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有多少人關注這事,一位學生用 123 頁的舉報信實名舉報天津大學化工學院的一位「張叫獸」。
看完這 7 章內容,合計 123 頁 PDF 格式的舉報信,我對他肅然起敬。
在當下一個多數人容易被情緒主導和跟風的自媒體時代,這位同學能夠做到不夾雜過多個人情緒,就事論事,擺事實講證據,寫出這樣一份長達 123 頁的舉報信,這種做法真的值得點讚。
在目前的學術圈內,零星的學術不端偶有發生。
但像被舉報人張叫獸這般「瘋狂」造假多年的,不得不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
而在這多年的時間裡,那些不得不受他指使、被迫造假的學生,他們的心情是如何?這件事性質惡劣的程度恐怕也沒多少人能體會。
但這位出來舉報的學生,他卻是完全感同身受。
他出生農村,對於農村孩子來說,考上好的大學,都是一件值得全家人驕傲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全村的希望。
這也意味著他們會十分重視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對於退學等情況恐怕是不敢輕易考慮的。除非,真的被逼到了盡頭,不得已而為之。
但現實就是這麼魔幻,懷揣著夢想來到夢寐以求的大學,本以為能夠鑽心科研,怎料遇到的是一個張叫獸。
往日有多欣喜考上全國排名第一的專業,現在便有多麼痛苦和絕望出來舉報。
因為,他那科研夢,成為了笑話。
舉報者是被舉報人張叫獸曾經的學生呂翔——在 4 年前退學,碩士研究生肄業。
在這篇多達 123 頁的舉報信裡,他以自己的親身經歷為例,詳細列舉了張叫獸在學術論文上造假的種種劣跡。
從 2011 年到 2020 年期間,張叫獸有大量論文造假、學術不端行為。
比如裡邊提到的生造數據。無論是不符合要求的實驗數據,還是沒做過實驗的數據,只要想,就能造出來。
還有找圖 P 圖的行為。無論是自己之前發過的論文、還是網上的截圖,都直接拿來 P 圖,比如不同材料的 SEM 圖片,竟然都是使用相同的一張照片。
這恐怕是造假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了。
在這裡,認真做實驗的會被罵,造假的反而會被誇。
進了張叫獸實驗室的門,只有三條路可走,一是跳湖解脫,二是退學走人,三是造假畢業。
不得不說,相當的魔幻。
不僅如此,舉報信中還列舉了張叫獸給自己女兒開後門的情況。
不僅多次把其研究生的論文,稍作修改,然後署名自己女兒的名字發表出來。
甚至在他女兒還上高中的時候,便「女兒參與修改了論文」為由,在其研究生的論文中署上其女兒的名字。
爭奪他人成果,難道他女兒在獲得相關榮譽的時候,不會覺得良心不安嗎啊?
擁有這樣的「父親」,對他女兒來說,到底是不幸呢還是不幸呢?
此事一出,天津大學的反應十分迅速,立馬解聘了這位張叫獸。
不得不說,效率很高。至少比之前浙大「包容」那位強姦犯要高效得多。
但這也讓更多人關心後續追查的結果會是如何。
比如這裡面除了學術不端問題還有沒有違法亂紀的問題?
畢竟,這麼多年的學術造假,除了學生知道,同學院的老師難道沒有絲毫髮現?發表論文的時候,各個期刊對於文章內容的審查很鬆懈嗎?
又比如後續對學生的處理方式會是怎麼樣的?
不管怎麼說,他們付出艱辛努力,才順利考上研究生,就因為遇到一個垃圾叫獸,被要求公然作假和顛倒是非,去製造錯誤數據。
這般魔幻且戲劇性的現實,擱誰受得了呢?
對於這些學生,學校後面會對他們有著怎樣妥當的處理呢?
還有,國家每年給不少項目經費,現在看來是給了個寂寞?
不僅搞出一堆假數據的項目,還順便毀掉那些有志搞科研的優秀學子。僅一句敷衍的解除合同就束之高閣?
這要是打工人把公司的數據賣了賺錢,被公司發現後,你覺得會只是炒魷魚這麼簡單?
咱不是專業學術圈的人,但咱提出的這些質疑想必也是不少人會困惑的地方,這些真的要打上一排大寫的問號了。
當一個研究生想舉報他的導師造假十幾年,必須以退學為代價的時候。我們的學術圈、科研圈,這些還有所謂的約束嗎?還有所謂的相對公平嗎?
當然還是存在許多真正的好老師,但我們並不能因此忽視那些遭遇不公對待的人。
有人說,他很棒,說出了許多人不敢說出的話。
也有人說,他太自私。認為他沒考慮到那些在張叫獸手下畢業的學生。
說實話,說他自私的這類聲音我無法苟同。
別的且不論,就問一句,難道他本人不是受害者嗎?
他在 2017 年就針對此事與張叫獸反映過,那時候他面對的是張叫獸的威脅。可想而知,他的發聲、他的舉報得需要鼓起多麼大的勇氣?
再者,不說他等同屆學生畢業再揭發,就算不等揭發也沒什麼問題。
但他都能顧及到同門師兄師姐的畢業情況,延遲了 3 年才發出舉報信,孰輕孰重,這在他能控制的範圍內已經做得不錯了吧?
有不少人為了保自己畢業選擇息事寧人,這屬於個人選擇,沒有錯。
但要因此認為這個檢舉人的舉報行為是一種錯誤,甚至怒罵這位檢舉人,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最重要的是,人家揭發的是事實,難道學術造假只能在一些人心中憤憤不平?
就因為一旦公開學術造假,會波及到他人,會讓整個學術上的人士蒙羞,所以就要掩耳盜鈴嗎?
那只會令學術界內的腐朽更汙濁不堪!
勇士之所以是勇士,是因為他做了常人所不能及的事情。
用自己的前途和實名認證來舉報揭露學術上的黑暗,他這種行為,不正是魯迅先生所說:
願中國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裡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
此後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對於學術造假,或者說對於社會上被大家默認為某種潛規則的行為,很多人是早已麻木。
不是不想反抗,而是很多時候,個人的反抗猶如湖面上的漣漪,激蕩不起多少水花。
甚至有時候會被吞噬,這股吞噬的力量遠大於個人力量。
面對不公的時候,不是我們願意依靠輿論去與學校、公司、乃至更高層的人對抗,而是因為鮮少有人站在我們的立場為我們考慮。
每個人都曾幻想做一個屠龍的勇士,與惡龍做殊死的搏鬥,很多時候卻僅僅被惡龍瞪了一眼,就心驚膽戰。
於是他們只敢趴在地上匍匐前行,只能人人自危,人人自保。
這是我們的悲哀,也是時代的悲哀。
對於這些事情,咱也不奢求類似的不會再發生,但求它露出馬腳的時候,不被藏起來。
但求我們發出聲的時候,能夠被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