「老教授」都會理一次頭髮,清清爽爽地出現在大家面前,看樣子好像還洗過澡。很多人也曾懷疑,他是不是有家人、親屬在照顧他。每次問「老教授」,依舊只聽到他嘴裡的咕嚕聲。
「老教授」不光自己愛乾淨,看到別人亂丟垃圾,他會幫忙撿起來,丟到垃圾桶裡。去年大年夜,「老教授」餓了,就到人民廣場站內的幾個垃圾桶裡翻東西吃。民警看到後,給他送了一份飯,澆上了熱乎乎的老鴨湯,還放了幾塊排骨。他吃了個精光,吃完後,把排骨骨頭一個個撿到飯盒裡,扔進垃圾桶,收拾得乾乾淨淨。
過節,他送地鐵員工100元
還有一件事令吉阿姨記憶深刻:有一次,「老教授」撿到了一份別人丟掉的肯德基,有雞腿、漢堡、可樂,他正吃著,一個年輕的流浪漢跑過來,拿走了剩下的雞腿和可樂。換作別的流浪漢,一場惡鬥在所難免。但是,他就像一個沒事人一樣,站都沒站起來。後來,或許年輕的流浪漢自己覺得不好意思了,又折回來遞給了他1元錢。「結果他擺了擺手,意思好像是說『算了算了』。」吉阿姨越看越覺得他有意思,「很多事情都是有知識的人才會做得出的」。
2000年就到人民廣場站工作的嚴阿姨是地鐵的老員工了。她開玩笑說,「老教授」的「工齡」比她還長。「別的流浪漢會為了撿瓶子打架,但他從來不會,總是很安靜地躲在角落裡睡覺、休息,從不搗亂。」嚴阿姨說,也許是呆久了,「老教授」很熟悉地鐵的運營時間,早上一開門就進來了,晚上關門前離開,沒人知道他晚上睡在哪,只知道他一直隨身帶著一床被子。嚴阿姨經常和同事買些包子、盒飯給他。每次送飯時,他老遠就會伸出手,嘴裡一直咕嚕咕嚕,不知在說些什麼。
去年小年夜,「老教授」主動走到嚴阿姨工作的服務臺,給了她100元錢。因為不知道這100元的來歷,嚴阿姨沒敢收,不料他又再次送過來。同事們說,算了,就拿著幫他買飯吧,放在他身上可能也會被其他流浪漢搶掉。這種情況以前曾發生過,曾有人買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標牌都沒拆,送給「老教授」,沒多久就被別的流浪漢給扒走了。
嚴阿姨想想也有道理,就收下了,和同事輪流買飯給他吃。吉阿姨說:「誰對他好,他還是知道的。」
[身世之謎]
「老教授」寫出住址:福州路
昨天下午,在人民廣場站17號口,記者看到了正躺在地上休息的「老教授」。
就像吉阿姨所說,他打扮得挺乾淨,穿一件藍色上衣,外面套著一件綠馬甲,穿著一雙網上賣得很火的布鞋。雖然戴了一頂白色鴨舌帽,但無法遮住他花白的頭髮。
他說話的聲音確實很小,記者坐在他身旁,也聽不清楚,只能看到他的嘴在嘟囔,兩隻手並在一起,兩個大拇指不停地攪動著。記者問他叫什麼名字,他說姓張,下意識地用右手比劃了一下。
記者遞過去紙、筆,他抬起右手又放下了。再塞給他,他寫出了自己的名字:張玉寶,其中的「張」字還是繁體。
再接下去的對話變得容易多了。問他出生年月,他寫下1945年7月5日;問他在上海的住址,他寫了「上海市黃浦區福州路7號」。問他父親名字,他寫下「王參長」。
為什麼父親姓王,他姓張?老人沒有回答。他還寫了很多,有2頁紙:「無子女,無婚」。他有個「姑媽」,叫「李英眉(也可能是『昌』或者『冒』)」,1932年生。他曾在「長汀鄉進口茶葉公司」工作過10年,每月工資75元。他說自己「來上海4月休假」,上海「汽車多、公交多」,後來出了「交通事故」。再問下去,老人指了指自己的頭,說頭疼。
但是,記者實地走訪後發現,福州路沒有7號,最小的門牌是17號。
曾有人覺得他像老同事
吉阿姨還曾聽說,有一個乘客,跟「老教授」差不多年紀,經過人民廣場站看到他時,覺得很像是自己以前在福建的一個姓陳的同事,這個同事的老家就在上海,後來受了一些刺激,就離開了福建的工廠,失去聯繫了。可惜這個故事後來沒有了結尾。
吉阿姨與同事分析說,如果這個乘客反映的事情屬實,「老教授」很可能還會有一筆退休工資,說不定戶口也可能遷回了上海:「退休工資說不定夠他找個養老院,安享晚年的。」
[警方]
多次幫助找家人 皆無突破性進展
在人民廣場站派出所,幾乎每個民警都知道「老教授」的情況。
教導員張暘說,他們一直在努力幫「老教授」尋找家人,但一直沒有突破性的進展。民警也多次和老人聊過,也請過老人吃飯,但「老教授」每次說的內容都會有差別。
張暘說,由於長時間流浪,再加上精神方面可能受到刺激等因素,部分流浪人員因記憶力衰退或無法正常表述等原因,確實可能出現記不清身份的情況,導致他們目前無法與親人聯繫。
為了幫助這些特殊人群,民警決定為他們建立個人檔案,拍好照片,通過戶籍系統、公安各類信息資源,幫他們尋親,尋找回家的路。截至目前,人民廣場站派出所已為近40名長期在人民廣場站區域流浪拾荒的人員建立了個人檔案,包括流浪乞討的孩子。
民警說,大部分流浪乞討的孩子都是由家長或親屬帶出來的,但也發現了3個與家人吵架跑出來的孩子。後來,他們很快幫這3個孩子找到了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