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說我小時候寄養在爺爺奶奶家,爺爺奶奶年紀大了還有高血壓,不敢帶我出門,我已經長到比搖籃還長的時候還是每天躺在搖籃裡……
語言是環境的產物。因為與人隔絕,我到2歲多還不會說話,準確地說是不會說正確的話---但我發明了自己的語言,只有爺爺奶奶能聽懂。比如,喝水叫「馬哈」,坐凳子叫「馬木」諸如此類……
今天忽然回憶起這段童年的經歷,是因為這個電影《波斯語課》---這也是一部關於自造語言的故事,在猶太人和德國軍官之間。
二戰的電影太多太多,幾乎窮盡各種角度。這部俄羅斯的集中營電影另闢蹊徑,猶太人雷扎用集中營裡2840個猶太人名字的詞根創造了2840個波斯語單詞,構建了一門只有他和德國軍官才能聽懂的特殊的「波斯語」,他以教德國軍官這門臆造的波斯語才得以倖存。德國軍官用「波斯語」和雷扎談自己的身世(他跟他的德國上校也不願深談),用「波斯語」寫動人的詩,甚至因為「波斯語」使德國軍官對雷扎萌生了一種跨越雙方身份的依賴……
中間當然穿插了幾個最終化險為夷的橋段,影片中出現的其他人物都跟這些橋段有關,被軍官在心裡罵「一無是處的婊子」的女助理,整場都在努力置雷扎於死地的馬科斯,出現的稍有突兀的那對義大利兄弟,雞雞小得invisible的上校……
因為擔心雷扎被揭穿而捏著一把汗的觀眾自始自終都繃著一顆小心臟。
納粹逃離之際燒毀了集中營裡猶太人的名單,雷扎對盟軍軍官念出一個一個猶太人名字的時候,在場所有的人屏息了,觀眾在片尾曲中達到了情感高潮。
這部也跟猶太人名單相關的集中營電影,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婦孺皆知的《辛德勒的名單》,兩者風格迥異。後者宏大敘事,大義凜然,很像一部美宣部發行的二戰教育片,觀者被一種正義之神的力量深深激蕩。而《波斯語課》則更細膩,視線落在一個個面目不那麼清晰的小人物上,納粹陣營裡的女助理和馬科斯被著力刻畫的也不是作為納粹的殘暴,更多的是普通的人性弱點,德國軍官作為一個集中營的大廚上尉,他並不認為給殺人犯燒飯也算殺人犯,在和猶太人雷扎的相處中不乏善意和溫情,用假波斯語深情念詩的時候納粹的標籤被隱沒在身後。這又令我很落俗套地想起阿倫特的平庸之惡……
關於集中營的電影除了《辛德勒的名單》還有《穿條紋衣的男孩》《美麗心靈》《朗讀者》《鋼琴師》……它們的主線是各種溫暖的情感,因為有殘暴的時代背景作為底色,大大增加了這些情感打動人心的力量,故事的本質是愛。《波斯語課》略有不同,這裡沒有太多的暖意,生造一門語言以求生,時代的暴虐之外,故事本身就充滿了刁鑽的殘忍。這使得我們整個觀影過程中情緒都被壓抑,直到雷扎念出一個個名字的時候,我們被碾壓的感受才被引流,我們終於眼眶溼潤。
最後我想說的是,儘管已經有了那麼多二戰的電影,集中營的電影,納粹的電影,但是《波斯語課》還是不能錯過。
「我是不是預言過,這部《安魂曲》是為我自己而作?」
——莫扎特生命的結束如同其開始,引發了一些持久不散的傳說。