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案偵破紀實——「挖」出來的裸體女屍

2015年8月23日一大早，灌南縣xx鎮xx村的村民老李就來到了地裡除草，剛下地不久，他就發現了一個土包。三天前他來地裡時，這裡還沒有什麼異樣，這顯然是一個新鮮的土包。

出於好奇，老李上前扒了扒土，哪曾料到，眼前的一幕讓他魂飛魄散。江蘇省灌南縣公安局的偵查人員很快就來到了現場，挖開這堆土包後，一具赤裸的女屍呈現在警方面前。

屍體是俯臥翹臀位，距離地面有一米深，剛好臀部是翹起來的，翹起來的臀部比頭部和腳部都高。民警首先想到這是一起兇殺案，如果不是兇殺案，誰會把屍體處理得那麼隱秘呢？

挖出來的女屍

女屍放置示意圖

現場只有這具赤裸的屍體，沒有發現被害人的衣物和隨身物品。在打撈屍體時，警方在被害人頭部下方，找到了現場唯一的一件物品。將屍體抬上來以後，找到了一條浴巾，別的任何物品都沒有找到。

這條浴巾兩面顏色不一樣，一面是黃色，一面是灰色。在浴巾的兩邊，其中一邊有兩條小魚，另一邊有七條小魚的圖案。有浴巾為什麼不穿衣服呢？是不是周邊就是第一現場呢？是周邊發生了情況就地埋屍？還是從外面運過來的？

然而這樣的浴巾十分普通，很難追蹤其來源。更為棘手的是，屍體已經高度腐敗，無法識別其面部特徵。對於被害人的身份，現場能提供的信息並不多。

現場發現的那條浴巾

浴巾的示意圖

民警發現，死者頭髮染成了黃色，指甲是塗的紅色指甲油。經過檢驗，這名女性應該做過剖腹產手術，同時也做過闌尾炎手術。隨著屍體解剖的深入，關於被害人遇害的時間段，法醫做出了初步的推斷

結合當時的天氣和埋屍的特徵，因此初步推斷死亡時間應該在一周左右。整個中心現場沒有發現任何有利的痕跡物證，勘查人員不得不向外擴展。

沂河淌位於灌南與灌雲兩縣的交界處，這是一片洩洪區，每年夏季，上遊駱馬湖洩洪時，這裡會變成一片汪洋大海。而遇到不洩洪的年份，附近的村民就將這裡開闢成土地，種植大豆等農作物。

沂河淌的地理位置

在距離中心現場20米左右的豆地裡，警方有了新的發現。地裡發現有一部分不是很完整的車輪印，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這些痕跡。雖然痕跡不完整，但是通過測量可知，車輪印寬約18釐米。

警方推斷，應該是轎車行駛時留下的痕跡。除了附近居民，很少有人會到這裡來，豆地裡出現車痕極為反常。正常車輛不會到現場的田地中間去留下痕跡的，民警推斷，這很有可能就是拋屍運屍過程中作案車輛留下來的痕跡。

沂河淌無疑是一個拋屍現場，而且是埋屍現場，那麼第一現場又在哪裡？屍源如何追蹤呢？俗話說，遠拋近埋，不可能是外地的專門跑到這裡來拋屍，最起碼犯罪嫌疑人對這邊相對熟悉一點。

根據遠拋近埋的作案規律，警方對現場附近的村莊進行排查，卻並沒有發現與被害人年齡以及體貌特徵相似的失蹤人口信息。如果無法確定死者身份，那麼案件後期的偵查難度就非常大。

現場沒有有力的痕跡物證，被害人的身份也難以確定，偵查員該如何才能找到案件的突破口呢？

這幾天，上海的邵衛明心神不寧，女兒邵美華的電話打不通，好幾天都沒有消息了。正常情況下，女兒邵美華三兩天就會和家裡聯繫，這個女兒讓邵衛明老兩口兒操了不少心。

一年前，邵美華離了婚，之後也一直沒有穩定的工作，整天泡在遊戲廳裡。邵美華有個四歲的女兒，目前也是由邵衛明老兩口兒撫養。離婚後，邵美華隔三岔五會回家看看老人和孩子，但是最近幾天卻音訊全無。

幾個月前，邵美華認識了新男朋友尹小剛，兩人在奉賢區一間出租屋同居。邵衛明找到尹小剛，尹小剛表示，他也聯繫不上邵美華。邵衛明感到很奇怪，人和你在一起怎麼人會沒了呢？尹小剛說，我也在找她呢，我也不知道她到哪裡去了。

