澆 毛澤東
燒 王鐸
隨手舉例,如毛澤東主席寫的「翹」和文徵明寫的「堯」,前者的「堯」是嚴謹的、規範的。文徵明這個「堯」出現在《早朝詩》中,同樣在此詩中的「繞」以及在《京邸歸還詩》中出現的其它三個「繞」,其中所有的「堯」寫法都是一致的。文徵明此「堯」必定是錯誤的、疏漏的,只能歸入「筆誤」。堯 文徵明
書法易:「館」的爭議最令人難解,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多數人說錯在沒有寫成「舘」,認為吃飯住宿之地為「館」,用食字旁,其他則用「舘」,用舍字旁,書館必須用「舘」,寫成「館」,就成吃飯的地方,完全錯誤。也有不少人說「舘」用於書館更合適一些,但通用寫作「館」也無妨,因此不算寫錯。林泉:「館」在康熙字典的解釋為「客舍」。「舘」的解釋為「俗館字」。「館」在說文解字的解釋為「客舍也」。沒有收錄「舘」字。「舍」在說文解字的解釋為「市居曰舍。此巿字非買賣(買賣)所之。謂賔(謂賓)客所之也。」由上述釋義,我們知道,「館」涵蓋「舘」,「館」是正字,「舘」只是「館」的俗寫而已,只要是用於賓客之所,就都用「館」,不管是報館、賓館、旅館、書館、展館、煙館、妓館、賭館、武館、醫館、大使館、照相館、圖書館、天文館、紀念館、水族館、遊泳館、體育館、殯儀館、博物館,還是茶館、麵館、酒館、菜館、飯館、餐館。就是說,所有用「館」的地方,古體字一律寫「館」都是正確的,寫作「舘」反而是不規範的,只是俗寫,偶一為之,也不為錯。當然,這個「舘」也是可以用在所有用「館」的地方,它與吃東西還是不吃東西都沒有關係,只是用此「舘」不如用「館」更為正式。我們再看著名的唐代顏元孫(顏真卿伯父)著《幹祿字書》對於「舘」和「館」的校訂,同樣非常清楚:「上俗下正」,即官方和正式處應寫正字「館」,而不是俗字「舘」。
《幹祿字書》是極其重要的一部正字書,分俗、通、正三種字樣,正字的主要目的,就是整理和研究異體字,確定楷書字的標準形體,促進文字的統一和使用規範。對於改變當時的文字混亂現象起了重要作用。
題字中的「館」雖然沒有寫錯,但從書法的角度看並非沒有瑕疵。右邊「官」的寶蓋頭,取法行草的寫法,這將本來端莊的楷書「館」變得不倫不類,如同一身西裝革履的正裝,頭上硬是戴了一頂瓜皮帽,腰上掛了一把東洋刀。歷代名家寫楷書「官」與「館」,無一不是將寶蓋頭寫得合規合矩,從無正草相雜,楷行不分。
再觀張大春先生題寫的「雜書舘」,三字均為行書,就比較協調了。只是作為大眾建築物題字,寫成「雜書館」更為正式和莊重。
書法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經您短短數語稍加分析點撥,飽受爭議的兩個「錯字」,最終水落石出。可是,那麼為什麼高曉松和其他一些書法專家,卻語焉不詳,閃爍其詞,似是而非,甚至文過飾非呢?
林泉:書法理論研究和書法學習,必須要有正確的方法論和正直的價值觀做導引,這也是真正的知識分子所應當和必須具有的品質和行為準則,兩個基本常用的字都未能認真考究,仔細辨別,詳加論證,正確規範,對於其它就可想而知。
書法自解放之後,由於鋼筆的替代,失去了其實用性,中國高級知識分子幾乎沒人再去寫毛筆字,精英知識分子都投身於為國家建設規劃、設計、發明、製造。這使得當代的一些書法教授、書法博士、書法專家、書法家們,不可能是知識分子裡面的佼佼者,造成這批人的素質往往存在自身的固有的短板。這是歷史造成的先天不足,是自然發展的結果,並非人為菲薄。
我曾經在十幾年前就提出過「書法是中國古代高級知識分子的副產品」。書法要振興,其前提條件之一便是參與書法的主體必須是高級知識分子,否則,便不可能出現超越古代書法的可能。現在一些文化素養不高,半瓶子水的、近乎半文盲的「大師」,動輒自稱已經超越古人,是很可笑的事情。
書法易:有人講當今書壇沒有真正的「書評」,書評之難,難於上青天。
林泉:書法批評並非硬性挑刺,而是對於作品中出現的問題和不足,提出公允的、客觀的批評意見,這對於無論是作者還是讀者,都是有益的。如同他臉上有一點墨汁,給他擦乾淨就好,而不是替他遮蓋,這樣越描越黑,結果適得其反。書法評論也要對大眾欠缺專業性的「誤判」進行分析和說理,以保證正確的東西不要被大眾所「綁架」。
每個人都會犯錯誤,包括一些名人、偉人。比如,於丹寫的《於丹〈莊子〉心得》一書,正文第一個大標題「莊子何其人」就屬語法錯誤。「何其」是程度副詞,表示「多麼」的意思,不可以修飾名詞。說「莊子其人」,「莊子何人」,「莊子何許人」都可以,但「莊子何其人」就講不通了。再如,毛澤東正式發表的詩詞手稿,也有錯字。例如《清平樂·蔣桂戰爭》:「灑向人間都是怨,一枕黃梁再現」,把「粱」寫成了「梁」。《菩薩蠻·黃鶴樓》:「把酒酎滔滔,心潮逐浪高」,「酎」為「酹」之誤。1957年春天,當時復旦大學中文系二年級學生黃任軻,感到「把酒酎滔滔」一句十分費解,想到可能是原稿有誤,於是便直接寫信給毛澤東主席。過了不久,5月23日他收到一封中共中央辦公廳秘書室的信,信中說:「黃任軻同學:你的來信毛主席已經看過,他說你提的意見是對的,囑我們代復。此復,並致敬禮」(載1996年《咬文嚼字》第1期)。
一代偉人對於自己出現的錯誤,都能做到聞錯即改,感謝糾錯者,何況我們平凡之人,怎麼就不能聞過則喜,聞過必改呢?
人無完人,孰能無錯。人都會犯錯,自然就不要忌諱錯誤,更不要怕被打臉。一個人的成長,恰恰是在不斷的犯錯和打臉中才成長的,往往打臉越重,進步越大。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林泉,管理學博士。遍覽歷代書帖,臨池四十多年,精研書法理論,旁涉美學理論。在《青少年書法報》、《華夏文明導報》等書法專業類及文化藝術類報刊上面發表書法藝術評論及理論文章多篇。經常就書法理論及實踐中基本而重要問題在《書法易》、《書法屋》、《書法之家》等微信公眾號上進行批評論述,文章觀點新穎獨到,論據詳實豐富,論述嚴謹辯證,文筆犀利流暢,受到廣大書友的好評和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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