於是兩人商議還是報警吧，就這樣兩人去公安機關為邵美華報了失蹤。江蘇省灌南縣發現一具無名女屍，確定屍源成為偵破工作的重點。

在獲取被害人的DNA信息後，警方隨即進行了數據比對，很快，一個匹配的對象就出現了。原來，邵美華之前因為為賭博提供條件而被警方處理過，因此庫裡有她的DNA信息。

比對結果顯示，被害人名叫邵美華，32歲，上海人。確定了屍源，警方感到非常興奮，那麼就能夠對她的人員交往情況，矛盾關係以及活動軌跡進行進一步的調查。邵美華長期生活在上海，為什麼她會喪命於連雲港市灌南縣呢？

經過調查民警了解到，2015年8月6日，邵美華在灌南縣的鄰縣灌雲縣有過住宿記錄。賓館的監控錄像顯示，8月6日晚上21:46分左右，被害人邵美華戴著眼鏡，穿著黑色上衣來到前臺。

被害人邵美華來到賓館前臺

幾秒鐘之後，一個穿著白色T恤的男子跟邵美華一起辦理了入住手續，房費也是這名男子支付的，而登記的身份證是被害人邵美華的。

登記過程中，兩人一直在交談。從兩人的神情動作來看，他們的關係並不一般。兩人感覺比較親密，民警對這個男子持懷疑態度。雖然民警不能果斷地說他就是犯罪嫌疑人，但是可以肯定地說，他對被害人邵美華應該是非常了解的

隨後兩人來到樓上，準備進入房間，但開門的時候好像出了點問題。於是，兩人返身下樓找服務員，這時，監控錄像捕捉到了兩人的正面形象。

二人的正面畫面

雖然監控錄像能夠記錄下這名男子的體貌特徵，但是當時這名男子沒有用他的身份證去登記住房，因此警方也無法確定男子的身份。兩分鐘後，兩人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打開了房門，一起進入了房間。

在警方目前掌握的線索中，這是被害人生前最後的活動影像。8月6日，被害人跟一個青年男子一起入住這家賓館，而十幾天之後，她的屍體就在三十公裡外的沂河淌被發現。

警方認為，這名男子似乎跟案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第一，被害人邵美華為什麼會來灌雲縣住宿呢？第二，跟她同行的這名男子又是誰呢？第三，這名男子和被害人的死亡到底存在著什麼樣的關係？

即使這名男子不是嫌疑人，那也一定是知情人。這名男子究竟是誰？他跟邵美華的遇害是否有關呢？警方對邵美華案發前的活動進行了調查，邵美華有一輛黑色的尼桑轎車，通過追蹤這輛轎車的行駛軌跡，警方有了一個意外的發現。

2015年8月17日下午15:56分，這輛轎車沿著沂河堆進入了拋屍現場附近，大約一個半小時後，17:32分，這輛車才從現場附近離開。儘管監控錄像比較模糊，但是警方能清楚地看到，開車的是一個身穿黑色T恤的男子後，而且邵美華並不在這輛車上。

8月18日下午16點多，這輛車再次出現在現場附近，此時，開車的男子穿的是白色T恤。在警方推斷的案發時間前後，邵美華的汽車反覆出現在拋屍現場附近，而且開車的人並不是邵美華。

8月17日邵美華的汽車進入拋屍現場附近

8月17日邵美華的汽車離開拋屍現場附近

警方認為，此時的邵美華很有可能已經遇害了，因此警方認為這輛車和被害人的死亡應該有著直接的關聯。這名男子是誰？為什麼他會開著邵美華的汽車呢？倒查車輛的行駛軌跡，8月17日凌晨兩點多，這輛車出現在灌雲縣的一家賓館，這家賓館正是被害人邵美華8月6日入住的賓館。

停車後，從車上走下來一男一女，他們一起來到前臺辦理入住手續。引起偵查員警覺的是，這名男子穿著白色T恤，胸前有幾道黑色條紋，衣著體貌特徵跟8月6日邵美華身邊的男子十分接近。

經過比對應該能確定，8月6號和8月17號這兩次來灌雲縣是同一男子。而監控裡的這名女子，穿著黑色上衣，沒有戴眼鏡，頭髮也沒有染過，她的體貌特徵跟被害人邵美華並不一致。

陌生女子與邵美華對比

這個女人到底是誰？而更讓警方困惑的是這名男子的身份，十幾天之內，他先後跟兩個不同的女人一起入住賓館，更詭異的是，這一次這一男一女入住的房間恰好就在8月6日邵美華入住房間的隔壁。

住了一個晚上之後，17日上午11點48分左右，這名男子換上了一件黑色T恤，單獨從房間出來。他開著邵美華的汽車，一直來到了沂河淌拋屍現場的附近，直到晚上22點47分才回到賓館。

那麼，這名男子到現場究竟是做了什麼？從圖像的角度基本上認為這個男子就是犯罪嫌疑人，此人嫌疑很大。在男子離開後整整一天的時間裡，那名同時入住的女子一直沒有離開過房間。

17日男子換了一身衣服出了賓館

第二天，8月18日13點47分左右，這一男一女到前臺續交房費，然後開車離開。出人意料的是，兩人再次來到了拋屍現場附近。種種跡象表明，車上的這一男一女與邵美華的遇害有著必然的關係。

警方雖然不清楚這個女人做了什麼，但是她和男子一同往返於拋屍現場附近，那麼推斷她起碼參與了埋屍。這一男一女究竟是誰？通過對監控錄像和照片的分析比對，警方確認，這名男子是邵美華的男朋友尹小剛。

女朋友邵美華遇害前後，作為男友的尹小剛卻和別的女人到賓館開房，並多次開車出現在拋屍現場附近，這讓警方覺得不可思議。民警推測，這中間肯定是有什麼矛盾衝突。

為了進一步查清案情，警方繼續以尼桑轎車為線索，還原尹小剛的活動路線。8月14日晚上，這輛車在上海出現，開車的是被害人邵美華，坐在她旁邊的正是其男友尹小剛。

這意味著，8月14日邵美華還沒有遇害，8月15日，這輛車仍在上海市區活動。此時，駕駛員換成了尹小剛，邵美華並不在車上。反常的是，8月16日早上八點多，尹小剛開著這輛車離開了上海，十一點多從滬寧高速無錫東出口離開高速，進入到無錫市區。

晚上22點25分左右，這輛車的身影再次出現了，從無錫通江大道高速往連雲港方向駛去。此時警方發現車上的情況發生了變化，上海過來車上只有尹小剛一個人，到了無錫之後，多了一個女的在副駕駛位置。

16日早上尹小剛開著尼桑轎車

16日晚上副駕駛位置多了一個女人

警方觀察到，這個女人和死者邵美華明顯不是同一個人。17日凌晨2點35分，尼桑車來到灌雲縣，直接開到這家賓館門口，兩人下車後到前臺辦理入住手續。

至此，事情的真相逐漸清晰起來，邵美華遇害的時間應該在8月15日前後，而犯罪嫌疑人很可能就是她的男友尹小剛。尹小剛作案後，開車開到五百公裡外的灌雲縣掩埋屍體，然而，尹小剛為什麼會在無錫停留，帶上這個女人呢？

因此警方懷疑這個女人是知情的，到底知情多少還是個未知數。房間是用這名黑衣女子的身份證登記的，查詢後警方確認，這名女子叫陳燕燕，出人意料的是，她竟然是尹小剛的前妻。

被殘忍殺害的女友，有重大嫌疑的男友，現在又牽涉到男朋友的前妻，案件顯得更加撲朔迷離。這三個人之間究竟有什麼恩怨瓜葛，最終導致了這起命案的發生呢？

尹小剛和他前妻具有重大嫌疑，警方立即對兩人實施抓捕。而此時，上海尹小剛和邵美華的出租屋裡已經人去樓空，警方對出租屋進行搜查，但並沒有發現可疑的痕跡物證，尹小剛似乎已經逃竄了。

陳燕燕在無錫打工，到案之後，她與尹小剛一起回到灌雲縣的原委得以還原。原來，她和尹小剛都是灌雲縣人，兩人又是同一個村的，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陳燕燕到案之後

2013年兩人組建了家庭，2014年兩人因為感情不合，衝動之下就離婚了。雖然離婚了，但是兩人的感情依然很好，聯繫也並沒有中斷，尹小剛也積極地想和前妻復婚。

離婚後，在上海工作的尹小剛經常來看望陳燕燕，也反覆表達過復婚的想法。經過冷靜的思考後，陳燕燕心裡也有這樣的打算，但是她嘴上並沒有給尹小剛答覆。

2015年8月15日早上，陳燕燕突然接到了尹小剛打來的電話，說明天要來找她。果然，第二天中午，尹小剛開車來到了無錫，接上了陳燕燕。

陳燕燕本來還以為他是來接自己去上海的，但是尹小剛到這邊後就說他要回老家。陳燕燕一開始不怎麼想去，在尹小剛再三的請求下，就這樣，兩人離開無錫，經鹽城一直往連雲港方向開去。

一路上，陳燕燕感覺尹小剛的精神狀態並不是很好，話不多，給人感覺很疲憊的樣子。陳燕燕也問過尹小剛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但是尹小剛卻總是岔開話題。

17日凌晨，兩人來到灌雲縣的這家賓館，住了一個晚上之後，17日上午，尹小剛獨自一人離開房間。尹小剛說要回家，陳燕燕就沒和他一起，於是他就一個人走了。

因為陳燕燕和他已經離婚了，不方便回去，所以就一直在賓館裡等他。8月18日，尹小剛以開車兜風為理由，叫上陳燕燕一起，再次來到了沂河淌附近。

在灌雲縣的幾天裡，陳燕燕也發覺尹小剛有些魂不守舍，但是尹小剛不願意告訴陳燕燕究竟發生了什麼。8月19日，兩人從賓館退房，開車回上海。路上，尹小剛的情緒接近崩潰，他告訴陳燕燕，自己碰到大事了。

他說他犯事了，他把人殺了。陳燕燕問他為什麼，你走哪條路不好，非要走這條路？尹小剛回答說，你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出於恐懼，陳燕燕也不敢再多問什麼。

2015年8月30日，犯罪嫌疑人尹小剛在廣東珠海落網，他對殺害邵美華的事實供認不諱。尹小剛為什麼要殺害女友邵美華呢？面對審訊民警，尹小剛講述了這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歷。

據尹小剛交代，2015年4月，他跟邵美華相識於上海的一家遊戲廳，兩人很快發展成情侶，並在奉賢區的一間出租屋裡同居。邵美華有一個女兒，由其父母代為撫養，她每個月需要向父母交500元的生活費，但是邵美華自己並沒有穩定工作。

與尹小剛相識後，這筆生活費就變成了尹小剛的負擔。尹小剛長期混跡於遊戲廳，也沒有穩定工作，他的主要經濟來源是通過放取高利貸來獲取利息。尹小剛放出去的不少錢成為壞帳，經濟狀況越來越來拮据。

尹小剛落網

貧賤夫妻百事哀，因為經濟，兩人的感情開始惡化。此外，邵美華也跟著尹小剛放出一部分高利貸，由於借款人逃跑，這筆錢打了水漂。邵美華要求尹小剛承擔這筆債務，她說自己的一萬塊錢是因為看尹小剛放給某某人，她才放給某某人的，現在人跑掉了，這一萬塊錢由尹小剛來承擔。

尹小剛說自己憑什麼要承擔這筆債務呢？兩人的感情亮起了紅燈，而一直在陳燕燕和邵美華兩個女人之間游離不定的尹小剛，產生了要擺脫邵美華的念頭。

尹小剛覺得，邵美華各方面都比不上前妻，於是他多次從上海到前妻打工地去見面。往日的激情被生活的繁瑣消耗殆盡了，感情危機就像火藥引線一樣一點就著。

8月15日，兩人再次發生了激烈的爭吵，這次尹小剛決定，徹底結束這種生活，於是他殘忍地結束了邵美華的生命。作案後，為了擾亂公安機關的視線，製造一個沒有作案時間的假象，他把邵美華的屍體放在了後備箱，開車到無錫接上了前妻陳燕燕，謊稱要回老家去玩，其實是實施自己的拋屍計劃。

在整個作案過程當中，他前妻陳燕燕都是不知情的。8月17日，尹小剛獨自一人離開賓館，來到沂河淌附近，將邵美華的屍體掩埋到豆地裡。但是他一直放不下心，害怕屍體被人發現。

於是，8月18日，他又帶著陳燕燕一起，以開車兜風為藉口到現場附近查看。從上海到連雲港，整整五百公裡，尹小剛帶著陳燕燕一起風塵僕僕，兩人卻各懷心事。

陳燕燕沒有料到，後備箱裡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她更想不到的是，尹小剛這一次出發就再也無法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